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1 / 2)

然而, 在真將‘興學’確定為未來一年的主要目標後, 陸辭便很快意識到, 想要實現它,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彆的且不說,單是需要滿足的先決條件, 就實在太多了。

官家趙恒在州縣立學方麵, 一向予以鼓勵和支持,甚至曾親賜過應天府書院額,不可謂不重視。

在密州等不比兩浙或京師一帶來得富庶的州城裡, 這點也難得地受到了相當看重,得以執行。

不然彼時頗為家貧的陸辭, 就不可能得到那麼多糧食補助, 以繼續學業了。

但在戶口零星,連通判都不必分派的汾州,官學根本不見蹤影, 當地百姓想送子女進學,則隻能選擇村學、鄉學、私塾、義學乃至家館等地方。

陸辭二話不說, 翻出了學田的相關記錄, 將之一一過目後, 不禁揉揉眉心, 竟有幾分頭大如鬥之感。

要想興辦學校,可不是上下嘴皮一碰,輕飄飄地說句話的事。

一要腳踏實地,就得麵臨橫亙在身前的, 眼前最大的問題——學糧不繼。

然而查看過記錄後,便可得知,那些作為官學經濟援助的學田,撥是撥了,甚至還撥得不少,負責打理者也稱得上儘心儘力。

隻可惜收成上一直不如人意,好不起來,連基本運轉都難維係,又何談給家貧的學子發放補助的糧食呢?

在親眼看過學舍的情況後,陸辭簡直不敢相信,這一間間敗屋的狹窄破舊程度,居然能比官署還更上一層。

連最基本的遮蔽風雨的作用,怕都難以起到。

聽得一陣陣朗朗讀書聲從裡傳來,然而那一個個求學若渴的稚童,卻連口熱湯都難喝上……

陸辭並未露麵,隻在外頭走了一圈,心裡依然很不是滋味,就連喜歡的石頭餅都有些啃不下去了。

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啊。

不過,即使看著不舒服,但他也並非不能理解前任知州的苦衷。

事分輕重緩急,以汾州那乏善可陳的財力,根本無法兼顧。

要想對這些房舍進行擴建或修繕的話,起碼在短期內,無異於癡人說夢的了。

即便難得有所盈餘,也隻會優先分派到更重要的其他基礎設施的修建中,而不會放到州學上來的。

——還是得從學田方麵著手啊。

陸辭歎了歎氣,翻看著那記著一筆筆虧空的賬簿,久違地感受到了捉襟見肘的窘迫感。

自從他在密州站穩腳跟,挖空了心思到處設法掙錢,改善了家境後,就再沒品嘗過這心酸滋味了。

現在倒好,缺錢的不隻是他一人,而是難以為繼的官學,甚至是整個汾州。

陸辭隻覺壓力空前之大,麵上倒分毫不顯,僅是笑眯眯地使喚輔佐官,讓他們將所有關於學田和當地農耕的彙報都整理出來。

之後的半個月裡,在那些以為他要清查賬目、來個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屬官們戰戰兢兢的戒備中,新任知州,卻是專心鑽研這些去了。

對於農具,陸辭隻見慣後世那些自動化機械的產物,對這些初始版,自然隻剩束手無策,完全不可能給得出什麼改動的意見。

肥料、稻種改良等方麵,於他也是天書一塊。

……幾千年也不過出了一位袁隆平。

陸辭倒是平心靜氣,他是打一開始,就無意從自己都一竅不通的這些方麵胡亂著手的。

在開始幾天的大海撈針後,他便找到了自己最為拿手、也是最為核心的問題。

——農業經營管理。

這顯然是陸辭的強項了。

並且,早在他還於館閣裡任職時,選擇性下看得最多的書,除了軍事類彆的,便是農耕相關的了。

之前讀過的農書,結合後世學到的一些知識,在這時候當然能派上不小的用場。

但對陸辭而言,這些最有用的地方,還是能讓他迅速意識到了真正短板的所在。

被無數農書大書特書的栽培和生產技術,固然重要,但真正決定生產和農業經濟成敗的,卻是作物的種植計劃安排。

資源有限,人力有限,在普遍畝產一石的大宋年間,陸辭覺得這重中之重的,還是得將績效最大化。

那便是,要讓學田的種植規模,與現有分配下去的財力和人力相對;作物的品種挑選,種植的時間和順序,對不同土壤的合理利用,都當靈活應變;對近國境的汾州而言,還可適當引進周邊國家的優良種子,就如幾年前風靡一時的‘占城稻’;開墾新地時,有時難免需與水爭田,但“盜湖為田”的做法卻是過猶不及,易得不償失,需引以為戒……

陸辭起初還落筆再三猶豫,寫得磕磕碰碰,到後來文思泉湧,寫得興致勃勃,竟是一發不可收拾。

他每闡述一個觀點時,就習慣性地引用近些年的例子。

尤其關於近些年來已有大勢所趨的架勢,但仍算是個新概念的‘商品糧’,他更是尤其謹慎。

彆看隨著稻作北上和麥豆南移,作物品種的穩態結構大致成型,但隻做畝產上的簡單對比,就不難得出,同樣是種糧食,但因擁有天然的條件優勢,江浙地區的糧食單位產量上,很輕易地便能成為北地的三、四倍,甚至五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