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廢帝(2 / 2)

謫仙 九月流火 10780 字 3個月前

李朝歌回到落腳的院子,這次他們出公差,奇異地沒有穿鎮妖司製服,也沒有住驛站。李朝歌說她現在還在戴孝,不能太招搖,但白千鶴總覺得這個理由很牽強。

院子中,周劭正在磨石頭。這是一塊白色石板,上麵刻著“聖母臨人,永昌帝業”八個大字,莫琳琅把紫石搗成粉末,混合著藥水填到字跡中。莫琳琅做完這一切後,拍了拍手,對李朝歌說:“指揮使,我們都做好了。這種藥水是我專門用草藥搗的,絕對不褪色,在水裡泡十年也鮮亮如初。”

李朝歌點頭,說:“好。把石頭收好,你們去歇一會,等入夜後,我們就行動。”

莫琳琅應下。她似乎有些疑惑,頓了會,莫琳琅試探地問:“指揮使,我到底來抓什麼妖怪?”

這次捉妖和往常格外不同,他們偷偷摸摸來到洛水邊,沒有詢問村民也沒有搜查現場,李朝歌反而告誡他們不許引人注目。莫琳琅本以為有什麼大事要乾,結果,李朝歌隻是讓他們在院子裡磨石頭,鑿刻字。

有點迷惑。這到底是什麼妖怪,捉法如此奇怪?

李朝歌依然諱莫如深,隻是說道:“我自有安排。你們回去休息吧,等入夜後,聽我號令。”

莫琳琅一頭霧水,諾諾點頭:“好。”

莫琳琅心驚膽戰地等著天黑,她本以為會有一場惡戰,她都在身上準備好了武器和藥粉。終於等到夜色全黑,李朝歌叫他們出來,示意周劭背上石頭,跟著她出門。

他們四人一路靜悄悄地來到洛水邊。李朝歌來到白天看好的地方,對白千鶴說:“就是這裡,你帶著石頭潛到河底,把石頭埋在河床中。記得不要埋太深,隻埋一半就好。”

白千鶴以為河底裡有什麼玄機,小心翼翼地帶著繩子下水,岸上兩人也緊張地盯著水麵。過了許久,水麵上冒起泡泡,白千鶴浮出來,說:“指揮使,我已經按你的吩咐,把石頭埋在河底。然後呢?”

李朝歌沒有關心河底的狀況,張口就問:“繩子呢?”

白千鶴伸出另一隻手,露出手心的繩子。李朝歌滿意點頭,說:“好。消除一切痕跡,遊上來吧。”

白千鶴劃著水鳧到岸邊,上岸後,白千鶴一邊擰衣服上的水,一邊道:“彆人在京城裡溜須拍馬,論功行賞,我們卻在這裡挖淤泥。指揮使,這塊石頭到底是做什麼的,為什麼要埋到河底?”

李朝歌望著黑黝黝的水麵,輕聲道:“上天的意思,誰知道呢?走吧,都安靜些,不要驚擾漁民。我們可以回京了。”

李朝歌回到東都,她剛進皇城,都沒來得及回鎮妖司,就被天後的人叫走了。

李朝歌進入長生殿,天後看到她,問:“怎麼樣了?”

李朝歌行禮,低頭道:“兒臣順著洛河尋找,在雍州一帶看到一處河灣水草豐茂,得天獨厚。兒臣擇人計算風水,發現此處是一片風水寶地,天生彙聚龍氣。太後在夢中看到神人從龍車上走出來,興許,就是此處。”

天後滿意,說道:“好。你這一趟辛苦了,回去好生休息吧。這幾日東都不太平,許多老臣都感染了風寒,你讓人加緊巡邏,勿要讓不乾淨的東西侵擾宮城。”

李朝歌微怔,垂頭應道:“是,兒臣領命。”

李朝歌從長生殿出來,先去羽林軍衛所,仔細檢查守衛和巡邏。等她做完這一切時,日頭已經西斜,很快就要散衙了。李朝歌趕緊回到皇城,她在鎮妖司才喝了杯水,就聽到內侍傳話,說:“指揮使,太後有令,明日上朝。”

“上朝?”李朝歌驚訝,先帝李澤身體不好,後期上朝改為隔日上,單日上朝,雙日休息。明日是雙日,為何突然要上朝呢?

李朝歌雖然疑惑,但還是應下。皇宮裡,李懷也是一頭霧水。

明日要上朝嗎?他這個皇帝為什麼不知道呢?但李懷沒有多想,既然天後讓上朝,那多去一天就是了,李懷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下來。

第二天,百官陸陸續續來到宣政殿。他們俱一臉茫然,顯然,他們也不知道太後為什麼突然召集朝會。

李朝歌站在鎮妖司的位置,隔著過道站著顧明恪,再往後,是裴紀安。

同朝為官就這點不好,想躲都沒法躲。見了麵打招呼也不成,不打也不成。尤其是顧明恪,他們兩人是夫妻,上朝時走得近了,彆人要懷疑他們結黨營私,走得遠了,宮裡又傳言他們夫妻不和。

