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1 / 2)

官家欲重開製舉, 廣選良才,以應對西北戰役之事,雖還未明文召之, 但在消息靈通的朝中文武眼裡,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了。

知曉歸知曉, 看著興致勃勃的小皇帝用心籌謀, 為凸顯重視, 還特意將此時恐怕正於秦州忙得焦頭爛額的陸辭也召回來‘坐鎮’, 他們卻都是心照不宣,全然不看好此事。

自太//, 祖朝起, 哪位天子在置辦製舉時不是滿懷雄心壯誌,想著做那相中千裡馬的伯樂,弄得大張旗鼓?

末了無一不落得雷聲大雨點小, 寂然無聞, 意興闌珊地收場。

不是乏人應製, 便是中舉者太過寥寥。

在他們眼中, 明麵上頗受官家重視的製舉卻落得乏人問津這點, 實在是再符合常理不過的了。

人力有窮時,能做到可俾陳古今之治亂,君臣之得失,生民之休戚,賢愚之用舍,庶幾有益於治, 還可吟得詩詞歌賦的全才,固然能在製舉中雀屏中選。

但既然身兼‘才靈爽秀’,‘文理優長’,甚至還需通兵法韜略的驚世之才,要走那貢舉的光明坦途,顯然也是手到擒來的。

那何必行這偏鋒,摘這在士人眼裡,終究是次‘貢舉進士’一等的名頭?

不論是士林名聲,還是前途晉升,正經的新科進士,都要比製科魁首要強上太多了。

會去應製舉的士子,大多是在自知科考中發揮失利,無望名次,又不甘心就此回鄉,才特意碰碰運氣去;也有出身不佳,在低微官職上蹉跎多年,前程黯淡,前往一試者。

終歸是一群投機取巧之輩,而鮮有專衝製舉而去的。

因打心底地懷著對製舉取士的輕視,在陸辭回京,惹得京中一陣熱鬨的風頭過去後,群臣就不約而同地將關注的目光移了開去,除卻投向了吐蕃與黨項的焦灼戰勢的那一小部分,大多都落在了早秋這籌辦得熱火朝天的文武舉解試上了。

自也無從得知,陸辭趁此機會,‘勾結’小皇帝,順利對製舉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動。

製舉的排場動靜,自然比不得身為讀書人心中正道的貢舉,哪怕比之勢頭漸衰的武舉,也遠遠不如。

更彆說陸辭還故意將閣試之日,安排在了這屆貢武舉的初試同天——在徹底杜絕了文舉不利、便來此碰運氣的不良風氣之餘,也讓有心應舉之人銳減。

趙禎頗為掛心製舉,哪怕清楚主持之人是最值得他信重的小夫子,也忍不住三天兩頭就來問詢。

看著形勢不對,他不免有些擔憂,委婉詢問陸辭道:“製科之閣試,是否改擇他日,免同文武舉相衝較好?”

麵對官家的憂慮,陸辭則是心有成算,笑道:“陛下置製舉,是為求拔俗之異才,而非通曉常俗科目者。既所求不同,試策亦不同,又何須試日相同?先皇過往屢辦製科,搜羅天下英俊,常試僅取一人。如此,不足以得見,超絕俊茂不常有,當寧缺毋濫麼?”

要換作對內//情心知肚明的朝臣來聽這話,定要痛斥陸辭胡扯八道,忽悠陛下。

先皇置辦製舉時,之所以取士極少,除卻因篩選標準太受官家主觀左右的緣故,也是因為製舉那不上不下的微妙地位,隻能勉為其難地從矮個子裡拔個將軍。

而跟陸辭口中那大義凜然的‘寧缺毋濫’,搭不上半點乾係。

但陸辭這番在彆人眼裡會是狗屁不通的話,卻讓對他極其信任、也對這些個底細不甚清楚的趙禎如吃了顆定心丸似的,一下安心了,笑道:“還是小夫子思慮周全。”

反正是頭次置製舉……哪怕再少人來應,有早集諸多戰功在身、就等這一契機的狄青在,也不至於淪落至無人得中的尷尬境地了。

陸辭毫無愧疚地笑了笑,鄭重道:“絕不負陛下所拖。”

“小夫子不必如此,”聽出陸辭語氣中的肅穆,趙禎不禁調轉頭來,反倒安慰起他了:“橫豎是這尋常年間,頭回置辦製科,又是我一意孤行,召你回來撐這攤子的……若真不成,朝中有人膽敢笑話,我讓他們衝我來便是。”

反正繼位已有好些年了,對一些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非要雞蛋裡挑骨頭,卻不得不一直忍著的臣子,趙禎也漸漸摸準了規律,由一開始的忍氣吞聲,變得後來的雲淡風輕,遊刃有餘起來。

要真弄砸了,他大不了挺身而出,把那些唾沫星子悉數扛下,待他挨過十幾封奏疏的罵後,風頭也就該揭過了。

不論如何,他置辦製舉的初心不錯,也得了議事堂的宰輔認可,全然不同於先皇折騰出的神道設教的荒唐劇。

相比起來,理應得臣子們寬容體恤一些。

陸辭倒不知趙禎心裡的小算盤撥得嘩啦啦的響,他單瞧著小皇帝那張眉目秀氣的麵龐上擔當十足、一副‘官家罩你’的霸氣,既是感動,又是哭笑不得。

但看著一臉期待的小皇帝,他的話到了嘴邊,還是一下改成了配合的‘示弱’:“那臣便先謝過陛下,這百般維護的情意了。”

“安心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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