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1 / 2)

第九十五章

安予灼還穿著絨絨睡衣,因為剛被吵醒,整個人都有點懵懵的。

“哥你乾嘛呀?”便宜弟弟沒什麼起床氣,連聲音都軟乎乎。

安謹什麼脾氣都沒了,甚至有些慶幸方才鼓足勇氣把他叫起來。如果他跟那個混蛋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就分開,一定會傷心的吧。

……雖然安謹想起,自己這麼漂漂亮亮整整齊齊的一個弟弟,竟然被個臭小子拐走過,就氣得想打人。安予灼個沒用的東西,他就不能支棱起來,把彆人家小姑娘拐到自己家裡來!?

“起來,送送陸餘。”安予灼硬邦邦地說。

“?”安予灼揉揉眼睛,正看到門口沉著臉的安致遠,以及郭琳。

……一般老媽揍人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而老爸要是也這副表情,就證明大事不好。

他下意識繃緊皮。

安致遠冷冷地說:“既然醒了,滾出來吧。”

出了臥室門,他才看到陸餘。

安予灼心一沉,忽然明白過來即將要發生什麼。

但事情發展遠比他想象得更驚魂奪魄,也更風靜浪平。

陸老爺子和安致遠都是體麵人,他們甚至沒把他倆交往的事情說破,句句點到為止,卻又句句戳倆人的心窩。

最後,陸老爺子親自跟安致遠夫婦鄭重道歉,並承諾把人領走。陸劍昀是商圈內泰山北鬥一樣的老前輩,態度這樣謙恭,倒讓安致遠兩夫婦萬分過意不去。

而兩個小的自然不願,可老爺子很和藹地摸摸安予灼的頭,語重心長:“我年紀大了,可能有點落伍,彆的事不願意評價。但你們年輕人的路還長,等你再長大一點就會知道,人生重要的事有很多,親情,友情,金錢,地位……先能安身立命,才有資格去想彆的。”

“我暫時帶著阿餘回去,和他聊聊,好嗎?”

老人家這樣平易近人,安予灼哪有怨言?若是大喊大鬨,反而顯得不像話,做實了大人口中的“幼稚”,“小孩子過家家”和“鬨著玩”。

何況人家刻意強調是“暫時”離開。

隻是沒想到,這是他整個青春期最後一次和陸餘見麵。

陸老爺子和陸餘走後,安予灼沒被老爸老媽責罵,卻被安致遠拉著長談了一次。

記憶中,上一回這樣的父子對話,還是上輩子,安總一句一歎氣,五十多歲的人,已生了一頭白發,求他們兄弟各退一步,停止內鬥。

但當時安予灼和安謹都沒當一回事,沒過多久,安致遠就因為喝悶酒,醉駕出車禍喪命。

安致遠這次也把念高中的兒子當做大人,談一場man-to-man的對話:“你知道陸老爺子為什麼親自登門嗎?”

安予灼蔫蔫的:“感謝我們家對陸餘的養育之恩。”

“這是其一。”安致遠嚴肅道,“以陸老爺子的身份,根本沒必要跟我們,乃至跟你一個小孩子這麼客氣,他是為了陸餘。”

“看得出他有多器重陸餘。陸家那樣的豪門,絕對不可能放任繼承人胡來,他們必須得結婚生子,甚至商業聯姻。你們之間根本沒有未來,你懂嗎?”

安予灼:……怎麼不懂呢?

他從一開始就想到了這一點。

隻是,沒料到這一天來得這樣早。

他以為他們會在高考之後分開,誰能想到提前這麼久就結束了?

.

陸家莊園。

陸老爺子對乖乖跟他回去的孫兒很滿意:“你表現得比我想象中要得體。”

“爺爺,您想說什麼,直說吧。”

陸餘直到進書房,都沒脫掉厚外套,並不是想長談的樣子。陸老爺子:“讓我猜猜,你的體麵不是留給我,而是演給你那小朋友看的?在他麵前你總是很注意形象……你打算跟我談完,就直接回安家,對不對?”

陸餘默認。

陸老爺子:“回去打算怎麼樣?跪下求安致遠和郭琳,答應你們倆在一起。以後在安家的小公司謀個職位,給他們打工一輩子?”

陸餘:“……”

陸老爺子:“阿餘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會同意嗎?如果你安叔叔不同意,你們又該怎麼辦?”

長久的沉默。

“灼寶是個懂事的孩子,彆說你,爺爺也很喜歡他,乖巧,聰明,安分。他是那種違逆父母……不顧雙親傷心,隻顧自己快樂的人嗎?”

陸餘在心裡搖頭。

他自然不是。退一萬步,就算灼寶願意跟他私奔,他也不會那麼做,郭琳阿姨,安叔叔……他們是至親一樣的人,他亦不願意他們傷心,更何況,他怎麼舍得讓灼寶左右為難?

那麼,隻剩下一條路,就是說服兩位長輩答應他們在一起,但紅口白牙,談何容易?

默默推演半晌,結果卻是再次走入死局。

陸老爺子:“想不出來?那就對了。”

“阿餘,知道你為什麼那麼無力嗎?因為你弱小,根本就沒有話語權。”陸老爺子說,“愛人不是求來的,要有本事讓對方父母放心,才能把心肝寶貝給你。”

陸餘愕然抬頭:“爺爺……”

“您不反對我們在一起?”

