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謀反(2 / 2)

謫仙 九月流火 11252 字 6個月前

女皇本來沒將重明鳥放在心上,那隻鳥長相極類雞,再加上前段時間湧現出來的祥瑞,女皇基本心裡有數。這多半是武元慶為了討她喜歡,找了隻體型大的家雞,把羽毛染色後冒充重明鳥送給她的。女皇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隻吉祥物養著。但如今重明鳥丟了,卻讓女皇一下子打起精神。

她並不在意那隻鳥雀,而是在意這個舉動。是誰偷了重明鳥?他們想做什麼?皇宮裡到底有多少人想要推翻她?

這件事情越想越恐怖,能進入內宮,並且神不知鬼不覺放走重明鳥的,必然是皇宮內侍,天子近臣。在距離女皇這麼近的位置竟然有人抱有異心,若是她不注意,豈不是被人殺了都不知道?

女皇瞬間出了一身冷汗。武元慶跪在女皇腳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訴苦,女皇靜靜聽了好一會,冷聲道:“傳盛元公主過來。”

李朝歌到宣政殿時,女皇還在裡麵說話。李朝歌停在台階上等,她低聲問女官:“女皇匆忙喚我來,所為何事?”

女官眼睛朝兩邊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女皇之事,奴婢不敢探聽。不過,剛才魏王來了,和女皇說了許久的話。”

武元慶?李朝歌若有所思,心裡大致勾勒出幾種情形。這時候內侍推門出來,說:“盛元公主,裡麵請。”

李朝歌進入殿門,女皇坐在側殿,案上堆積著許多奏折。看到李朝歌來了,女皇遞了一封折子給李朝歌,說:“這是豫州上報的和李鈺謀反有勾連的人家。越王謀反,參與者竟然隻有四十戶,這群人以為朕遠在東都,不知豫州底細,就可以聯起手糊弄朕不成?朝歌,你說該派誰任豫州刺史,徹查李鈺謀反一事?”

李朝歌知道這是個危險問題,她若是舉薦保皇黨的人,女皇必會心生嫌隙,但若是推薦女皇中意的人,其他朝臣又會覺得李朝歌媚上。而且,李鈺謀反的事明明都翻篇了,現在女皇又翻出當初治罪的折子,是什麼意思呢?

女皇到底在試探她,還是想借機發作?

李朝歌心思百轉,但是臉上依然十分平靜。她隻停頓了短短一瞬,就說道:“兒臣未接觸過造反案,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不過,文昌左丞狄老剛正嚴明,奉公不阿,若由他去豫州徹查謀反案,必能辨明忠奸,平複民心。”

女皇聽到這個人選什麼話都沒說,她轉而談起另外一件事:“魏王前些日子進獻重明鳥,但是昨夜,重明鳥竟然丟了。魏王派人找了一天,沒人見過此鳥。重明鳥是魏王公開進獻的,兼之色澤鮮豔,絕不可能自行飛走而不驚動守衛。依朕看,多半是有人蓄意偷走。一隻象征明君的祥鳥他們也要偷,不知道他們到底想擁立誰。”

李朝歌垂下眼睛,靜靜聽著,不發表任何意見。等女皇氣出的差不多了。李朝歌才道:“魏王興許不擅長尋找東西。鎮妖司就在皇城中,這些天兒臣並沒有發現可疑蹤跡。依兒臣看,重明鳥定然還在宮裡。”

女皇語氣淡淡的,臉上看不出想法,對李朝歌說道:“這類鬼神之事還是你最擅長。尋找重明鳥一事,就交由你負責吧。”

李朝歌毫不意外,抬手應是:“兒臣遵命。”

李朝歌進了趟宮,又接了一個棘手案子。她沒有耽擱,回鎮妖司叫齊人手後,就去宮城裡尋找重明鳥。

周劭不擅長找東西,尋找鳥雀也不需要使力氣,李朝歌就留周劭在鎮妖司看門,自己帶著白千鶴和莫琳琅進宮。她先去了豢養重明鳥的宮殿。養鳥的太監在前方引路,小心翼翼地說道:“盛元公主,就是這裡了。”

李朝歌伸手,後麵的人立刻給李朝歌遞上工具。李朝歌戴上手套,走到籠子邊,仔細看周圍的痕跡。

鳥籠華麗完整,沒有任何破壞的痕跡,四周散落著幾片羽毛。李朝歌隔著手套拿起一片,太監見狀,解釋道:“回稟盛元公主,鳥雀很容易掉羽毛。重明鳥自從送來後就是如此,並非奴等不儘心。”

李朝歌明白,羽毛根部是自然脫落的,並非人為撕扯,確實不關太監的事。給這些太監一千個膽子,他們也不敢虐待女皇的靈鳥。

李朝歌轉了一個方向,看向鳥籠門。籠門上掛著一把鎖,現在兩者都被打開了,鎖眼並沒有暴力破壞的痕跡。李朝歌問:“鑰匙有幾把,在誰手裡?”

“共有兩把。”太監忙不迭遞上鑰匙,說,“一把在魏王手中,另一把獻給女皇,由奴才暫時保管。公主明鑒,奴才自從拿到這把鑰匙後,不敢帶在身上,一直放在值事房裡鎖著,許多公公都可以作證。奴才發誓,絕沒有把鑰匙交給任何人。奴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放走靈鳥啊。請公主明察。”

李朝歌瞥了眼鑰匙,回頭示意白千鶴。白千鶴上前,接過鑰匙仔細看了看,低聲對李朝歌說:“是全新的,沒有使用過的痕跡。”

“會不會被人複刻?”

