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第154章(1 / 2)

[綜]英雄失格 浮雲素 13849 字 3個月前

() 井伏鱒二的課很有意思, 他的興趣廣泛, 品味高尚,除了美術之外還精通音樂、舞蹈、先鋒藝術, 文學造詣很深,掌握多國語言。崇明高中的學生對擁有知識的人很尊重, 他們特殊的人上人的地位暫時來自於成績, 因此比他人更加明白知識的力量。

津島修治發現, 在井伏說話時, 甚至有人做筆記, 為了記錄下他精妙的語言, 用在語文考試中。

他花了大半節課的時間聊藝術、聊音樂,聊著聊著就從兜裡摸出口琴, 還跟同學說:“來的時候沒拿小提琴,隻能用它湊數,也不多說什麼,大家欣賞音樂吧。”

悠揚的琴聲在班級裡回蕩, 井伏吹的口琴聲都仿佛比他人的高貴些,音節流暢而飽滿,他沒有吹世界名曲, 可能吹的是鄉村小調或乾脆就是他編出來的。

畫畫的人不多, 同級生們在欣賞音樂,或隻是癡迷地盯著他看。

井伏是長了張很不錯的臉。

一節課隻有短短一小時,下課後,井伏收好了口琴, 夾著他的畫板就往外走,東海翔太看他的背影,毫不猶豫地追了出去,他腋下夾了本畫本。

“啊,又來了。”高原普麗小聲說。

“切。”人群中傳來不屑的嗤笑聲,“又去當井伏的小尾巴了。”

“他能不能掂清自己的斤兩?”

“真討厭啊,他跟牛皮糖似的,每次都抓著井伏老師的手絮絮叨叨說一大堆話,都不給其他人機會。”

“老師的脾氣真好,竟然願意聽廢物說話。”

“隻是禮貌性的吧,老師最喜歡板齋了。”說著說著還叫了正在本子上寫什麼的板齋,她的神情專注,毫無加入眾人對話的意思,“是吧,板齋。”

“啊?啊。”長相秀麗的女性抬頭,雖未搞清情狀,卻也點點頭。

“嗯——”津島修治的鼻音旖旎,“這樣的話,為什麼沒有人去搶奪井伏老師的注意力?”他單手托腮,眉眼間一派笑意,或是因他姿態惑人,就連言語中的隱晦的夾槍帶棒都可以被無視,“我們學校經常有咋咋唬唬的女生,課後去圍堵優秀的男老師,那模樣,活像是去參加偶像握手會。”

“我們當然不會那麼做。”有女生臉色鐵青,話語尖刻,閃著寒光的敵意劍一般向津島修治刺去,卻在接觸到他麵孔時軟化下來,“誰會像他一樣不得體,簡直跟小狗一樣。”

又有人七嘴八舌地加入:“打斷他還會被小狗瞪視,眼神凶狠得好像要汪汪汪叫出聲來一樣。”

津島修治站起身。

“太宰同學?”身邊人迷惑不解地問。

“我去看看小狗。”

……

[我的悲慘日常,是從高中開始的。]

東海翔太回憶自己短暫的一生,在過去的一年半裡他經常做這件事,起初是為了找出理由,他到底是怎麼淪落到這一步,後來是井伏老師說“過往的記憶是寶貴的經驗”,於是他回憶那些有影子的,他能想起來的事兒。

首先,他的名字活像是從運動番中摘出來的,東海翔太,[媽媽是希望我去踢足球嗎,可惜我一點兒運動神經都沒有]。

[話說回來,翔太這個名字,在全日本大概有超過萬人使用,在現代的含義可能跟“太郎”“二郎”差不多,僅是表達順序的概念,如果說名字是父母期待的呈現,那爸爸媽媽對我的誕生可能是沒抱太多期待。]

從小開始,東海翔太就不是個開朗的孩子,他擅長沉默,又不合群,在其他孩子滿社區亂跑時,呆呆地坐在家裡,三天兩頭要去病院,母親為了照顧他很少跟社區的其他媽媽交際。

翔太五歲時,家中的第二個孩子誕生了,也是個男孩兒,對他的降生,父母欣喜萬分。

“翔太、翔太,喜歡弟弟嗎?”

