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花仙(2 / 2)

謫仙 九月流火 11529 字 3個月前

不就是挖了他幾塊地麼,都告狀到這裡來了,小氣。

李朝歌翻閱農事書籍,在各個角落尋找催促開花的辦法。但是農民靠天吃飯,除了某些政客,誰會異想天開,違背農時種作物呢?李朝歌翻遍農記,找不到任何線索,最後忍不住靠在桌案上睡著了。

顧明恪在自己書房裡批卷宗,綠綺進來催促休息,顧明恪應了一聲,打算先熄燈,將他們騙過去後再安安靜靜看。他吹燈後,覺得坐的有些久,便站在窗前透氣。

他立於風中,靜靜注視著碎瓊亂玉在夜幕裡飛舞,他看了一會,突然發現李朝歌的院子裡還有燈。

都這個時辰了,她還沒睡?

綠綺和焦尾已經退下,顧明恪沒有驚動旁人,悄無聲息來到主院。顧明恪衣擺從門檻上拂過,侍女依然靠在門框上打瞌睡,並沒有發現有人來了。

顧明恪如入無人之境,他走到書房,發現窗戶還開著,而李朝歌趴在桌案上睡著了。顧明恪皺眉:“胡鬨。”

她還是凡人,開著窗戶睡覺,也不怕著涼。顧明恪走上前,輕輕喚李朝歌:“李朝歌,醒醒,去床上睡。”

李朝歌胳膊壓在書卷上,眉間依然皺著,即便在睡夢中都在苦惱朝事。顧明恪無奈歎氣,他將李朝歌抱起來,送她去寢殿裡睡覺。

顧明恪動作雖大,但是聲音極輕,大殿裡的侍女一無所覺。李朝歌正在夢中追逐花精,忽然覺得失重,她猛地睜開眼,正要動手,就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清冷聲線:“是我。”

李朝歌鬆了口氣,她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卸下攻擊的動作。李朝歌朝後仰倒,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被顧明恪抱著。

李朝歌下意識要跳下來:“你乾什麼?”

“彆鬨,已經到了。”顧明恪將李朝歌放到床榻上,說,“看累了就好好睡覺,趴在桌案上,背後還開著窗,也不怕明日肩膀痛。”

顧明恪將她放在床上,束在她後腰、腿彎的手從容抽離,自然的仿佛本該如此。他如此平淡,李朝歌都不好意思提及了。這時候她動了動肩膀,發現後肩當真有些酸痛。

顧明恪一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顧明恪坐到塌邊,伸手按上李朝歌肩頸,緩慢揉捏:“還在想天後的事?”

顧明恪手指修長,力道適中,穴位又捏的特彆準。李朝歌被按得舒服,都不舍得拒絕了。李朝歌放棄了,她靠在圍屏,任由顧明恪的手停留在自己肩上,疲憊地閉上眼睛:“天後有令,讓百花在元日開放,這個任務無論如何都要完成。”

顧明恪默然,按理天後是李朝歌的母親,若是實在做不出來,和母親說一聲就罷了。但是李朝歌卻打碎銀牙活血吞,寧願自己發愁,也絕不和父母提一句。

在李常樂、裴紀安諸流看來,李朝歌這種行為無疑很傻,但顧明恪卻能明白她的心情。

被寵愛的才敢肆無忌憚,對於不被偏愛的孩子來說,母親越給予厚望,她越不敢叫人失望。

顧明恪沒有再勸。李朝歌躺了一會,覺得腦子休息過來了,就起身,要回去繼續翻書。顧明恪心中微歎,他手上用力,把李朝歌又按回床上。

“你乾什麼?”李朝歌驚訝地看著他,“我要回去查書。查不出辦法的話,我連自己都保不住,談何休息?”

顧明恪頓了一會,慢慢說道:“未嘗全無辦法。”

·

第二天,李朝歌看著麵前的祭文,問:“這就可以了?”

“嗯。”顧明恪淡淡應了聲,“雖然百花各有花期,但若遇到異事急事,臨時更改花期也無不可。”

顧明恪教李朝歌寫的就是祭天禱告詞。古時修道昌盛,凡間王國有大祭司,每逢國家大事,祭司都會向上天占卜凶吉。這份祭文不是占卜,但功能差不多,都是將王朝的狀況告知於天,請天上花仙配合。

凡間王朝的安穩關係著三界太平,花仙都是散仙,一般不會和王朝當權者對著乾。李朝歌寫了祭文後,那些小仙子怕惹麻煩上身,多半都會同意。

果然,沒過幾天,祭文一個接一個亮起。李朝歌試著種對應的花,果然,可以發芽了。

李朝歌立刻派人去搜集花苗,準備元日那天的百花會。不過,百花接連開放,唯獨有一花不開。

那就是牡丹。

李朝歌稀奇,又重新寫了祭辭,然而這次依然一無所獲。

李朝歌驚訝,拿著自己寫的祭辭去找顧明恪:“我祭文哪裡寫錯了嗎?為什麼牡丹花仙遲遲沒有回應?”

顧明恪聽到這個名字,沉默了一會,平靜道:“她不會回應的。”

他語氣平淡,但意味卻十分絕對。李朝歌疑惑地挑眉:“為什麼?”