“不會。”白千鶴搖頭,“如果有人偷走拓印,必會在齒痕上留下痕跡,但是這把上沒有。”

李朝歌沒有說話,白千鶴是這方麵的行家,他說沒有,多半真的沒有。若宮裡有人能瞞過白千鶴的眼睛,那對方也不必委屈於偷鳥了,有這手藝,偷玉璽印章豈不是更快。

宮裡的這把鑰匙沒用過也沒被複製,那就是武元慶那把出了問題?武元慶就算腦子不靈光,也不至於蠢到自己給自己挖坑吧?

李朝歌一時沒想明白鑰匙的事,她換了個方向,去找丟失的重明鳥。無論到底是怎麼丟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把重明鳥找回來。

莫琳琅帶著人在花園裡搜索,李朝歌依次審問宮門守衛。她挨個問了一圈,沒人注意到有人抱著隻鳥出去。李朝歌又去查昨天出入宮城的記錄,一個個上門搜,還是沒找到任何可疑之處。

李朝歌在宮城裡折騰了兩天,一無所獲。她自己也奇了怪了,那麼明顯的一隻鳥,能躲在哪裡?莫非真像武元慶所說,被人藏到宮外了?

重明鳥一連幾天都沒有進展,武元慶繼續在女皇耳邊煽動,說定是有人買通宮門守衛,將重明鳥藏在自己家裡了。外臣和宮門守衛勾結,把進獻的靈鳥帶走,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衝進宮裡暗殺女皇了?女皇大怒,讓人徹查李衝、李鈺謀反案,務必將東都裡的內賊挖出來。

好容易平息的事態一下子擴大了。不知道是誰起了頭,舉報同僚和外地諸王有書信來往,被舉報的人害怕,隻能舉報更多人來證明自己忠心。事情一傳十十傳百,漸漸長孫家被人匿名舉報,說是在二王謀反之前,曾見過韓王李元嘉給長孫宇送信。還有人舉報,韓王曾經偽造聖旨,琅琊王和越王謀反,就是韓王背後指使的。

女皇早就懷疑長孫家了,現在捉到了證據,立刻將長孫宇及兩個兒子下獄。長孫宇乃是三朝元老,在朝中舉重若輕,長孫宇下獄後,朝野震驚。

第二天早朝,有許多人上前給長孫宇說話。裴紀安更是據理力爭:“韓王確實給長孫相公送信,但長孫相公並未理會,還將對方的書信付之一炬。由此,可見相公並不曾有二心。”

一個近來因舉報而得勢的草根臣子幽幽說道:“長孫相公若心中無鬼,為什麼要將韓王的書信燒毀?韓王和越王、琅琊王勾結,長孫相公得到書信時本應立刻向聖上稟報,他卻隱瞞不發,還將所有證據銷毀。說不定,正是他被韓王說動,在悄悄掩護韓王呢。”

“你……”裴紀安震怒,但是又無話可說。書信是韓王寄的,裴紀安根本無法阻攔,他隻能勸外祖父不要摻和。可是,長孫宇留下書信會被人說勾結謀反,毀掉書信又會被這些小人說心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長孫宇曾經激烈反對立武氏為後,現在落到女皇手裡,正如了女皇的意。女皇陰沉著臉色,開口道:“韓王假造聖旨,煽動謀反,罪無可恕。傳令,即刻起褫奪韓王封號,嚴查所有和韓王有來往的人,凡是逆黨,一個不留。長孫宇和韓王有來往,身上亦有嫌疑。著查封長孫府,長孫家所有男子下獄,謀反案查明前,任何人不得探視。”

偌大的朝堂上沒人敢說話。所有人都泛上一股寒意,女皇要徹查謀反案,連僅是有書信往來的長孫家都不能幸免。照這樣下去,有多少人要被牽扯進來?

宣政殿中霎間人人自危,每個人都在想之前和外地藩王有沒有交流。女皇看著台下神態各異的臣子,緩慢問:“長孫家謀逆一案事關重大,不容有失。眾愛卿誰有信心勝任此案?”

眾臣沉默。此案主審人十分重要,幾乎可以決定長孫家的生死,以及接下來的朝堂走向。他們這些京官和藩王有親故的畢竟是少數,但和長孫家有交情的,那就多了。

謀逆是大罪,長孫宇若是被定成謀反,長孫家的姻親、好友、學生全部要被牽連,一個不慎就會血洗朝堂。因此,誰來主審長孫宇,委實至關重要。

短暫的沉默後,眾人突然開始角力,各家都在舉薦自己這一方的人。大家都能文能武,誰都不服誰,朝上簡直吵成一鍋粥,有些人說急眼了,甚至要動手。

李朝歌忍無可忍,她上前一步,朗聲道:“臣舉薦大理寺少卿顧明恪。顧少卿公正嚴明,斷案以來未有一樁冤案錯案,兒臣以為,他足以勝任此案。”

剛才那個挑撥的草根臣子似有不滿:“顧少卿是盛元公主的駙馬,盛元公主舉薦顧少卿,恐有任人唯親之嫌。”

李朝歌壓根理都不理他。顧明恪上前,微微拱手道:“謝指揮使抬愛。臣願意一試。”

朝堂上臣子漸漸安靜了,女皇也點點頭,說:“好,那就交由大理寺少卿顧明恪主審,刑部郎中、秘書郎旁聽。”

這個結果大家都沒有異議。君臣彼此猜忌,但是放到顧明恪身上,所有人都信任顧明恪定會公正處理。由他主審,無論女皇還是臣子都放心。

禦前太監忖度女皇臉色,吊高了嗓子喊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作者有話要說:留言抽3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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