李朝歌心裡累極。

早朝是很嚴肅的場合,嚴禁交頭接耳,衣冠不整,如果禮儀有失,是會被彈劾到丟官的。李朝歌假裝看不見那兩人,目視前方,等待天後和李懷到來。

幸好,上朝的時辰很快到了。李懷在眾太監的簇擁下進殿,坐到皇位上。後方垂著一道珠簾,天後端坐其間。

李懷也不知道突然加一天早朝做什麼,他見人來齊了,清了清嗓子,問:“太後,今日您突然召集朝會,所為何事。”

李懷雖然怕母親,但是等他登基後,每日被人叫萬歲,李懷自信心逐漸膨脹,麵對天後時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然而這次,李懷說完後,天後卻冷冷哼了一聲,厲聲嗬道:“孽子,你還有臉說話!”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李懷更是一臉茫然。天後驟然露出強勢之態,李懷的帝王霸氣迅速癟下去,一瞬間又回到了唯唯諾諾的趙王:“太後此言何意?”

天後麵無笑意,冰冷地看著李懷。這時候宣政殿屏風後走出來一個宮女,宮女給天後叩首後,一人學兩人聲音,活靈活現地將那日李懷和劉延景的對話重現出來。

裴紀安當即臉色大變,他抬頭欲要說什麼,然而天後用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不孝子,大唐江山是祖宗千辛萬苦打下來的,豈容你說送人就送人?你這樣做,對得起你父親,對得起太廟列祖列宗嗎?”

李懷都懵了,他那句話隻是玩笑話,誰會當真呢?可是天後根本不給他辯駁的機會,天後揮手,立刻有侍衛上前,將李懷從龍椅上拖下來。天後端坐在珠簾後,雙目漆黑,犀利如劍:“皇帝失德,不堪為帝。先帝既然將江山托付給本宮,本宮就絕不能目睹敗家兒孫糟蹋大唐基業。來人,送皇帝去宮中反省,什麼時候反省清楚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李懷終於反應過來了,他慌忙掙紮,嘴裡大呼放肆。可是那兩個侍衛人高馬大,有備而來,他們一左一右把皇帝架住,都不等李懷說更多話,就把他拉下去了。

這一係列變故來的又急又猛,下麵的臣子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李懷就已經被人拉出宣政殿了。這時候中書侍郎上前,說道:“天子失德,若繼續留在帝位上,說不定會引來上天責罰。依臣之見,皇帝當暫時退位,罪己思過,待皇帝改正德行後,再重執玉璽。但朝中不能無人主事,臣請願,請天後攝政,代皇帝鎮守江山。”

中書侍郎說完,殿中陸陸續續響起應和聲。李朝歌終於知道天後為什麼讓她去檢查城防了,原來,是為了今日。

天後準備多時,特意挑了一個不用上朝的日子發難,打了皇帝和臣子一個措手不及。而李懷也不爭氣,上趕著給天後送把柄,將江山送給嶽父,也虧他敢說。

李懷德行有失,中書省宰相公開支持,最重要的是李懷已經被拉下去了,要是臣子不同意,馬上李懷就會人頭落地。天後這一手挾天子以令諸侯玩得漂亮,李朝歌內心歎服,她心裡飛快地冒出一個想法,天後既然打算今日起事,那昨天為什麼不和她說呢?

但很快李朝歌自己就想明白了,天後早就準備好在今天事變,李朝歌昨天才回來,天後不知道李朝歌的態度,肯定不會冒險。畢竟李懷是李朝歌的弟弟,就算不親厚也血濃於水,萬一李朝歌不同意甚至告密,那就麻煩了。所以天後讓李朝歌去檢查宮門巡邏,以李朝歌的性格,她一定會仔細核查,不肯放過任何嫌疑。禁軍本就是天後的人,現在李朝歌回來了更好,天後又給自己加了一道保險,再無後顧之憂,便放心發動政變。

李朝歌知道該到她表態的時候了,她也抬起手,字字清晰道:“臣請太後攝政。”

裴紀安環顧四望,中書侍郎率先支持,其他宰相不敢貿然表態;李朝歌本來就傾向天後,現在公然支持,可以說徹底站到天後那一方;低位官中有許多是科舉挑選出來的,此刻自然力挺天後。裴紀安絕望地閉上眼睛,高位文官、低位文官、皇城禁軍全部表態,這一局,勝負已定。

他幫李懷躲去了子辱母婢這個廢帝理由,然後來了一個更嚴重的。殊不知,真正的危機在於廢帝,而非理由。

隻要天後存了這種心思,什麼事端不能利用呢。

宣政殿中有李朝歌這類天後黨,有裴紀安這種保皇黨,然而更多的,是顧明恪這樣沉默不語的中立黨。上位者是誰關他什麼事,無論是誰稱帝,大理寺都要破案,隻要上位者拎得清,不要禍亂朝綱,顧明恪並不關心皇位在誰手中。

天後看著殿下眾人的神態,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太監上前,將皇帝位置上的玉璽端到天後麵前,雙臂高高舉起,唱喏道:“恭請太後攝政。”

此刻宣政殿中無論是同意的還是不同意的,支持天後的還是支持皇帝的,都不得不低頭,跟隨著眾人拱手道:“恭請太後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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