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暗殺(1 / 2)

謫仙 九月流火 12473 字 3個月前

女皇虛虛盯著帷幔,心中晦暗難測。

這幾日她頻繁做噩夢,今日,更是夢到了非常了不得的東西。

夢中還是一樣的人,一樣的時間,但是李常樂死了,李懷被判謀反,在流放途中莫名病亡。女皇重病,榻前質問李朝歌時被殺。

女皇的夢境到這裡戛然而止,她氣喘籲籲醒來,就算緩了很久,還是能感覺到那股心悸。

女皇從來不相信巧合,她以女人之身登上皇位,可以說開天辟地獨一遭。女皇忍不住猜測,這是不是上天為了警示她,所以在夢中給她提醒,李朝歌會弑君。

畢竟李朝歌武功高超,宮廷內外沒人攔得住她,而顧明恪也不是普通人。女皇曾經提出讓他們和離,之後會另給他們補償,但兩人都拒絕了。後麵沒人再提這件事,可是女皇和李朝歌、顧明恪的隔閡,就此生成。

他們夫妻兩人權傾朝野,現在手裡還有三十萬大軍。若是這一仗打贏,恐怕天底下再無人能和他們抗衡。如果他們不想屈居臣子呢?

而且,李朝歌找到當年救她的俠客了。這些年女皇親眼看著李朝歌,可以看出她確實沒有六歲前的記憶。但是人不會無緣無故失憶,是誰抹去了她的記憶?

女皇想著這些事,臉上越來越凝肅。宮女們隻以為女皇半夜被噩夢驚醒,心情不好,給女皇換了安神的香後,就繼續侍奉女皇睡覺。宮女拿著扇子,輕輕扇風,女皇躺在床上合眼,呼吸逐漸均勻。

女皇睡著了,宮人們小心翼翼地合上帷幔,放輕了腳步往外走。殿中隻剩燭光昏暗,帷幕重重。張彥之跪坐在紗幔後,他看到女皇安詳躺著,似乎睡熟了的樣子,不動聲色起身,悄悄從殿裡出來。

一出殿,他立刻加快了腳步,急匆匆往宮門趕去。不好,李朝歌有危險,他要趕快提醒她。

張彥之並不知道,在他走後,帷幔後的女皇猛地睜開了雙眼。

·

夜雨浩蕩。雨聲淹沒了腳步聲,五個黑衣人轉成一圈,踩在地上,驟然濺起高高的水花。

一個黑衣人猛地向李朝歌拋出鐵鉤,李朝歌躲過,而那個鉤子像是有眼睛一樣,再次旋轉回來。李朝歌執劍擋住,然而奇怪的是,削鐵如泥的潛淵劍竟然割不斷那些鐵鏈,反而被鐵鉤牢牢吸附著。李朝歌心裡震驚,這是怎麼回事?潛淵劍並非凡鐵,按理不會被磁鐵影響才是。

李朝歌很快意識到,這些人是專為她而來的。他們手裡的武器,也是為她而定製的。

這五個人配合的非常默契,其中一個人繃緊鐵鏈,另兩個人向李朝歌攻擊。李朝歌劍被人控製著,折腰躍起,反身重重給了黑衣人一腳。黑衣人被踢遠,她順勢握緊鐵鏈,用力拽回去,把鐵鏈另一端的黑衣人甩到他的同伴身上。

幾個黑衣人摔成一團,李朝歌也終於拿回了自己的劍。摔倒的那幾個人很快就整理好隊形,再次向李朝歌圍來。李朝歌握緊劍柄,嚴陣以待。

她正凝神尋找破綻,忽然感覺到腳下有動靜,她本能躍起,與此同時,地下鑽出來一個人,手握雙刺,直指李朝歌。要不是李朝歌剛才離開的早,現在就被刺穿了。

李朝歌心中又是一冷,可以土遁,這是五行忍者?土忍者一擊未成,再次向李朝歌追來,李朝歌接下這一招本來輕輕鬆鬆,但是她正要反擊時,金忍者拋出鐵鉤,將潛淵劍牢牢吸住。李朝歌武器受製,隻能強行換方向躲開。她和雙刺驚險擦過,才落地,另外幾人的攻擊也來了。

他們是五行忍者,分彆對應金木水火土,彼此相生相克,偏偏又配合無間,李朝歌對戰非常吃力。又一回合過去,李朝歌沒躲得過,胳膊上被劃出長長一條血痕。

李朝歌按住胳膊上的傷口,血跡穿過她的指縫,滴滴答答掉入水窪中。李朝歌身上已被雨水澆濕,幾縷頭發貼在她臉側,襯的她那雙眼睛格外漆黑。

李朝歌問:“是誰派你們來的?”

