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徒(以惡製惡)(1 / 2)

謫仙 九月流火 8152 字 3個月前

周劭聽聞, 絲毫不為所動:“什麼選擇?”

李朝歌撣了下袖緣上的灰塵,雙手負在背後,說道:“人生在世短短數十載, 生不由己, 死不由己, 唯有怎麼活掌握在自己手裡。聽聞周大當家天生神力, 僅憑一雙赤手空拳便能打死猛虎,當年也是道上威名赫赫的人物。我在朝堂, 而大當家在野,雖然立場迥異, 但我私心裡依然敬大當家是個人物。隻可惜如今大當家鋃鐺入獄,階下為囚, 若是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了, 總覺得窩囊。”

周劭冷笑一聲, 嗤道:“你想說什麼直說吧,對我使激將法沒用的。”

“大當家爽快。”李朝歌回身,目光穿過欄柵和黑暗,直直落在周劭身上,“我和周大當家做個交易如何?我放你出去, 你為我辦事。隻要你聽我的號令, 日後將功折罪, 免除死刑,甚至恢複自由身,亦非難事。”

說了這麼久, 終於說到正題了。周劭不屑地笑了一聲, 問:“朝廷富有天下,能人輩出, 還缺我這一個打手不成?”

“軍中勇士自然不缺,但是像周大當家這樣力能拔山,拳能碎石的人,卻少有。”李朝歌側臉一半隱沒在黑暗中,一半映照在燈光下,目光漆黑平靜,直直看著周劭說道,“我要去的地方有妖物作祟,凶險非常,普通人去了隻能送命。尋常士兵無法勝任,但是你可以。”

周劭明白了,反問道:“也就說是,這個地方很凶險,去了會死?”

“沒錯。”

“那我不去會怎麼樣?”

“罪無可恕,秋後問斬。”

周劭嗤了一聲,說:“去是死,不去也是死。一樣是死,我為何要聽你的安排?你們這些政客各個披著人麵,長著鬼心,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周劭曾經混匪道,和江湖人一樣,對官府天生有惡感,根本不肯接受李朝歌的招攬。李朝歌輕輕歎了口氣,她本來想好好說話,可惜他們總是不聽,一定要她祭出真格來。李朝歌低頭,輕輕拉平袖口上的褶子,忽的道:“你不怕死,那你的妻子呢?”

周劭頓住,他猛地回頭,眼神中一瞬間迸發出殺氣:“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沒做什麼。輕薄她的是晉州刺史的兒子,又不是我,我能對她做什麼呢?”李朝歌放下手,不緊不慢地踱到柵欄麵前,直視著周劭的眼睛,“你以為將她送回娘家,她就真的安全了嗎?你為她金盆洗手,為她掩埋自己的過去,又為了她再度殺人,鋃鐺入獄。你在世時她都被地痞流氓糾纏,你若是死了,她真的逃得過嗎?你是殺了晉州刺史的兒子,可是一方父母官不是說著玩的,刺史若想報仇,有的是辦法為難她。”

周劭一動不動盯著李朝歌,李朝歌也坦然回視。周劭突然發難,掄起一拳朝李朝歌衝來。他力氣太大,都把固定鐵鏈的牆壁拽倒,灰塵混著碎石一起迸濺。李朝歌站在木柵欄外,從始至終身形沒動過一下,唯獨在周劭拳頭襲來的時候,她握著劍橫在身前,穩穩接住周劭這一拳。

拳頭撞在劍鞘上,發出一聲悶響。周劭挺著直拳不動,李朝歌握著劍鞘,也沒有移位。外麵獄卒聽到動靜,嚇了一跳,慌裡慌張跑過來:“怎麼了,那個狂徒又發瘋了嗎?安定公主,您怎麼樣了?”

