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2 / 2)

陸辭眼也不眨道:“前不久,秦州城還險遭吐蕃大軍屠戮,叫我等心有餘悸,寢食難安。之所以增兵修寨,也是為防範吐蕃,而非針對友邦。大遼每年領那麼多歲貢,想必不會連這點情分都不肯通融吧?”

滕宗諒道:“……隻怕他們會得理不饒人。”

即使信了,也多半要不依不饒,要麼通過增更多兵、修更多寨作還擊,要麼派出使臣進行譴責、抗議,直至大宋妥協。

“這就奇怪了。”陸辭懶洋洋道:“我不過看營房破敗不堪,又因軍護民,民擁軍,得富戶籌資,才對營房進行修繕,所謂增加軍戶,也不過是散去彆的州城征來的兵士,優先在本城人裡進行招募而已,實際上增減的具體數字,整個秦州城中,隻有你知我知;放在廟堂之中,也僅得議事堂中那寥寥數人;那敢問,遼國又是從何得知的?莫不是他們早懷不軌之心,埋下細作,對重要軍機伺機進行刺探?”

滕宗諒聽得一愣一愣:“他們大約也不必給出具體數目,隻需說個大概——”

陸辭不慌不忙道:“那更不應該了。難道無憑無據地信口雌黃,就是一介大國該有的作風?如此張狂的橫加勒索,除非朝中無一血性男兒,否則絕無可能連這也忍得。”

滕宗諒:“……”

陸辭意味深長道:“禁軍不是當年的禁軍,大遼……也不是當年的大遼了。”

誰不想抓緊時間休養生息,而若有機會,又有誰不想趁火打劫呢?

在兩邊都有小動作的時候,那越是理虧,就越要理直氣壯。

若真的為了讓臥榻之側的強敵放心,就放任邊境變成一塊不堪一擊的嫩豆腐,那才是愚不可及。

滕宗諒品出陸辭話裡隱藏的另一層意思,不由心頭一動,抑製不住地興奮起來。

“你那些想法……”滕宗諒含混道:“都已經同殿下說過了?”

陸辭道:“那倒還不曾。隻給寇相公通了信。”

自年初起,寇準就在小太子的堅持下,重歸副相之位,首相仍為李迪,末相則從丁謂變成了王欽若,而原本的末相丁謂現任樞密使。

滕宗諒滿懷期待道:“相公如何說的?”

陸辭實話答道:“他還未回我。”

他還隱去沒提的真相是,寇準對此雖十分讚同,但還順嘴提起身體越發不好,殿下對他也十分思念,暗示催他回來……

陸辭便無比誠懇地寫信去,勸他當進則進,當退則退,該養病時請個長假,實在撐不住就該退休。

就這麼一封寫滿了他難得的大實話的信,好似將寇老西兒氣得厲害,才半年不願理他。

就在滕宗諒想就這話題繼續追問幾句時,背著小包袱的狄青,就從營房一竄而出了:“公祖!”

於是滕宗諒就親眼目睹了陸辭瞬間變臉——原本的冷漠譏嘲倏然冰消雪融,成了春風和煦。

陸辭莞爾一笑,溫和道:“青弟。”

滕宗諒眼皮一跳。

真的怪不得柳兄,這態度好得……

連慣來隻飽受剝削的他,都要忍不住吃味了。

等狄青跑到跟前,臉紅紅地站住後,陸辭微微抬起頭來,難掩豔羨地感歎道:“你這個子還沒長完?”

對這種絕對不能接茬的危險話題,狄青幾年下來,也徹底學機靈了,果斷隻靦腆地傻傻笑。

陸辭看他一臉老實乖巧,果真就沒繼續抱怨的意思,將手中多買的點心交到狄青手裡後,在故意俯身,供他摸腦袋的狄青肩上重重一拍:“——加餐,順便給你的長高大業添磚加瓦了。”

狄青將小食小心塞進包袱裡,沒舍得當場吃,然後就自然而然地跟在陸辭身後,前後腳地出兵營去了。

陸辭在關心了他幾句後,聽一切都好,便放下心,笑著問道:“你那萬勝軍訓練得如何了?若是後悔了,現在告訴我,我換人去接擔子也還來得及,不必硬撐著。”

狄青認真想了想,謹慎道:“都好。若能有個機會,真正出兵練練,就更好了。”

沒見過血的兵丁,哪怕練得再好,也隻是一群裝狼的羊崽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陸辭輕鬆回道:“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1. 萬勝軍:

史上還真有過這麼一支隊伍,為王韶靈活運用:

當時,朝廷為補充西北戰場的兵力,在開封內外招募了一批市井無賴子弟,組編為“萬勝軍”。但這些士卒因訓練不夠,素質低下,所以來到前線後以怯戰而出名。張亢便利用敵人輕視萬勝軍的心理,令精銳的虎翼軍扮作萬勝軍,然後率領他們與夏軍對陣。戰鬥開始時,掉以輕心的黨項軍發起進攻,然而沒想到卻遇到強手,屢攻不下。正當雙方僵持之際,埋伏的宋軍射手從側後翼發起猛攻,遂大敗黨項人,取得了斬首二千餘級的重大勝利。(《生逢宋代:北宋士林將壇說》)