說起來,爺爺好像一點也不驚訝他喜歡男生。

陸老爺子悠然道:“爺爺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米都多,什麼沒見過?當初有一卷記錄陸倚雲生活的錄像,裡邊有一段……”

話到此處,他含糊地說:“我後來倒回去重新看,發現陸倚雲說漏了嘴,說你也喜歡灼寶……”

陸餘抓住“也”字的重點,暗自決定有時間找找那段視頻,看陸倚雲那廝放了什麼厥詞。

陸老爺子:“我又不是老古董,作為爺爺,從來不會乾涉孩子們的私生活。但作為陸家家主,我必須確定我指定的繼承人有一段牢固的、於家族有利的婚姻。”

“阿餘,你從那麼小就寄人籬下,卻一直如此自律,變得這樣優秀,爺爺知道,你是有抱負、有野心的,爺爺說得對不對?”

陸餘沒有否認。

他不但有野心,而且野心不小。就算他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時候,也已經打定主意日後幫灼寶在嶸勝站穩腳跟,輔佐安予灼把嶸勝發揚光大。而現在,回到陸家,麵對產業遍布全球的陸氏集團,他怎麼能沒有想法?

倘若他真的佛係,就不會風雨無阻周末回到陸家莊園,用課餘時間加班加點完成陸老爺子的“作業”。

倘若他真的不在意,就不會從一開始便忍耐親生母親的種種薄待,力求給陸家家主一個“沉穩豁達”的好印象。

可是……

陸餘說:“我不會結婚。”

陸老爺子倒是不在乎:“這話不要現在說,你才十八歲,哪見過花花世界?三年為期,現在就跟爺爺回北美,三年之後如果你還是這個想法,我們再談。”

陸劍昀並不相信見識過精彩成人世界的孫兒還能固步不前,仍把所謂的感情放在第一位。

所謂愛情,隻是青春期荷爾蒙的衝動罷了,男人年紀漸長之後,才能明白什麼東西是虛無縹緲的,什麼是能實實在在握在手中的。

自然就會做出正確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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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行程定得很急,安家也嚴防死守,於是,安予灼隻在深夜收到一通告彆電話。

他們倆很默契地沒提未來,沒提何日再見,但誰也沒把“分手”兩個字說出口。

陸餘叮囑他要用功讀書,安予灼則很大方地祝他前程似錦,好像一通再正常不過的、普通朋友之間的告彆電話。不過,第二天安致遠還是悄咪咪地做了件很沒品的事——他偷偷查了安予灼的手機。

看到昨晚那通通話記錄之後,就以“玩手機影響學習”為由,暫時沒收了安予灼的手機。

安予灼沒反對,平靜得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但越是這樣,家裡人反而越擔憂。

家裡的氣氛太壓抑,從安致遠到郭琳再到安謹,乃至於保姆阿姨們都謹小慎微,仿佛生怕那句話說得不對,會刺激得小少爺傷心落淚。

安予灼很想大笑著說:你們都想多了!

奈何他隻繼承郭琳老師的美麗皮囊,沒繼承演技,心情低落的時候,怎麼也笑不出來。

他便隻好盼著早早回到學校。

好在高三同學的寒假不長,年後不久,他們就收到返校通知。高三下學期開學第一天,黑板上就醒目地圈出一塊粉筆寫就的花體字“高考倒計時”。

而身邊的座位空空蕩蕩。

從小學一年級一直到現在,十二年寒窗,雷打不動坐在身邊的同桌突然消失,實在讓人難以適應。

安予灼怔怔地看著空位發呆。

就聽班主任李學蓮喜氣洋洋地宣布:“陸餘同學下學期不來上課了,因為他已經收到清北錄取通知書。”

同學們發出羨慕的聲音:

“所以他可以比我們多玩半年!”

“一點也不意外,聽說學神剛麵試結束,招生辦的電話就打到家裡了。”

“不用高考真爽啊!”

“所以他是出去玩了嗎?是不是出國玩去了?灼寶,你知道嗎?”

安予灼蔫噠噠地趴回課桌上,假裝失聰。

前桌的鐘函喜形於色:“那我跟你坐同桌吧?”

王鴞露出受傷的神情:“重色輕友啊鐘函!”

安予灼誰也沒搭理,把書包放在陸餘的空位上占座,默默掏出物理作業,在一片亂嗡嗡的聲音裡,對著題目冥思苦想。

沒有陸餘監督他學習,安予灼反而生出了對物理的濃厚興趣。

他雖然記不住上輩子的高考題目,但一直記得自己被物理拉下很多分。

安予灼不但在學校刻苦,回到家亦是如此。他從來沒問父母要過被沒收的手機,也沒提過陸餘的名字,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刷題,標準的“彆人家的孩子”。

可他這樣子,卻看得安謹十分於心不忍,且有些內疚。

安謹小時候很討厭後媽生的這個漂亮弟弟,但後來……不知不覺就被小奶團子收服,還忍不住嫉妒陸餘,因為便宜弟弟總追著他叫哥哥,如果家裡注定要有條煩人的小尾巴,那也應該是他的吧?

而再後來,他連陸餘也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