五個忍者排列隊形,緩慢逼近李朝歌,無人應話。木忍者率先出擊,手中的鞭子甩過雨幕,拉出一條長長的水線,快要落下時,鞭子忽然伸長幾寸,硬生生改變了原來軌跡。

紫微宮,女皇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看著簷外大雨連天。女官侍奉在後麵,忐忑難安。

今日不知道怎麼了,女皇一整天都沉默寡言,連廣寧公主和六郎都沒能讓女皇展顏。女官小心翼翼地問:“聖上,這場雨下得怪大的,站久了恐會著涼。奴伺候您回去吧?”

女皇沒有動,臉上神情淡漠,看不出什麼情緒。但女官立刻嚇得跪地,大氣不敢喘:“奴婢僭越,女皇恕罪。”

“下去吧。”女皇淡淡應了一句。女官如蒙大赦,趕緊磕頭,冷汗涔涔地爬起來。

她退到一半,忽然被女皇叫住。女皇盯著外麵連珠般的雨線,問:“五郎在何處?”

女官不明所以,戰戰兢兢說:“五郎在集賢殿編書,今日下雨,早早睡了。聖上要叫五郎來嗎?”

外麵吹來一陣大風,裹挾著雨絲飛入宮殿,女皇腳下頃刻就被打濕了。女官想要提醒,但女皇仿佛沒察覺般,依然迎著風,說:“沒事,你們都退下吧。”

眾人不敢做女皇的主,應諾一聲,輕手輕腳撤遠了。等人走後,女皇伸手,接住屋簷落下的一滴水珠,低歎道:“可惜了,明明是最像我的孩子。”

李朝歌用劍擋住雙刺,背後長鞭呼嘯而過,倒刺勾在李朝歌手臂上,瞬間拉出一條血肉模糊的傷口。雨水滴滴答答落下,粘稠的血隨著雨水,在地上蜿蜒成一片紅。

李朝歌忍著疼,再次舉劍攻擊。可是這些人有備而來,他們熟知李朝歌每一個招式,對她的攻擊風格了如指掌。他們的武器、行陣、走位,都是為李朝歌量身定製的。

以一敵五,還是五個專門研究過她弱點的人,李朝歌很快就體力不支,傷痕累累。李朝歌依然強撐著,不肯後退一步。她根本退無可退,這些人今日就是為了殺她。

李朝歌拚著一次攻擊不躲,用力刺向金忍者。對方的鉤子狠狠穿入李朝歌肩膀,李朝歌的劍也刺向對方腹部。可是,劍尖碰到對方身體的時候,無論李朝歌用多大力氣,都捅不進去。

他們壓根不是凡胎,李朝歌怎麼贏?

金忍者猛地抽出鐵鉤,倒刺從李朝歌肩胛穿過,頓時鮮血淋漓。李朝歌悶哼一聲,右手再也握不穩劍。土行者看到機會,飛快從地裡穿出。尖銳的雙刺紮穿李朝歌小臂,血液像失控了一樣往外流,李朝歌手指劇痛,潛淵劍咣當一聲墜地。

土行者趁機抱著潛淵劍遁走。李朝歌已受了重傷,一旦失去潛淵劍,她就隻能任人宰割。李朝歌想要奪回武器,可是手才動了動,就牽動渾身傷口,許多地方一起流血,衣服被血浸染的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

她心裡慢慢平靜下來,她知道,自己今日多半要命喪於此。

原來,造反平定之日,就是李朝歌亡命之時。

土行者將潛淵劍搶走後,剩下幾個忍者都露出輕鬆之色。他們提前做了許多功課,但李朝歌的難纏程度還是遠超他們想象。不過現在,很快就要結束了。

火忍者舉起長刀,正打算了結這場暗殺,地下忽然傳來一陣悶哼,土地明顯滲出血來。他們嚇了一跳,慌忙呼喚:“土行,你怎麼了?”