弟弟被取名為東海春生,“春生”從日語語法角度來看,是個挺奇怪的名字,但父母為取名時看了太多的典籍,而且他的父親,說來奇怪,竟然是大學文學專業畢業的,在學生時代甚至還修過漢學課程,讀過白居易的詩。

“就選這句吧。”他聽父親說,“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叫春生好了。”

[我當時完全不懂漢詩,現在想想,這首詩大抵也不包含多美妙的祝願,隻是對父母來說,從漢詩中尋找弟弟的名字,已經是無比重視的表現了,比起我的“翔太”,“春生”是天上地下獨一份的。]

“我、我不喜歡。”上幼稚園時的我已經能表達自身意願。

母親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她勉強笑說:“為什麼不喜歡啊?”

“媽媽跟爸爸說,如果我有什麼事,還有弟弟。”我說,“弟弟是來搶走我爸爸媽媽的,我為什麼要喜歡他。”

媽媽的臉變得慘白,兩頰肉機械性地向上聳,刻板地擺出笑模樣,她的眼裡沒有笑意,眼睛因恐慌睜得很大,東海翔太想到了一年前養的金魚,他其實不大記得金魚活著時是什麼樣,但它死的樣子卻牢牢刻在東海翔太心裡。

[它幼小的濕滑的身體漂浮在水麵上,魚眼睛大睜,向上凸,我遠遠地看,甚至能看見它眼球的弧度,媽媽的眼睛讓我想到了它的眼睛,想到了死。]

上小學後,東海翔太的存在感變得高了些,他成績很好,老師經常表揚,家長聽後與有榮焉,同時他也不合群,就算是小孩子在他們媽媽的要求下主動來跟尖子生玩,也很快被他的無趣打敗了,東海打發閒暇的方法是看書與繪畫,他看的書是其他小孩不願意看的。

“孤零零的小學時代。”

上初中後,東海翔太的身量有長,他比同齡人要高,穿著校服像空蕩蕩的瘦竹竿支撐起衣服,那時候班上人偷偷給他取了個諢名,叫“麻杆”。

其實他的長相還挺俊秀,皮膚也白皙,隻是發型厚重,劉海擋住了半張臉,以至於沒有人能穿透劉海,看清楚他的長相。

[不,也不能說沒有,長野老師就能看出來,所以……]

回憶到這兒,他的眼神閃爍,思維為了保護自己,又或者說是為了避開雷區,主動繞過此問題不談,反正那件事兒導致他在國二換了所學校,而有一名老師也悄悄從學校裡被辭退了。

到現在,身邊人中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事兒,就算曾經是他同學的高原普麗,應該也不知道吧?

“荒誕的國中時代。”

[最後是高中,準確說是從高一到現在,一年還沒有到。]

東海翔太琢磨半天,認為如果給他過去的一年加上卷首語,那必定是“悲慘的高中時代”。

[國中一開始我讀的是私立高中,在那所學校裡成績勉強算是上遊,即便是為了班級排名,老師對我的關注也要更高些,轉學後隻能去更差的公立高中,在那所學校裡我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這些經曆讓我以為隻要成績好就能免除很多事,而許多優等生都該跟我一樣,沉默、不受歡迎。]

到崇明高中後,情況完全就變了,這裡絕大多數學生都來自於東京都,他們視野廣闊,姿態端方,圓滑且健談。

[高原普麗找到我,跟我說“不行,東海,你要參與學長們的交際圈,再不行也要跟班上同學打成一片,要不然你會被孤立。”]

她當時的表情是什麼樣的?我好好回憶了一下,發現腦子裡隻有一片模糊的影子,她不是我關注的東西,她來提醒我時,我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又要坑害我”“我跟她很熟嗎”。

