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鶯雀兒自然不是真要倒翻了茶,不過是故意湊上來,好叫公子把住她的手扶穩。

這種小把戲,樓裡的姑娘都會。

然而眨眼間,手中卻一空。

公子不知怎麼避過她,接過杯子擱回桌上,臉色瞬間冷下,語氣不悅:“出去。”

鶯雀兒愣住了。

鐘全聞言,見鶯雀兒遲遲不動,以為是等銀兩,便摸出拋給她。

最後捧著銀子站在門口的鶯雀兒傻了。

這就被趕出來了?還真就隻是聽了曲兒?好奇怪的人啊。

雖然古怪,但這樣再好不過。

鶯雀兒收好銀兩,準備一會就孝敬給蕭媽媽。

隻要討好了媽媽,便可讓弟弟安安好好地待在瀟香樓裡。

剛被賣進樓裡時,蕭媽媽就很中意他們姐弟二人的樣貌身段,特彆是弟弟的。

她日日求著哄著媽媽,要她做什麼學什麼都可以,隻要彆動她弟弟。

也正因為她機靈聽話肯吃苦,學什麼都能學好,媽媽讓辦的事也都能辦好。

她替蕭媽媽賺來的銀子,早抵過了弟弟的那份。

蕭媽媽也就答應了她,讓她弟弟什麼都不必做,安生住在瀟香樓裡就是。

時日一長後,媽媽待她也軟了心,漸漸地連普通恩客也不安排她服侍了。

鶯雀兒一手抱琴,一手提著裙擺,快步下了樓穿梭過大廳裡正尋歡飲酒的人群,拐進了後院。

本打算先回去房中放琴,再去尋蕭媽媽。

結果在經過回廊那時,見著了蕭媽媽身影,遠遠瞧著身旁還圍了些人。

習慣使然,鶯雀兒轉了身就往蕭媽媽那去,看看媽媽那兒在做什麼,可有什麼要幫忙的。

等到走近了,她看清蕭媽媽身邊幾人後,臉色倏地一變。

“小山!”

鶯雀兒驚呼出聲,丟了琴在一旁,急忙跑了過去。

蕭媽媽身旁是兩個瀟香樓裡的管事,另一邊則站著幾個不曾見過的麵孔。

弟弟正被其中二人按壓著跪倒在地上。

鶯雀兒衝去推搡兩下沒推開,回身跪在蕭媽媽腿旁扯她的裙角,目光驚慌。

“媽媽,您這是做什麼啊?”

蕭媽媽臉色似也不好,小心瞄了一眼一旁的安公公,立馬將裙子從鶯雀兒手中扯開。

“吵什麼吵,有大人在,瞧你像什麼樣子。”

邊罵邊偷偷給她使了個眼色。

鶯雀兒愣住,也看到了身旁那個嘴尖麵白的男人。

麵容是有些熟悉的……她稍一回想,渾身僵住,如同晴日霹下一道響雷。

是那個有時會來樓裡挑小倌兒帶走的安公公。

他為何會在這裡?又為何要讓人拿住小山?

鶯雀兒畢竟辦過不少事,心思活絡,驚懼之下,還能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她佯怒斥責了小山,賠罪道:“這倌兒定是頂撞了大人。請大人息怒,奴家這就將人帶走,狠狠責罰他!”

安公公笑著擺擺手:“哎,不必。咱見這孩兒生得好,可喜歡,就帶回去說說話。大概是嚇著了,想跑被他們按回來罷了,不妨事的。”

他看了看小山,又看了眼先前挑下的那個小遙,頓時就覺得那個不入眼了。

安公公讓人遞了一小匣子銀子給蕭媽媽。

“就這個了。咱就說嘛,挑來挑去還是瀟香樓的最好。回去我定不忘給乾爹說道說道。”

“多謝安公公美言了。”蕭媽媽搖著扇子陪笑道謝,心中卻沉沉,都不敢去看鶯雀兒。

知道鶯雀兒重視她這個弟弟,蕭媽媽平常也會照拂小山一二。

平常樓裡開了門,小山也都是待在屋子裡不出來的。

可誰讓今這麼不湊巧,偏在安公公來挑人的時候,迎著麵就撞了上來。

她當下都將人罵推開了,安公公都還能眼尖瞧上,叫她能怎麼辦?

按著小倌的二人就要將人帶走,小山臉色蒼白顫顫喊了聲姐,鶯雀兒起身伸手攔住。

蕭媽媽急了,上去一巴掌:“你個死丫頭,給你幾條命敢擋大人道,還不快滾!”

蕭媽媽做的是青樓營生,入了她手裡的男女亦是貨品,皆可賣,早拋卻良心這物什了。

可憑心論,她是疼鶯雀兒的。

但再如何,也不能因鶯雀兒而惹怒了安公公。

他若往柴公公跟前說上一嘴,她這瀟香樓明日就能給夷平了。

不可能為了這二人,搭上瀟香樓所有人的生計性命。小山,就當他命不好吧。

鶯雀兒被扇出眼淚,也明白媽媽在護她。可小山是她親弟,讓她拿命換都是可以的。

被安公公帶走的倌兒,都是被送到權傾朝野的大太監柴德武榻上去的。

都說那大太監陰損,但凡送去的,能活著回來的不過一二。

她怎能親眼看著弟弟去送死?

她跪去安公公前磕頭,求他放過小山,蕭媽媽嚇得心驚肉跳,趕緊讓人去捂上嘴拖下去。

掙紮間,聽安公公悠悠製止道:“慢著。”

鶯雀兒眼一亮,以為有了轉圜的餘地,卻見他過來捏住她下巴打量,眼底漸起猥淫之色。

剛沒瞧仔細,差點錯過了。乾爹是喜歡玩小倌兒,要他說,小倌有什麼好玩的,女子才是正事。

“原來是姐弟啊。弟弟模樣俊,姐姐也水靈。咱喜歡。”

他細聲細氣道:“既然姐弟情深,那就一塊跟咱走吧。”

蕭媽媽跟鶯雀兒麵色瞬間蒼白。

這邊的動靜不算小,雖然傳不到前頭去,但從最頂上那扇敞著的窗中,正好能看得一清二楚。

從小山逃跑被抓時起,沈青洵便看在眼裡。

鐘全問道:“少爺,可要插手?”

雖然不知緣由,但少爺既然特地來找鶯雀兒,人就不能讓個太監給帶走了。

沈青洵倚著窗沿,一手慢悠悠轉著空杯。

“還早,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