然而沒人應話,一聲悠長的龍吟穿過蕭蕭夜雨,猛然破土而出。潛淵劍刃上還殘留著血,它在雨幕中穿梭一圈,重新落到李朝歌身邊。

李朝歌費力地握住劍柄,其他四個忍者卻並不看她,而是驚恐地轉向另一邊。

長街儘頭站著一個白衣男子。明明四周下著大雨,他卻白衣勝雪,滴雨未沾。他站在儘頭,衣袂無風自動,長發在背後輕舞,和周遭黑暗格格不入。

他相貌未變,但仿佛打開了某道枷鎖,身周威壓鋪天蓋地,再無掩飾。隔著這麼遠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淩厲殺氣,這絕不是一個凡人能達到的,連武林高手也不行。

唯有移山倒海的仙人,才會擁有這樣的力量。

木忍者皺眉,說:“秦天尊,仙人在人間開殺戒乃是大忌,天尊要明知故犯嗎?”

秦恪看到地上那些血,眼睛無比刺痛。他要是再晚來一步……他都不敢設想。

秦恪手掌緩慢抬起,浩浩湯湯的雨水仿佛突然凝固,隨即變成萬千銀針,飛快往忍者身上襲來。這回變成他們手忙腳亂,難以招架。秦恪一眨眼就落到李朝歌前麵,他長袖鼓動,雨水朝他手心彙集,最後凝成一道道冰棱,猛地調轉方向,刺向木忍者。木行擅長控製,不能被人近身,他察覺秦恪的動作後立刻往後躲,但還是被冰棱破開護體罩,噗嗤一聲穿心而過。

木忍者倒下,手背重重砸到地上,濺起一大片汙水。剩下三個忍者明白形勢嚴峻,不再抱有僥幸之心,而是呈山字站在一起,彼此搭肩,彙聚三人內力,全力向秦恪擊去一掌。

這一掌凝聚了他們全部力量,僅此一擊,不成功便成仁。秦恪同樣調動靈力,兩道力量砸在一起,轟然一聲,雨水如箭矢般朝外飛射,樹木石牆紛紛斷裂。李朝歌在秦恪的身後,並沒有被雨箭波及,但是她感覺的到,秦恪似乎力有不及。

或許不能說他力有不及,而是他沒法使力。對麵畢竟是三個人,雙方靈力對峙起來。秦恪想要加大力道,可是他才剛剛有動作,就被一道封印強行壓製下去。

秦恪皺眉,他的力量被封鎖到十分之一,實在太麻煩了。換成平時,他哪需要和人僵持?

秦恪受限,對麵三人隱隱占了上風。李朝歌失血過多,早就支撐不住了,但她忍著疼,不肯發出任何聲音,以免讓秦恪分心。秦恪聽到她忍耐的呼吸聲,心中再也忍不住,不顧封印使出全力。

秦恪力量剛剛增強,就被封印強行壓製,秦恪悶哼一聲,口中泛起腥甜。但即便是瞬息漏出來的靈力也足夠了,對麵三人霎間被衝垮,像麻袋一樣砸到地上。其中兩人噴了股血,立刻就不動了。

最後一個忍者躺在地上,他費力地支起身體,怨毒地盯著秦恪:“秦天尊,你還認得我嗎?”

秦恪手微頓,露出遲疑之色。忍者諷刺地笑了聲,譏道:“我就知道,天尊高高在上,不問凡俗,早就忘了我們這些罪人。當年你殺我愛妻,如今,你為何護著你的女人?”

秦恪看著對方的臉,終於從其中辨出熟悉的影子:“桓雲?你不是在輪回中受罰麼,為何私自逃脫?”

桓雲冷笑:“我就算放棄仙籍,從此做一個凡人,也絕不想回去受你們擺布。你們這群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天尊,何曾真正為我們考慮過?”

說著,桓雲猛地從袖中拔刀,朝秦恪刺去。然而他還沒碰到秦恪衣服,就被他身上的護體靈罩擊中。靈氣自動護主,察覺到攻擊本能反擊,都不等秦恪反應,桓雲就吐出一口血,徹底失去了氣息。

雨水浩浩湯湯,將血跡暈開,衝到路邊的水溝裡排走了。秦恪站在雨中,略微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