“哦。”結果我隻是慢吞吞的回答。

後來發生的事情證明,起碼在那一天高原普麗是真的想要幫助我,她過早地了解了這所學校的真相,明晰自然界的生存規律,知道自詡為征服者的人要通過欺淩弱小來確立自己的地位,也知道人是社會性動物,若不參與抱團就會被獵捕。

因為一些原因,我被高年級的學長厭惡了,我實在想不清楚原因,可能是他讓我做一件事,我卻拒絕了,媽媽說我骨子裡就是日本人,信奉“不去打擾彆人”,同時我也拒絕他人“打擾自己”,像是些紳士的、熱心的人做的事情我不會去做。

[其實我以前不那樣,這是後遺症。]

總之,不知怎麼回事,僅僅幾天全班人就都知道我被高年級的學長厭惡了,他們興奮地交頭接耳,像是發現了有意思的玩具,看我的眼神也充斥著某種病態的興奮,隨後我成為了所有人取樂的對象,一些人會無視我,他們已經是班上少見的具有良心的好人。

老師也不會幫助我,甚至躲避我,我知道他們在這學校是弱勢群體。

[聽媽媽說,我是個非常敏感的人,從小開始就那樣,我不能辨彆什麼人是討厭我,可能絕大多數人都對我沒有好感吧,但我一定清楚,誰是真心想要幫助我的,隻可惜,就算是父母對我的關愛也十分有限,他們更愛春生一點。]

[現代人常說“不被愛的”“被遺忘的人”說的就是我這樣的。]

東海翔太認為自己是理性的人,他絕非時人常說的浪漫主義者,不信“天生我才必有用”,與生具來的敏感在他看來十分雞肋。

但是、但是……

五月,他的宿舍被人闖入了,包括床墊在內的一眾生活用品被從三樓掀翻,扔下來,生活老師根本不管犯人,他們先在東海翔太的陽台上耀武揚威,喊著:“竟然沒被打到,真遺憾啊。”遂笑成一團。

[那時候的我已經不會憤怒了,這段時間中受到的校園暴力太多,我又不是很喜歡反抗的性格,從我的角度來說,隻能用看瘋子的眼神看其他人,然後弓起腰背,收拾好殘存的文具,再度逃跑。]

隻是這回,他們要更加猖獗,竟然把床墊抬起,根本不管從三樓扔下的床墊會不會砸到人,直接推下來。

饒是東海翔太也被驚到了,他的運動神經不好,卻也用儘全力轉頭跑,就怕被砸到,然而根據墨菲效應,越是畏懼什麼,什麼就會來,不用回頭他就能感覺到,沉重的床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危險!“聲音是從腦後傳來的,大力猛地侵襲他的腰背,不是被床墊砸中倒地不起,而是溫暖且富有力量的雙手攬住他的腰背,並順著慣性向前。

[得、得救了。]

[我想活著的**並不強盛,卻也不想死於床墊下落,更何況,要是沒有死,僅僅是殘疾怎麼辦,脊椎骨斷裂,難道在輪椅上火一輩子嗎。]

在安定後,我努力支撐起身體,想看看救我的人是誰,就算是我也明白,被人就後是要道謝的。

[不知怎麼的,還聽見了許多雜聲,眼角的餘光瞥向周圍,竟發現學生從四麵八方奔過來,嘴裡不知道喊些什麼。]

[難道救我的人挺有身份?]

“太危險了。”他聽見身邊的人說。

“就算是死,死於被床墊砸死,也過於痛苦,是完全欣賞不來的死法。”

他伸出手說:“沒事吧。”

我恍恍惚惚回答:“我沒事,井伏老師。”

……

6月13日

“井伏老師、井伏老師。”

“東海同學啊。”穿白襯衫的男人轉身,他看見叫住自己的是東海,略有些為難,井伏本是在與板齋說話,他們可能是在聊參加今年全國比賽的作品。

“井伏老師。”東海氣喘籲籲地跑到男人身邊說,“可以、幫我看一下作品嗎?”

“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