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野心(2 / 2)

謫仙 九月流火 11327 字 6個月前

李澤能,李懷能,為什麼她武照不能?

李朝歌離開長生殿,她踩在外麵的陽光中,內心長長歎了口氣。

監聽秘審,巡查緝捕,直達天聽,這些事她非常熟悉。因為前世,李朝歌就在做這些。

她主導了好幾場大案,因謀逆被牽連進去的皇親國戚不計其數。端門外每日都有人被斬首,血將石頭都浸染成紅色。那段時間,東都裡草木皆兵,風聲鶴唳,尤其是李朝歌,簡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煞星。

李朝歌可止小兒夜啼的名聲,就是從那時候流傳出去的。她和鎮妖司,成了武後恐怖統治時代的代名詞。

到最後,李朝歌已脫身不能,她就像一個被架上賭桌的賭徒,沒有叫停的權力,必須一直賭下去。要麼功成名就,要麼身首異處。

這一世李朝歌花了很多力氣改變局麵,她並不想成為帝王發泄私仇的刀。但是她現在發現,好像也沒多少不同。

私刑和酷吏的黑暗時代,即將到來。

李朝歌先去檢查城防,然後進宮和天後稟報,等她回到鎮妖司時,距離下朝已經過去很久。李朝歌本以為終於能消停一會,可是等她走近鎮妖司,腳步卻慢慢停下來。

門口有人在等她。

今日發生了大事,皇城裡本就草木皆兵,他站在門口,不顧來來往往的人群,一動不動地站著。鎮妖司的守衛十分為難,他們看到李朝歌回來,長鬆了一口氣,連忙抱拳道:“指揮使,裴舍人執意要在門口等你,卑職久勸無果……”

李朝歌和裴紀安誰都沒有理會守衛的話。裴紀安回身,定定看著李朝歌:“盛元公主,我有些話想和公主說。”

隔壁大理寺頻繁進出,所有人經過時都忍不住朝他們這裡望一眼。李朝歌麵色淡淡的,說:“裴舍人停在門口,彆人興許要說鎮妖司待客無方。有什麼話,進裡麵說吧。”

正殿中,衙役進來上茶,出門時替兩人關上門窗。李朝歌和裴紀安賓主落坐,誰都沒有喝茶的意思。李朝歌冷淡道:“有事快說。”

裴紀安靜靜看著上方的李朝歌。這是上次撕破臉麵後,兩人第一次私下相處,沒想到,又是這種情形。

裴紀安一動不動盯著李朝歌,問:“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李朝歌撥弄了一下茶盞,語氣漫不經心:“我知道。”

裴紀安油然生怒,又生生忍下,壓低聲音嗬道:“那你還這樣做?之前的教訓,你還沒有吃夠嗎?”

這裡是鎮妖司,唯一一個沒有天後眼線的地方。裴紀安甚至信不過裴家,卻敢在李朝歌麵前直抒胸臆。

裴紀安話裡的“之前”,指的是前世。李朝歌沉默看著茶盞裡舒展的茶葉,突然將東西推開,說道:“不然呢?若我不做刀俎,那就得成為彆人砧板上的肉。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

“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那些酷吏無一得以善終,你為什麼覺得你是例外?”

“裴紀安你夠了!”李朝歌突然爆發,她用力盯著裴紀安,目光中滿是了然,“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來意嗎?你想說服我,幫你一起救李懷出來。我不是李常樂,沒有那麼蠢。天後在位,我是大權在握的鎮妖司指揮使,如果換成李懷,你們能給我什麼?”

裴紀安一時哽塞,他頓了下,道:“你以為我隻是為了趙王?我是為了你。趙王仁善,他至少可以保你無憂無慮,榮華一生,但天後陰晴不定,多疑猜忌,你跟著她,焉知明日是死是活?”

李朝歌知道裴紀安這些話都是對的,她緊緊攥著手指,眼中的光明滅不定,最後,變成不可一世的恣睢:“富貴險中求,我願意。”

外麵,白千鶴趴在東殿窗戶上,眼巴巴瞅著正殿:“把所有人都趕出來,還關著門窗。哎,你們說,他們到底在裡麵說什麼?”

