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1 / 2)

半個月的時光一晃而過,也叫陸辭終於迎來了第一個休沐日。

他難得懶散一回, 舒舒服服地在新宅子裡睡到了大天光才起身, 悠閒地沐浴過後, 從下仆口中得知,自己已錯過了好幾波來自晏殊的邀約了。

也不知晏殊哪兒來的那麼好精力, 平日比他還早出晚歸不說,走訪交際上也很是勤快。

陸辭派了一人,去隔壁致歉後,就將早中膳一道用了,之後也未出門閒逛, 而是待在自家後院中。

趁著日頭正好, 乾脆把近來派人搜集來的材料,都叫人攤在了地上。

接下來, 陸辭就坐在一張小馬紮上,對著它們沉思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有了模糊的想法,試探著搗鼓起理想之中,要作為鼓勵贈予太子和狄小飯桶的小物件來。

這年紀的郎君都喜好舞刀弄棒, 但要隻給狄青還好,放在趙禎身上, 卻是斷然不合適的。

陸辭思來想去,既是為鼓勵他們開動思維,講究個安全第一,益趣第二的話, 不若做些寓教於樂的小發明好了……

剛巧他於市麵上派人收集來的小東西裡,就有幾塊天然磁石混在其中。

陸辭用磁石磨過一陣針鋒後,順利令鋼針內部磁疇的排列規則化,顯示出磁性來。

具體裝置磁針時,他則做了多種嘗試。

先試驗的,是‘水浮’法。

陸辭很快發現,此法雖便捷,可放在一穩定平麵上還好,卻經不起什麼顛簸。

一旦晃動浮針的液體,就會導致磁針大幅蕩搖,準確性也跟著大跌。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

陸辭不滿意地將水倒乾後,又分彆試驗了置指爪和置碗唇的方法,發現弊病同樣不小。

運轉雖快,但也太容易墜落了。

陸辭倒不覺失望,略作思索後,便準備試試‘縷懸’裝置了。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牆頭方向,忽傳來細微的枝葉摩挲的‘沙沙’聲。

他不動聲色,隻將墊著水盆的小木塊稍微挪動了方向……

平靜的水麵很快就如一麵鏡子般,模模糊糊地倒映出趴在牆頭的、一臉好奇的小豆丁來。

晏殊順風順水的特點,也在子嗣上得到了體現——未至而立,膝下便已有五子一女了,堪稱大贏家。

排前頭的四子這會兒都應在太學念書,第五子尚且年幼,留在家中請了夫子開蒙,此時探頭探腦的,定也是這一位。

陸辭花了片刻去回想對方名字,等想起來了,便起了身,一邊朝他走去,一邊笑著邀道:“遊霖與其在那辛苦趴著,不如下來坐坐?”

晏遊霖偷看得正專心,忽被叫破名字,嚇得差點滾了下去。

好在陸辭早有準備,一個箭步上前,就眼明手快地將趴在不算高的牆頭上的他的胳膊給抓住了。

晏遊霖平時其實都胡鬨慣了,才膽大包天地甩開書童,趴在牆頭偷看。

現被抓個正著,按他平時做法,應是耍賴遁逃才對。

卻不知為什麼,明明這位一直叫自家爹爹十分喜愛、模樣也特彆好看的郎君,麵上掛著的笑很溫柔,他卻心裡陣陣發毛,不敢調皮搗蛋。

陸辭見晏遊霖此時安靜如雞,任他提溜著翻過牆頭,老老實實地坐在石凳上,對散落四周的零件看也不看的模樣,還以為是個天性乖巧的,麵上的笑容頓時更燦爛幾分。

他一向喜歡乖巧懂事的小孩子。

陸辭寵溺地在晏遊霖肩上拍拍,笑道:“同叔的邀我未赴上,現就邀你來坐坐,算是對他的賠罪。”

晏遊霖心道不妙,已是如坐針氈。

他雖有孩子天性,受的家教卻也頗嚴。

哪兒不知,如果真待到被爹爹發現的時候,那後果非同小可,何談‘賠罪’了?

就在晏遊霖眼珠子亂轉,絞儘腦汁要找借口開溜時,陸辭就將招人送了點心和果茶來,然後把他剛看了半天也沒看懂的半成品指南針給擺出來。

大大方方地任晏遊霖看了個遍後,又慢條斯理地繼續製作裝置了。

“……這是什麼?”

晏遊霖忍不住問道。

陸辭莞爾:“聽過司南麼?”

晏遊霖擰著眉,顯然沒聽說過,也完全不懂這麼一根小針,到底有什麼稀奇的。

陸辭笑眯眯道:“你回去之後,不妨得空時翻翻《韓非子有度篇》,裡頭便有‘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的記載。”

晏遊霖似懂非懂:“那是做什麼的?”

陸辭不急解釋,而是慢條斯理地以芥子許蠟,綴於針腰,將磁針在無風處懸好。

晏遊霖睜大了眼,看著那不灰撲撲的鋼針顫了一顫,就輕巧地轉了個方向,明確地指往某個方向了。

在完成粗略成品後,陸辭一邊精心裝飾起它,一邊笑著對已被這神奇一幕徹底勾起興趣來的晏遊霖解釋起原理來。

然而陸辭雖儘可能地以最簡練通俗的方式去解釋了,宴遊霖卻不過一開蒙不久的稚童,又怎麼可能理解這些原理?

越是不明白,他就越是好奇得似被百爪撓心,連美味可口的點心都吃不下了,在陸辭將這磁針裝入木刻的指南‘龜’腹中,隻差打磨和外貼就算完工後,他就迫不及待地回去,要翻陸辭提起的那幾本書去了。

當晏殊造訪完居於城北的友人,心情頗好地回來,準備沐浴過後,就去懶惰地錯過他邀約的饕餮家混頓禦膳來嘗嘗時,就見他家平素最頑劣的幼子正一臉嚴肅地捧著本《韓非子》,啃得聚精會神。

“……”

這是怎麼了?

晏殊狐疑地盯著他看了片刻,召來其書童問詢。

然而書童下午錯失了五郎的行蹤,此時自然是不敢承認的。

加上晏遊霖肯主動讀書,本就是件好事,晏殊雖一時半會問不出緣由,也未細究,隻當是稚童善變,一時心血來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