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1 / 2)

卻說隨著陸辭不斷高升、陸母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 陸家的底子是愈發殷實, 早已不是為買一所帶小院的房屋都得精打細算、掏空家底的窘迫了。

即便如此, 陸母從沒有過要搬遷至地段更好的其他地方的想法, 而是一直住在陸辭當年購置的屋子裡。

在她看來,陸辭常年在京中任職, 幾年都不見得能回鄉一趟,自己孤身一人住在密州, 並無親戚需走動, 哪兒用得著更大的宅子?

要不是陸辭三番四次地給她寫信, 讓她終於肯信了他手頭甚為寬裕,饒是在寸金寸土的汴京也過著舒適的好日子, 再來是與她關係最親密的鐘家是一牆之隔的鄰居的話……她怕不得要將這對自己一人而言, 顯得太大且空蕩的房子, 賣了換置個小一些的,好將省下來的錢一並捎去。

對陸母的這些堅持, 連能言善道的陸辭都常苦勸無果, 唯有隨她去了。

許是年輕時遇過太多坎坷,她是過慣了辛苦日子, 要她忽然從簡入奢, 反倒很是強人所難。

即使她這幾年下來, 經營商鋪漸有心得, 商貨也從初時陸辭隻為讓她打發時間的簡單幾樣,變得品種繁多,還開始從偏遠州郡進貨, 盈利甚豐,也一點沒體現在她的日常生活裡。

桌上永遠是兩菜一湯,飯都不帶用第二碗的。

至於店裡需雇賬房和夥計等開銷,她倒分得清楚,知是必要,但自個兒過日子,就一直秉持能省就省的原則。

陸辭要給她多雇幾人,忙活家務,照看她時,她即刻就表示反對。

家裡事兒就這麼多,得空時忙活一陣就罷了,哪兒還需添人服侍?

最後還是看在陸辭一片孝心的份上,她才勉強留下兩個仆婦。

讓其中一個照顧她一人的日常起居,便是綽綽有餘,另外一個,則主要負責庭院和其他房間的灑掃。

而此時的陸辭,挽著狄青的手有說有笑地走在前頭,背後跟著個臉色凝重的鐘元。即便鐘元打心底地盼著,這條回家的路遠些、遠些、再遠些……緊挨著的陸鐘兩家,還是僅用眨眼功夫就已到了似的。

陸辭先在陸家門上輕輕一叩,很快聽得裡頭有人‘哎’了一聲,小跑過來應門。

門開後,負責灑掃庭院的那名仆婦冷不丁地看清陸辭帶笑的俊俏模樣,當下一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大喜道:“陸郎主,定是陸郎主!”

通過牙行立下契書時,她雖也親眼見過陸辭一麵,但三年過去,不僅人長高了,原本就極漂亮的麵孔也長開了些,溫潤的氣質也多了上位者的氣勢,才讓她恍神片刻,未能立馬認出來。

赫然是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大郎君了。

“是我回來了。”陸辭笑著點頭,跨入院內,詢道:“我娘親呢?”

“離她平日回來的時辰,還早得很哩!”仆婦滿臉笑容道:“郎主先歇著,我喊人給你倒杯茶水後,立馬就去尋她回來。”

“不必。”

陸辭對這答案並不意外。他從京師出發前,隻給家裡去了封信,道近期要回來一趟,卻未具體說明是哪日。

一來是路途遙遠,變數太多,給不出確切時日;二來是不願陸母掛心不止,耽誤了該做的事情。

如今看來,素來閒不住的陸母的確如他預料的那般,在他歸期並不確定的情況下,並沒有在家每日枯等著。

他搖了搖頭,笑著說:“你也不必□□這的心,該忙什麼忙去,我雖已有幾年未歸,好歹也是自己家裡,家裡還是當年我親手布置的,不至於不認得屋了。”

仆婦還想堅持,但觀陸辭麵上雖笑容和善,卻隱約帶出一絲說一不二的威嚴,不禁把話又咽了下去,賠笑道:“那可不是。那我真就先忙去了,郎主若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喊上一聲。”

陸辭欣然頷首。

狄青自進屋來,眼睛就忙個不停,一直東看看西看看,手裡還緊緊攥著背包的小繩帶。

陸辭領著他,一路直接到了印象中唯一閒置的那間客房,笑道:“這間雖然偏小一些,采光卻是最好的,以後就歸你了。”

朱說、柳七和滕宗諒各自曾住過的房間,也讓陸辭囑咐過下人,給他們完完整整地保全著:不論是私人物件也好,陳放擺設也罷,都還是幾人離開時的模樣。

隻要掃上幾人房間一眼,該主人的性格,也就可見一斑。

朱說嚴謹端方,房屋顯然也最為整潔,無處不擺得井然有序,連蓋的被子也疊成了整整齊齊的豆腐塊,用過後洗得乾乾淨淨的筆也強迫症似地一字擺開、從短到長地列好了隊。

柳七的則形成鮮明對比,可謂淩亂至極,不但床褥淩亂,書架上也空了大半,而那些才讀到一半、就被喜新厭舊的他棄讀的書籍隨意散放在桌麵上,連筆墨紙硯都被擠到了邊上去。

滕宗諒的看似尋常,卻暗藏玄機,陸辭就曾在無意中發現過,那疊擺放得齊整的套書,分明隻有書的封皮,背後藏著的是小瓷瓶裝的酒。

哪怕他們以後都不見得會再住這處了,但那樣處置房間,就好像他們隻是尋常地出了一趟門似的,隨時可能回來,莫名就讓陸辭心裡舒服不少。

如今狄青來到,陸辭給他的安排,當然是布置一間專屬於對方的房間,而不是取代另三位友人的了。

狄青聞言猛然抬頭,眼睛也因驚愕而睜大了,圓溜溜得好似老老實實地蹲在他肩上真狸奴。

陸辭搶在他推辭之前,笑眯眯地明知故問道:“你難道不喜歡這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