莫琳琅不是很能理解白千鶴對八卦的熱衷,她提醒道:“安心做你的事情吧,指揮使和裴舍人說話,輪不到我們關心。”

白千鶴嫌棄地嘖了一聲:“誰關心朝政了,那些坑蒙拐騙、家長裡短哪有風月有意思。裴舍人為什麼獨獨來找指揮使呢?而且在門外站了那麼久,頗有等不到指揮使不走的意思。指揮使雖然已婚,但是聽說和顧少卿兩院分居,聚少離多,見麵連話都說不了幾句。顧少卿那個性格確實有些無趣,公主換個口味倒也能理解……”

白千鶴正在儘情暢想,突然見對麵的莫琳琅用力咳嗽,一邊咳嗽一邊往後麵看。白千鶴感覺到不對,僵硬地回頭,見他口中“無趣”的顧少卿正站在廊下,麵如冠玉,星眸點漆,平靜地看著他。

顯然把白千鶴的話全部聽到了。

白千鶴倒抽一口冷氣,那一瞬間覺得他此生圓滿了,可以安安心心去投胎了。莫琳琅趕緊跑到殿外,用力推了白千鶴一把,把他從窗戶邊推開,然後笑著對顧明恪說:“顧少卿,您怎麼來了?”

莫琳琅因為心虛,語氣中小心翼翼,充滿討好。顧明恪朝門窗緊閉的正殿掃了一眼,問:“指揮使呢?”

莫琳琅乾笑,眼珠子亂瞟,飛快想轍:“指揮使她有事在忙……”

莫琳琅話音沒落,正殿的門從裡麵打開。李朝歌站在門口,麵色倦怠:“顧少卿事務繁忙,今日怎麼想起來鎮妖司?”

顧明恪掃過李朝歌身後,輕輕一笑:“大理寺新接了一個案子,需要指揮使配合。不過,指揮使看起來在忙?”

李朝歌回身,淡淡掃了裴紀安一眼,說道:“不算。大理寺有什麼案子?”

裴紀安走到門口,在這種情形下見麵實在算不得愉快,裴紀安潦草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顧明恪清冷貌美,不緊不慢道:“尋常案子。若是指揮使有客,我稍後再來。”

李朝歌已經走出殿門,將房門大開,說:“已經談完了,裴舍人這就要走。公務要緊,顧少卿有什麼需要我配合?”

話已至此,裴紀安不走也不行了。裴紀安隻能說道:“既然大理寺有公務,我不便打擾,這就告辭。指揮使,顧少卿,回見。”

李朝歌和顧明恪微微頷首,就算是回禮。裴紀安不想和顧明恪打照麵,便挑了另外一邊長廊。他走出去時,聽到顧明恪和李朝歌說:“有人向大理寺報案,但卷宗前幾日送到鎮妖司這裡了。請指揮使移交卷宗至大理寺……”

裴紀安邁出中門,後麵的聲音也聽不清了。裴紀安諷刺一笑,談公務,這可真是一個萬能借口呢。

他在鎮妖司門口站了那麼久,顧明恪都沒有反應。等李朝歌回來,他才和李朝歌私聊沒一會,顧明恪就突然需要卷宗了。

裴紀安冷冷一嗤。雖然不屑,但還是被氣得不輕。

鎮妖司和大理寺功能重合,府衙也比鄰而建,經常有些卷宗是公用的。李朝歌見怪不怪,帶著顧明恪去取卷軸:“這麼點小事,派跑腿來就夠了,你怎麼親自過來了?”

顧明恪微頓,隨即麵不改色道:“此案嚴肅,未查明前資料不得外泄。跑腿來取卷宗不安全,還是我來吧。”

李朝歌點點頭,倒沒有懷疑顧明恪的話。她走入東殿,在牆壁上抽了幾個抽屜,問:“最近的案子都存放在這裡,再久遠些的就得去翻檔案室。你要找哪個案子?”

“白馬寺丟失雞禽案。”

李朝歌取卷宗的手微微一頓,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顧明恪:“你不是說大案子嗎?”

顧明恪坦然又無辜地看著李朝歌:“眾生平等,雞禽的命也是命。在佛家淨地發生這種事,更可見性質惡劣。這個案子還不大嗎?”

李朝歌瞪大眼睛,嘴唇微動,最後沒說出話來。她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動,準確拎起一卷卷軸,用力朝顧明恪丟過去:“你搶我們案子?”

白馬寺這個案子分明是報給鎮妖司的,大理寺竟然截胡。

顧明恪毫不費力接住卷軸,手指一轉就將卷軸又扔回給她:“那你來。”

李朝歌接住,展開看了看,再次扔回去:“客氣。”

白馬寺丟雞,這麼嚴重緊迫、難度高超的案子,還是交給大理寺吧。

作者有話要說:大唐公務員相親相愛謙讓日常:

顧明恪:是你的案子。

李朝歌:不,是你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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