為什麼呢?顧明恪翻過一頁書,沒有回答。

因為牡丹花仙被他親手剝奪仙骨,打落凡塵,進入輪回受六世之苦。天上已無牡丹仙子,祭文如何會有回應。

顧明恪不肯說,李朝歌即便覺得他態度奇怪,也問不出什麼。但若以為這樣李朝歌就會放棄那就大錯特錯了,人定勝天,天不回應,她就去找人。

李朝歌派出所有人手,在民間尋找擅長種花、尤其擅長培育牡丹的巧手。高手在民間,李朝歌還真找到不少。

大唐鐘愛牡丹,洛陽周邊專門種牡丹的莊子有不少。一個農婦聽到李朝歌的要求,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為難道:“讓牡丹在冬天開放……娘子,民婦手拙,種不出這種花。”

這是他們尋找的第六個牡丹巧手了,果不其然,和前麵幾個一樣,這個農婦也沒有辦法。

李朝歌暗暗歎氣,正打算去下一個地方,就聽到農婦遲疑地說:“不過,民婦倒知道一個人,他們夫妻酷愛種花,妻子更是蘭心蕙質,心靈手巧。經她手種出來的花,無論多麼嬌貴的品種,都能順順當當長大,連蟲子都不發。如果是她,興許能種出在冬天開放的牡丹。”

白千鶴和莫琳琅相互對視,李朝歌眼眸微動,問:“哦,她是誰?”

李朝歌並沒有表露自己的身份,農婦隻以為麵前是一位普通貴族女郎,便大咧咧說道:“這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民婦一家還住在鄉下,和那對夫妻的房子所隔不遠。他們夫妻倆極為恩愛,兩人與世無爭,夫唱婦隨,侍弄花草,門前隻養了一條黑狗看家。尤其是那位娘子,長得極其貌美,說話又溫柔大方,平日隻和花花草草打交道,我們都說那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呢。她的閨名……哦對,就叫牡丹。”

女子中有許多人以花為名,李朝歌沒有在意,問:“那她的丈夫叫什麼名字,現在住在何處?”

“夫郎我有點記不清了,這得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我隻記得總有流氓騷擾他們一家,牡丹忍無可忍,就和丈夫搬走,貌似去西南隱居了。他們家的夫郎名字還好記的……好像叫楊華。”

“楊華,牡丹。”李朝歌默念這兩個名字,追問,“他們去何處隱居?”

農婦用力拍腦門,她實在記不清了,就扯開了嗓子喊他們家男人:“孩子他爹,以前咱們村裡的牡丹娘子和楊郎,你還記得嗎?”

“牡丹那麼漂亮一娘子,怎麼不記得?”

“呸!”農婦憤憤啐了一聲,罵道,“老不正經的,一會我和你算賬。楊郎一家搬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農田裡,一個黝黑粗糙的漢子撓了撓頭,猶豫道:“好像去劍南了,一個叫屏山的地方。”

莫琳琅趕緊把這些信息寫下,楊華,牡丹,屏山。莫琳琅一邊寫一邊在心裡歎氣,劍南啊,那麼遠,他們還來得及嗎?

莫琳琅忙著寫字,自然沒有注意到,李朝歌的眼睛狠狠一縮。

屏山?

李朝歌心中驚駭,但她臉上沒有流露出異樣,依然鎮定從容地問農婦:“他們夫妻兩人還有什麼親戚嗎?”

屏山距洛陽路途遙遠,李朝歌最是知道那裡的路有多難找。元日天後就要用百花了,現在趕路肯定來不及,李朝歌隻能打聽楊華和牡丹的親人,說不定,其他人手裡還有秘方。

“親戚?”農婦和她的丈夫一起冥思苦想。農婦最先想起來,快言快語說道:“牡丹沒聽說過,她一直獨來獨往,從沒見過她有什麼親戚朋友。反倒是楊華,他好像有個表弟,叫宋聞。”

農婦熱愛在村口閒聊,所以時隔多年還記得楊華家的親戚情況,但宋聞住在哪裡,現在何處,她就一無所知了。不過這對於李朝歌來說不成問題,她問清楚楊華和宋聞的籍貫,打算直接去京兆尹查戶籍。

身為公門中人,尋人可從不依靠八卦。李朝歌帶著人手離開,她轉身前,無意般問:“牡丹家養的那隻黑狗,長什麼樣子?”

農婦愣了一下,沒明白李朝歌問這個做什麼。她心直口快,熱情道:“黑色的,毛特彆長,凶得很。牡丹長得好看,時常有小混混上門鬨事,那條黑狗就對著人咬,嘴筒子這個地方還被人打出一條疤呢。”

莫琳琅和白千鶴站在不遠處,不明所以地等待李朝歌。李朝歌點點頭,臉色上看不出任何波動,就仿佛隻是隨意一問。她對著農婦輕輕一笑:“多謝。”

果然,農婦口中那條黑狗,和李朝歌離開黑森林時,打傷的那隻狗妖一模一樣。

李朝歌分明記得,顧明恪當時也在,還從黑狗嘴裡奪出來一顆仙丹。這顆仙丹從何而來?牡丹和顧明恪,又有什麼關係?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評論抽30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