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096 苗頭(1 / 2)

譚青杏不做聲,嘴角抿得死死的。

半晌,氣弱道,“我娘不會那樣的…”漸漸地,喉嚨像堵了牆,發不出聲來。

青桃戳穿她,“二嬸的為人你我都知道,手裡有錢尚且不把青草堂姐給賣了,如今欠著李家銀錢,哪怕不打你親事的主意,也會逼你拿錢出來還債。”

譚青杏低下頭,粗糙的手輕輕摳著桌底。

青桃又說,“不分家,有奶看著,二嬸不敢逼你,分了家情形就不同了…”

譚青杏再次沉默。

青桃歎了口氣,“奶常說家和萬事興,我與你說這些是不想這個家變得亂糟糟的……”

譚青草的事兒讓邱婆子頗為自責,如果再發生一次這種事,邱婆子恐怕更難受。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青桃問她,“你還想分家嗎?”

分家容易,以後的日子難。

譚青杏眉頭擰出了疙瘩,片刻,彆開視線輕輕吐了句,“隨你。”

青桃拉住她的手,眼神倍感欣慰,門口的邵氏哭笑不得,青桃比青杏小幾歲,就因懂事得早,在青杏麵前倒像個經驗豐富的長輩,她適時出聲,“吃飯了。”

今個兒譚秀才回來得晚,是以晚飯遲了。

進屋後,看到譚青杏也在,他愣了下,隨即笑著問,“又來城裡賣繡品?”

在他麵前,譚青杏局促得多,支支吾吾說了兩句就躲進灶房幫忙端碗,差點撞到端著菜盤的邵氏,邵氏低斥了句,“小心點,撞翻了咱晚上沒得肉吃了。”

說話間,譚青杏已經溜進了灶房。

譚秀才站在屋簷下的木架子前洗手,側目望著光線昏暗的灶房,問邵氏,“青杏說她娘想分家是怎麼回事?”

邵氏此刻心有餘悸,端著菜盤的手緊了緊,低聲說,“家裡孩子都去學堂讀書,就青陽和青田留家裡,二弟妹覺得咱在擠兌她們,不想和咱攪和過日子了。”

“娘讓青杏問問青桃的意思。”

譚秀才取了塊帕子擦手,思索道,“青桃不是說了入秋後就讓青陽去學堂嗎,至於青田,他才多大?去學堂也坐不住啊。”

他就是教書的,自認了解孩子的品性,四五歲的孩子懵懵懂懂,聽不進話,去學堂純屬浪費錢,七八歲的孩子懂點事,坐位置上不會跑來跑去,李氏怎麼拿這個說事?

“青桃怎麼說的?”

邵氏回想青桃與青杏說的那些,既心疼又欣慰,就把青桃的原話說了。

青桃滿心都是為青杏打算的,在她眼裡,青杏這個堂姐的將來才是她最考慮的,李氏分不分家,她並不太在意。

夫妻兩進了堂屋,那邊端飯碗的譚青杏還沒出來。

桌上亮著油燈,映出譚秀才柔和的目光,他道,“青桃說得對,一筆寫不出兩個譚字,真要由著二弟妹的心思來,譚家怕是要亂。”

不由得感慨了句,“還是青桃通透,娘疼她不是沒有理由的。”

邵氏隱隱擔心,“就怕二弟妹恨上咱…”

“恨上咱倒也罷了,就怕她怪青桃。”

譚秀才進了臥房,解紐扣的手頓了頓,“她不敢,待會我與青杏說說…”

飯後,邵氏與青桃在灶房準備明天賣的包子饅頭,譚秀才和譚青杏在灶房說話,聲音含糊不清,邵氏聽了許久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與青桃道,“要不你隨青杏回老家看看?”

“城裡的生意怎麼辦?我一回去,少說要耽誤兩天,少賣上百個包子饅頭,娘舍得?”

邵氏心裡大概估了下,確實舍不得。

“罷了,咱還是專心掙錢吧。”

這段日子,她和青桃沿街遊走,在好些街混了臉熟,已有不少客人成了回頭客,假以時日,就能像在清水鎮般遊刃有餘了,邵氏不希望青桃這時回村處理李氏的糟心事,“家裡有你奶,你二嬸鬨翻天也鬨不出個名堂來,這事你就彆管了。”

無論如何,掙錢最重要。

邵氏少有如此迫切的時候,在清水鎮,素來是手裡有多少花多少,錢多就奢侈些,錢少就節省些,家裡大小事由譚秀才做主,她操持家務就行,現在不同,譚秀才沒了束修,幾個孩子讀書花錢,閨女又當家,掙的錢要交公中,她不努力些,家裡怕會窮得揭不開鍋。

是以,她愛錢的程度快趕上劉氏,恨不得日進鬥金天天捧著錢盒睡覺的那種。

包子全部做好放進蒸籠,兩人聽堂屋還有聲音,便去外邊整理柴火。

柴火分兩種,起火燒的竹葉乾草,大火燒的枯枝木棍,粗些的木棍沒來得及劈,邵氏劈柴,青桃給她打下手。

譚青杏出來時,兩人脫了外衫,額頭冒汗。

光影幢幢,譚青杏臉上的情緒不顯,聲音有些甕甕的,“大伯回屋看書了,我來幫你們吧。”

夜色已深,周圍小院都已熄了燈,邵氏扶著腰站直,說道,“明個還要早起,你趕緊回屋睡吧,我和青桃也準備睡了。”

說罷,她撿起地上的柴火,催青桃去洗漱睡覺。

麵龐溫柔,語氣也溫柔,立在門口的譚青杏難掩羨慕。

同樣是女孩,青桃生下來就討人喜歡,而她做牛做馬都不受寵。

躺上床,捏著身上柔軟的被子,感受四周的寧靜,她忍不住問青桃,“大伯她們為什麼那麼喜歡你?”

