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1 / 2)

趙恒忘了歸還趙禎的小烏龜這點,顯然純屬無意。

但對他而言, 僅僅是微不足道的無心之舉, 對好不容易得了喜愛物件的趙禎, 則是道不折不扣的晴天霹靂了。

然趙恒忘了追究他在讀書時間裡玩物喪誌,就已該謝天謝地了, 趙禎再委屈, 也不敢找他爹爹索要。

這麼憋在心裡,他難免有些情緒低落。

直到陸辭哭笑不得地承諾他,過幾天會再做隻一模一樣的小龜司南來, 心情才多雲轉晴,重新振作起來。

就是之前趴在桌上太久, 蹭得鼻頭通紅,眼睛濕漉漉的——哪怕此時一本正經地聽講跟讀, 也隻讓陸辭打心底地覺得可愛, 而不覺他老成持重。

被陸辭笑眯眯地盯著看了會兒,趙禎鼻尖上的那抹紅色, 就漸漸沿著他蒼白的麵頰擴散開來, 染得耳朵脖子都是一片殷紅。

待入了願,他才意識到起自己方才那猶如撒嬌的丟人表現, 不免羞赧。

陸辭心裡微哂, 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不急不慢地收斂了目光,繼續講著課,才讓趙禎的羞窘自然而然地淡了去, 能磕磕絆絆地發問了。

待講經結束,陸辭收拾東西,正要離開,一直強忍著不問的趙禎,終歸小力地拽了拽陸辭袍袂,將聲音壓得極低地詢道:“重製隻小龜,約要多久?”

陸辭怔了怔,失笑道:“材料都還有剩,既是現成的,最慢後日,就能給太子殿下了。”

趙禎眨了眨眼,高興地抿了抿唇,克製不住地露出一個牙有豁口的可愛笑容來:“真是勞煩陸左諭德了。”

陸辭莞爾:“小事一樁,何足掛齒?殿下隻管安心靜候就好。”

趙禎認真地點點頭,就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上,一派氣定神閒地等接下來要授課的孫奭了。

但在見到他剛才沮喪的小模樣後,這故作正經的做派,在陸辭眼裡基本就不剩任何說服力了。

陸辭忍住笑,再次請辭後,就在趙禎不舍的目送下,徐步退出了資善堂。

就如他承諾小太子的那般,簡單複製一隻木龜司南,並未耗費太長時間,僅用了兩個時辰,就將基本木模給做了出來。

接著,陸辭親自給小龜上了色,點了兩隻烏溜溜的眼睛,拉一條扁扁的嘴巴線,背殼畫上象征祥瑞的花紋,短腳上描上趾頭……

待徹底完工,就是好一隻神態活靈活現、動作憨態可掬的小綠龜。

滿意地將它捧在手心裡,欣賞片刻後,陸辭就將它放在窗台附近,等待晾乾,然後專心看起從館閣借來、與通渠相關的書籍了。

自從不再在館閣任職後,陸辭除了遠赴汾州時,與昔日同僚斷了聯係外,等一回到京城,就擇日拜訪了宋綬等人。

兩邊來往幾次後,就一掃分彆帶來的生疏,很快恢複了往日的親密。

陸辭有意維持跟宋綬的交情,倒不隻是出於多條人脈多條路的習慣,而主要是因對方誠心待己,他亦願誠心待人而已。

話雖如此,當陸辭剛開始看水利相關的書時,忽從下人口中聽聞,宋綬竟連個下仆都不帶,穿著一身不起眼的襴衫,賃了頭驢就神秘兮兮地上門時,還是小小地吃了一驚。

他匆匆披上外衣,就親自將人從大門迎入廳中:“你要來的話,怎不提前說上一聲,我好準備些什麼?”

宋綬擺了擺手,滿臉笑道:“我是臨走時意外聽得了個好消息,特意給你報喜來的。既是想叫你得個驚喜,倘若提前告知的話,又何驚之有呢?”

陸辭挑了挑眉,正要說話,就被宋綬打斷了。

宋綬悠悠然地晃著腦袋,調侃道:“人人皆陸三元聰明絕頂,那我便要考考你,這驚喜會是什麼呢?”

陸辭莞爾道:“於我而言,最大的驚喜,便是宋郎來訪我,不願待書召了。”

宋綬即使知道陸辭是在說笑,還是聽得一樂,笑道:“不愧是學富五車的左諭德,彆人口中的尋常話,也能說得這般好聽。”

二人說笑間,陸辭已一心二用,順手給宋綬衝泡了一杯茶湯。

他不喜飲酒,便耐心鑽研茶藝,除心思靈巧外,還得加上占了後世知識的便宜,學起來自是事半功倍。

現雖不至於自成一派,起碼也當得起行雲流水,賞心悅目的評價了。

從陸辭開始攪動茶沫的那一瞬起,宋綬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得目不轉睛,居然連話題斷了也並未察覺。

等陸辭完成後,他才如夢初醒地接過,先端在手裡,仔仔細細地端詳一番,讚賞地點點頭。

接著,就將杯沿湊到鼻端,深深地嗅了一嗅,才珍惜地抿了一口,細細品味一陣後,忍不住道:“真該叫外頭那些打著三元旗號的茶館,都來嘗嘗這碗茶湯,可比他們店裡的要好上太多了。”

陸辭莞爾:“宋郎的溢美之詞,我便厚顏收下了。且看在這句話的份上,還想一會兒再給你多來一杯,你看如何?”

“你莫不是錯將我當作了死要臉麵的客氣人了?”宋綬素來是直爽脾氣,立馬就笑著應下了:“左諭德親手沏的茶,我是無論如何也舍不得推拒的。”

說到這時,宋綬才終於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不由一拍腦門,好笑道:“你這岔七岔八的,究竟猜不猜得出了?還是叫我這題給難住了?你可得老實承認。”

陸辭無奈道:“這有什麼好猜的?你終日在館閣中,堪稱寸步不離,能與我相關,又稱得上喜事,還能被你‘意外知曉’的,”宋綬不滿地瞪他一眼,“可見消息瞞得也不算嚴密……九成九是添選館職的名單出來了,而我所薦的那三位友人中,剛巧有人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