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瑒看著聞鶴有些擔憂的臉龐,無法在她掌心寫字說清楚情況,隻能朝她輕輕笑了笑,以示安慰,讓她不要擔心。
聞鶴看到他笑了,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連宗瑒都笑了,說明這件事真的是非常嚴重了。
聞鶴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心墜落到了穀底,再也撈不上來。
“宗小將軍,你……”聞鶴瞪大眼睛,忽然眨了眨眼,輕聲說道,“看來,我們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她注視著宗瑒垂眸安靜的長睫,忽然傾身湊近了他。
聞鶴忽然之間的湊近,讓宗瑒忍不住抬眸,直視著她漂亮的杏眼。
他安靜地看著聞鶴,覺得自己要不還是先把繩子掙脫開,慢慢跟她說明情況。
但在下一刻,他便仿佛定在原地,什麼事都做不出來,隻略微挑眉,看著聞鶴越來越近的臉龐。
聞鶴俯身,輕輕吻了一下宗瑒的唇畔,呼吸有些亂。
溫熱的唇一觸即分,聞鶴盯著宗瑒的眼眸,長睫掃在他的眉骨上,輕聲說道:“反正都要死了,不親白不親。”
宗瑒輕吸了一口氣,看到近在咫尺的聞鶴的臉,垂眸,抬頭,正打算做些什麼的時候,馬車卻猛然間停了下來。
岑雍掀開馬車簾子,朝裡麵說道:“暫時甩掉了追兵,可以下——”下車了。
“你們?!”他這句話剛說到一半,就看到聞鶴與宗瑒湊得極近,聞鶴的長發垂下,遮擋了兩人側臉。
岑雍深呼吸了好幾口氣,覺得眼前這個場景他忍不了。
聞鶴發現岑雍忽然掀開簾子,連忙一蹦,拉開距離,又靠在榻上,一副半死不活的鹹魚樣子。
岑雍看著臉頰微紅的宗瑒,拍了拍馬車牆壁說道:“宗小將軍,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解釋一下,你為什麼要親聞鶴?”岑雍一副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心痛表情。
宗瑒當然沒有說話,他隻扭頭,輕飄飄地看了一眼岑雍。
聞鶴開口,冷聲說道:“岑指揮使,是我親的。”
岑雍隻覺自己的牙又開始抽痛,他好絕望。
他捂著胸口,親自跳上馬車將聞鶴與宗瑒手上的繩索解開。
“你解開繩索,我是要跑的。”聞鶴將手伸給岑雍,開口說道。
岑雍先將宗瑒手上的繩索解開,聞鶴發現了他手腕上的傷口,挑眉問道:“他手怎麼回事?”
“聞鶴公主,你現在是俘虜,麻煩有點俘虜的樣子可以嗎?”岑雍咬牙切齒地說道。
“哦。”聞鶴冷漠回應,“你要殺了我的話,臨時之前我還不能罵兩句麼?”
“誰說我要殺你了?!”岑雍挑眉,又將聞鶴手上的繩索解開,“下車,我慢慢跟你說。”
聞鶴看了一眼宗瑒,見他情緒沒有絲毫的波動,似乎早已經知道情況的樣子。
她伸手偷偷碰了一下宗瑒的手背。
宗瑒扭頭看她,眼眸專注。
聞鶴本想問他怎麼回事,一低頭看到宗瑒手上的傷口,隻開口問道:“疼不疼。”
其實是不太疼的。
但宗瑒還是點了點頭,就這麼看著聞鶴。
聞鶴皺眉,低頭看了一眼宗瑒手上鮮血淋漓的傷口,歎了口氣:“待會我給你上藥。”
於是,過了片刻,聞鶴坐在森林裡的篝火邊,給宗瑒手腕上的傷口輕輕倒上藥粉,一邊纏繃帶,一邊問道:“岑指揮使,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岑雍坐在篝火旁,深吸了一口氣,麵上竟然露出了猶豫之色。
他之所以今日先向宗瑒說出真相,是因為宗瑒足夠冷靜,不會有太過激的反應。
但聞鶴就不一樣了,她是當事人,現在說出來的事可能對她影響很大。
指不定聞鶴會有什麼反應。
宗瑒伸手,看了聞鶴懵懂的臉一眼,伸手在她掌心寫道:“莫慌。”
聞鶴看著宗瑒,又看了一眼岑雍,覺得這兩個人達成了什麼共識,並且還有秘密瞞著她。
“說吧。”聞鶴坐在篝火旁,伸手烤了一下火,心想自己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就算是現在岑雍說他是自己哥,她都不會驚訝的。
“嗯。”岑雍點頭,對著聞鶴認真說道,“我其實是……”
“是什麼?”聞鶴反問,竟開始有些好奇。
“我其實是你哥。”岑雍伸手發誓,“是真話,不是假話。”
“哦,就是這樣而已嗎?”聞鶴一聽愣了。
她呆了半晌,方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你不要亂認親戚哦我跟你講!”聞鶴大聲說道,一臉的不敢置信,“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哥哥,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岑雍隻覺自己胸口一疼,差點沒被她氣得吐出一口血來。
他長這麼大,忽然發現他有這麼一個糟心的妹妹,他才是最慘的好嗎!