2.關於招募當地兵士和營田製度,是史上的範仲淹提出的

範仲淹著重討論兩種製度:第一,為解決軍需問題,建立“營田”製度。北宋西北邊防最大的弊病之一是:軍隊所需,全部依賴遠途輸送。“日給廩食,月給庫緡,春冬之衣、銀、鞋,饋輸滿道不絕。國用民力,日以屈乏。”這當然不是持久之計。“營田”製度的建立,可以“兵獲羨餘,中糶於官。人樂其勤,公收其利,則轉輸之患,久可息矣”。第二,適當招募當地壯丁,建立“土兵”製度。這一製度,與“營田製”亦密切關聯。北宋西北邊防的又一大弊病是:“遠戍之兵久而不代,負星霜之苦,懷鄉國之望。”將士離心,士氣低落,軍無鬥誌。錄用當地“土兵”,或者讓守邊土兵“徙家塞下”,讓士兵家屬分擔“營田”勞作,收入部分歸個人家庭所有。這種製度,還能幫助解決赤貧士兵家庭無耕種土地的問題,緩和部分社會矛盾。那麼,軍隊士兵必將“重田利,習地勢,父母妻子共堅其守,比之東兵不樂田利,不習地勢,複無懷戀者,功相遠矣”。(《如果這是宋史3》)

3.關於曹瑋和李元昊:

“曹瑋痛打過李繼遷,更明目張膽地欺負李德明。黨項族內部有點風吹草動小矛盾,他就敢大範圍大動作的招降策反,結果導致李德明的轄區人口大規模縮水,黨項部落裡的逃民成批的擁向了宋朝邊境。

曹瑋來者不拒,全部收編,這些人反過來都成了宋軍裡的骨乾,忠實追隨曹瑋東征西討,不僅黨項人,連吐蕃人都被他們砍得肢體不全。這些李德明都隻有乾瞪眼。但是現在不同了,黨項人的下一代又己經長成,曹瑋必須得有一個提前量。他密切關注李元昊。

李元昊的學識、習慣、性情,甚至長相,都在曹瑋的刺探之中,興趣越來越濃,曹瑋終於決定親自出馬,要親眼見識一下這個未來的敵人到底什麼樣。

曹瑋化裝改扮混進了宋、黨項邊境上的榷場。根據可靠情報,李元昊經常帶著大批隨從在這裡出沒。但是曆史在這裡再次眷顧了未來的西夏國主,曹瑋等了他好多次,他居然一麵沒露。但曹瑋的決心不變,他一定要看到這個傳說中的少年。

他派人深入黨項,畫下了李元昊的圖像,如願以償,曹瑋突然如臨大敵――“真英物也!”

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他斷定李元昊必將成為大宋之患,但是他卻沒法在近距離接近這個少年。曆史沒有如果,但麵對圖紙都讓曹瑋如此震驚,那麼在混亂吵雜的榷場中兩人相遇,會發生什麼?曹瑋會不會突然不顧一切拔刀乾掉他?!

邊境事件,例來沒法深究,何況以曹瑋之強,就算事後能準確地把帳算到他頭上,李德明甚至趙恒都隻能睜眼閉眼兩可之間。但問題是,宋朝沒有那個命!

當時曹瑋遇不上他,現在曹瑋己經死了。

丁謂倒台之後,曹瑋立即卷土重來,他以華州觀察使、青州知府的身份去主管北方重鎮天雄軍,之後永興軍、河陽府也都留下了他的足跡,但是很快他就病了,最後的官職和職所是真定府、定州都總管,彰武軍節度使,一直到死,都守護著宋朝的北大門。

北宋最後一位配享太廟的武將就此逝去,宋軍對於黨項,甚至是契丹和吐蕃的巨大威懾力也就此消散。在他生前,黨項的李德明對他敢怒不敢言,一切聽之任之;契丹人的使者經過他的防區,一律慢行,不敢策馬飛奔;而吐蕃人的讚普,後來李元昊的大敵唃廝囉隻要聽到曹瑋的名字,就立即麵向東方,合手加額致敬。在以後的敘述中我們要回顧當年的三都穀之戰,曹瑋一戰滅吐蕃萬餘騎,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從那時起直到宋神宗年間王韶發動河湟戰役之前,吐蕃人的友誼和恭敬,都是曹瑋打出來的!

曹彬、潘美、李繼隆、曹瑋,他們是北宋年間漢地軍人的象征和榮譽,其中曹瑋出身名門,史稱“將兵幾四十年,未嘗少失利。”是真正的常勝將軍。但他的冒升和死去的時機都太不巧了,他沒能趕上李繼遷最囂張的時候,也沒能在有生之年遏製住李元昊的壯大,作為一名軍人,他錯過了真正輝煌壯烈的戰場,但更大的遺憾卻是整個宋朝和漢民族的。

曹瑋死,贈侍中,諡武穆。”(《大宋帝國三百年7》)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