李朝歌眼睛注視著周劭,頭都沒回,淡淡說:“我在裡麵。這裡無事,你們出去吧。”

外麵的腳步聲逐漸密集,眾人徘徊在門口,似乎拿不準該不該進去。李朝歌和周劭對視,他們兩人看似是靜止的,然而周劭拳頭上的青筋一直高高隆起,李朝歌小臂上的線條也始終緊繃著。

獄卒們商量片刻,最終害怕被聖上天後追責的恐懼壓過了對地牢的懼怕,他們抱在一起,提著燈,哆哆嗦嗦走下來:“安定公主,您在哪裡?”

地牢裡逐漸亮起燈光,腳步聲離這裡近了。在獄卒們轉過拐角前,周劭收了拳頭,李朝歌也放下劍。

獄卒們抱著團走入直道,他們終於看到了李朝歌,也看到了牢獄中一地狼藉。

地牢的牆壁被拽塌一個口子,牢中滿是灰塵和碎石,那個最為人忌憚的惡徒喘著粗氣站在塵埃中,隨著他的動作,鐵鏈嘩啦啦直響。而那位苗條、美麗,看起來嬌滴滴的公主,卻好整以暇站在不遠處。除了衣服蕩上些許塵土,其他地方沒有任何不妥。

這副景象太過反常,都把獄卒們看懵了。他們震驚半晌,不可置信道:“公主,這是怎麼了?”

“沒事,隻是你們大牢的地基不夠牢固,隨隨便便一扯就壞了。大理寺獄名聲在外,可惜看起來,質量不太好。”

這是建在地下,終年不見天日,號稱神仙進來了也無法活著出去的死牢,安定公主居然說質量不好?獄卒們一時沒接上話,訥訥道:“是卑職疏忽了,公主沒被石頭砸到吧?幸好公主無事,卑職這就讓人來修大牢,絕不讓他們有機會逃跑。”

“不必了。”李朝歌微微抬了下手,淡然道,“他的牢房不用修了,之後,他歸我管。”

獄卒們愣怔半晌,齊齊發問:“什麼?”

“開鎖,我要將他帶走。”

?

戌時三點,宵禁的鼓聲準時響起,執金吾敲著鑼,在街上高聲嗬道:“宵禁,即刻回家,關閉坊門,任何人不得通行!”

街上零零散散的百姓們連忙疾跑,趁閉門鼓還沒結束趕緊回家。要是鼓聲結束後還在街上,那就是犯夜,要打二十大板的。

何況除了宵禁,最近東都還鬨妖怪,天一黑誰還敢留在路上。不出片刻,洛陽街上已經是空空蕩蕩,唯有巡邏的士兵列隊走過,長矛撞在鎧甲上,發出冷冰冰的撞擊聲。

一隊執金吾從路上走過,警惕地檢查四周。他們看了看,見四周無人,說:“你們去那邊看看。北市人多,不要讓人蒙混過去。”

“是。”

執金吾鏗鏘地走遠了,白千鶴躺在樹上,無趣地將嘴裡的葉子吐出去:“無聊。我不是被她耍了吧,都這麼久了,彆說人,連個鬼影都沒有。”

白千鶴坐起來看了眼時間,戌時五點,已經到約定的時間了。白千鶴頗覺無趣,正要跳下樹開溜,忽然眼睛一凝,瞧見街道儘頭轉過來一個紫色身影,看身形是女子,手裡握著劍,是李朝歌無疑。

白千鶴蹭的一聲跳下樹,無聲無息落在南門前,挑眉道:“呦,安定公主,好久不見。”

李朝歌微微點頭,說:“路上發生了一點意外,比預計來遲了一些,不過時間應當是正好的。我上次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白千鶴挑挑眉,不回答。他目光掃過李朝歌,含笑道:“公主,要是我沒記錯,晚上宮門要落鎖的吧。都這個點兒,洛陽城都宵禁了,恐怕皇宮早就關門了。夜深人靜,公主不在你的皇宮好好待著,來北市晃蕩什麼?”

李朝歌笑了一下,輕飄飄道:“你對皇宮了解倒是多,連什麼時候鎖門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