“姑娘,可是有哪兒不舒服?”
素夏正新倒好熱茶,回身見她捧著臉,發著呆,就有些擔憂。
宋初渺看她,放下手搖搖頭。
素夏驚喜,這是姑娘第一次回應她。
於是試探著問:“那姑娘餓不餓?可有什麼想吃的?”
想到姑娘的不便,於是雙手比劃著道:“是清粥素食呢,還是添些滋補羹湯?”
素夏眼睛亮晶晶,很有活力。
宋初渺受了感染,仿佛也多出了幾分氣力。
她拉過素夏的手,在比劃羹湯的那隻手心輕拍一下。
素夏歡喜道:“再吃些魚肉鮮蝦可好?”
見姑娘點頭,忙喜滋滋出去吩咐了。
姑娘不傻的,姑娘什麼都明白,隻是不能說話罷了。
……
翌日,三少爺命人送來的一些穿用也到了。
“哎你們輕些聲,不要吵到姑娘。這些放這邊就好,我來拿進去。” 素夏在外忙碌招呼。
“你們幾個,來這將垂簾換上。另外再燒些水來,姑娘要沐浴。”
昨夜剛燒好水,姑娘便已睡著了,素夏就沒敢驚擾。
此時忙忙碌碌後,伺候著宋初渺沐浴洗漱。
替姑娘褪衣時,看到了爛洞的衣袖,還有內裡藥漬的留印。
她不知在宋家發生的事,隻當是姑娘自個兒不知覺,伺候的人又不仔細。
素夏不免有些心疼,嘀咕道:“這都臟了壞了,怎還穿著呢……”
想著姑娘說不了話,以後她當要更細致些才好。
等到衣裳褪儘,木桶裡熱氣也散開了些。
素夏看清宋初渺身上各樣的傷痕,不禁咬唇倒吸了一口氣。
定安侯府的人是不怕傷疤的。
征戰外敵的侯爺身上有,自小習武的少爺們身上有。
巾幗不讓須眉的夫人身上有,就連大小姐也有一二。
但那是刀劍之傷,是功勳和勇武的象征。
可姑娘身上的卻不一樣,這是施虐留下的傷痕。
之前隻聽說表小姐丟了,卻不曾想,一句丟了,對姑娘而言,該是一場怎樣可怕的磨難。
素夏正發怔,宋初渺已坐進了桶中自己擦拭。
她趕緊擦了下發紅的眼角,上前伺候。
宋初渺發現素夏在她身旁很局促,一雙手像是無處可放。
順著視線,她低頭看向身上幾道舊傷,半晌,恍然。
她輕輕在素夏手背上拍了拍。
不怕的,有什麼呢?都已經過去了。
姑娘手骨細瘦,手心還有繭子,略有一些硌人。
素夏似乎瞬間就懂了姑娘想說的話。
都是舊傷,不會再更糟了。
還要被姑娘反過來安撫,素夏頓時更難過了。
宋初渺舒服泡了個澡,並不知道丫鬟暗暗下了要照顧好她的決心。
對於三少爺的信任,對此重任都充滿乾勁。
才服侍姑娘換好衣裳,三少爺請的大夫也剛巧到了。
薛大夫的醫術,顯然比宋府請的老大夫還要高超幾分。
一番診看探脈下來,將宋初渺此時的底子狀況摸了個七七八八。
不少都是積年留下的。
哪怕是小毛病,一拖這麼久,也成了大問題。
“體虛之症倒是無妨,之前的方子也對症,好生服藥或施針,慢調便可。”看過後,薛大夫同沈青洵直言道。
“我再添幾道食補方,以食滋補。平日姑娘能用得下便用,但也不可操之過急。”
沈青洵聽得仔細,將薛大夫說的每一個字都記下了。
薛大夫說著說著,又歎了口氣:“她應當曾生過多次寒症,未得治才傷了根底。體質過於寒涼,就算調養得當,今後也恐怕難以有孕。”
“至於這不語之症,當是心病。”
心病最是難治,非藥石可醫。
倒是神識時常恍惚的問題,隻要不再受驚嚇傷害,過些日子自然會恢複。
沈青洵神色淡然,點頭以作回應,然而袖中雙手卻越攥越緊。
“可還有彆的?”
薛大夫說道:“剩下一些不便診看之處,要等內子看過再議。”
房中,素夏垂了帳子,由薛大夫的妻子替宋初渺仔細檢查。
這一等便是大半個時辰。
等她出來,將情況說與薛大夫聽時,都有些不忍。
那些已愈的舊傷不提,光是燙傷打傷留下疤痕的,就有好幾處,時日過久,用上好的膚膏,也不見得能將痕跡去儘。
譬如指尖有幾道,看著似是菜刀所傷的,當時深的怕是險些能斷骨。
更有未愈全的棍傷,手肘的擊打傷,落雨了都會疼。
都需輔以外藥,多加留意養護。
薛大夫二人診完便隨素夏下去寫方子配藥。
宋初渺泡過熱水後,就已生出幾分困頓,又配合著大夫看了個把時辰,很是乏累。
等人一走,就撐不住眼皮了。
沈青洵過來時,宋初渺已縮成一小團,靠在床頭一角又睡著了。
她當是許久沒能睡好過吧。
他無奈一歎,隻好輕扶著她躺下,掖好被子。
修長的手懸了半晌,最終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發頂。
薛大夫說的那些,沈青洵前世聽過太多。
即便已有準備,心中依舊如蟲噬刀剜一般,很不好受。
可及不上她所受半分。
鐘全回來時,正好大夫在為宋姑娘診治,於是他便回少爺院中候著。
等到少爺回來,他拿出了剛收到的一小卷細箋。
“少爺,北地來的信,宋老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