青桃背身對著她,音色透著疲憊,“都是一家人,哪有爹娘會不喜歡孩子的呢?”

真要不喜歡,生下來就掐死了。

“我娘就不喜歡我。”青杏苦澀道。

青桃轉過身,望著黑暗中語氣落寞的譚青杏,不知怎麼安慰。

重男輕女是很多人心底都有的偏見,李氏更為偏執,她隻能道,“許是受了人影響,有些觀念根深蒂固,對你和青草堂姐差了些,你可以強勢些,讓她知道你不是認人拿捏的主……”

“次數多了,她自然不敢打你的主意。”說到這,青桃話鋒一轉,“但她畢竟生養了你,無論何時,都不能忘了做子女該有的孝順。”

黑暗中,譚青杏的呼吸漸漸平穩均勻,青桃不知道她聽進去多少,翻個身,繼續睡了。

譚青杏這次回去沒鬨出什麼亂子,在錢栗樹麵前也沒什麼出格的舉動,送走她後,邵氏竟有點不習慣,“我看她心不在焉的,不會是你爹說了什麼吧?”

牛車已經駛遠,清晨的街上行人稀稀拉拉的,青桃道,“青杏堂姐想明白了吧,娘,咱快去集市吧。”

最近出攤多靠錢栗樹他們,青桃琢磨著熟悉了街巷就不讓他們幫忙了,但她心裡記著事兒,等和邵氏分開,就問身側推車的錢栗樹,“各個書塾都已開學,怎麼不見你入學?”

錢栗樹和她們走得近是為了推薦信,如果推薦信不頂用,她們不是白受人家恩惠了?

錢栗樹沒料到她惦記著這事,扶穩車,漫聲道,“等你們生意走上正軌再說吧。”

青桃放了心,隻要推薦信管用,錢栗樹能順利入學就好,她道,“這些日子多虧你和狗子哥了。”

羅狗子嘴皮子利索,會哄人,邵氏跟著他,常常不到兩個時辰就賣完回家了,換了邵氏一個人,單是算賬就手忙腳亂的,青桃又說了一番感激的話。

錢栗樹看她,“你今日話是不是多了些。”

青桃:“……”

她們挑的是城西的集市,未入主街就碰到收稅的,對方凶神惡煞的,身後跟著兩個人,其中一個青桃見過的,那日在集市坑蒙拐騙的姑娘,她與官差說了什麼,齜牙咧嘴的官差忽然咧嘴笑了,臉頰的肉一抽一抽顫動著,令人膽寒。

青桃掏出準備好的銅板主動遞上。

官差低頭瞥了眼,沒伸手,目光探究的落在蒸籠後方的錢栗樹身上,“你們兄妹是來擺攤的嗎?”

時辰尚早,周圍都是急著進集市支攤的攤販,見到官差後,謹慎的站開兩步遠。

錢栗樹揚眉,“不來擺攤來乾什麼?”

這個集市是他們第二次來,官差對兩人並無多少印象,認真打量錢栗樹兩眼,“你不像是會乾這種活的。”

錢栗樹平靜道,“圖個樂子不行?”

他語氣稱不上好,官差攏緊了眉,臉上的笑也沒了,身後的姑娘看他不動, 湊上前又嘀嘀咕咕了幾句,官差眉頭擰得更深,眼神在青桃和錢栗樹身上來回瞟,問了錢栗樹一句,“你是哪家的?”

他常在街上巡邏,哪條街住的哪些人大致都了解,麵前的人衣衫簡陋,但模樣氣度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他不敢輕易擺架子得罪人。

錢栗樹語氣更為冷淡,“關你什麼事?”

說完推著車繼續往前走,青桃猜到事情不一般,在官差發怒前,迅速地跑到十幾步遠外的瘦個子官差前,交錢收了憑證往集市裡麵鑽。

瘦個子官差抬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同僚,沒有多言,近日好些人都在說城裡對母女兩賣的包子好吃,生意比鋪子地還好,想和她們合夥做買賣的不是一個兩個。

這種事不歸他管,他更不會多嘴。

那邊,青桃進集市占好位置,就開始吆喝了,兩側鋪子陸陸續續開門,偶爾有掌櫃過來買包子,不乏有認識她們的。

“你家包子的味道與彆處不同,怎麼不天天來啊。”

青桃站在熱騰騰的包子旁,臉上氤氳著熱氣,笑著說,“離我們住處太遠了,不方便。”

因為來這邊,她與邵氏要比以往起得早。

“你們住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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