“聞鶴,千真萬確,我是你哥。”岑雍拿出他一路上一直被妥善安放的畫軸,在聞鶴麵前緩緩展開。
“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娘?”岑雍展開那副“畫仙”安陽的畫作,指了指上麵漂亮得不似凡間人的女子。
但是聞鶴的目光顯然沒有放在畫上的聞袖公主身上,目光被聞袖公主身側站著的年輕俊朗男子吸引了。
“這……”她開口,聲音竟有些沙啞,帶上了些哽咽,“這不是我爸嗎?”
她父親的照片,她貼身帶著放在錢夾裡,放了十幾年,直到死。
現在,她父親的畫像忽然出現在了她的麵前,這要她如何冷靜下來。
“是。”岑雍點頭,語氣冷靜,“畫上的是你的母親聞袖公主和你父親,同時,也是我父親。”
“我沒有哥哥。”聞鶴扭過頭,惡狠狠地看著岑雍,“我母親生我的時候就去世了,我爸隻有我一個女兒。”
“一時半會很難解釋。”岑雍歎了一口氣,看著聞鶴,目光複雜,“反正不關我的事,都是我爹做的。”
聞鶴馬上抱胸,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對,反正也跟我沒關係,都是我爹我娘做的。”
“咱們當孩子的,都是受害者啊!”聞鶴錘了一下自己的腿,覺得這事兒太複雜了。
而宗瑒則一直看著聞鶴眼角掛著的淚痕,忽然伸手,替她輕輕拭去淚痕。
聞鶴背過身去,吸了吸鼻子說道:“我沒事。”
“我覺得你有事。”岑雍開口,揭穿了她。
聞鶴又抹了一把眼淚,直接站了起來,背朝著兩人,沒有說話,自己慢慢踱步走到了黑暗的樹林之中。
沒有了明亮的篝火,聞鶴看著黑暗的雪地上張牙舞爪的樹枝,又吸了一下鼻子。
想到了自己要去戰亂區的時候,與她爸吵的那一架。
作為她的父親,自然是要阻止自己的女兒前往那樣危險的地方。
但聞鶴哪裡會聽他的話,既然她已經下了決定,就不會後悔。
在戰亂區中,聞鶴確實是從未後悔過,隻有時閒暇的時候喝了酒,才會拿出她爸的照片看一眼。
雖然她爸吊兒郎當,不怎麼做正事,但他在聞鶴心中,還是占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位置。
聞鶴捂著嘴,沒有讓自己哭出聲來,隻讓淚水在黑暗中慢慢流。
反正這裡也沒人看得到,所以聞鶴沒有抑製自己的淚水,隻眨了眨眼,任由淚水流了滿麵,然後在臉頰上凝結成冰霜。
聞鶴伸手將凝結成冰的淚水撇開,整理了一下情緒,正打算轉過身回去的時候,卻發現宗瑒站在了她的身後。
在月色晦暗的森林中,聞鶴看不清楚宗瑒的表情。
她吸了一下鼻子,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你手好些了嗎?”聞鶴看了一眼宗瑒手上纏著的潔白繃帶。
宗瑒點頭,聞鶴處理傷口的手法很好,他手上的傷也並無大礙。
他伸手,在黑暗的樹林中,輕輕擁住了聞鶴有些顫抖的身軀。
聞鶴隻覺自己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宗瑒的心跳平靜且有力,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宗瑒捉住聞鶴冰涼的雙手,他的指尖溫暖,聞鶴的掌心卻冰涼。
他在她掌心慢慢寫下:“彆哭。”
聞鶴挑眉,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也不管宗瑒有沒有看到:“我沒有哭。”
宗瑒無奈,隻能在她掌心寫道:“好,沒有哭。”
聞鶴把臉頰輕輕放在宗瑒的肩膀上,看著稀疏樹枝間皎潔的月色,思考了很久。
但是千思萬緒太過複雜,聞鶴沒能理清楚,所以她隻能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說道:“為什麼岑雍的父親,長得真的跟我父親一模一樣。”
宗瑒垂眸看著聞鶴背上披散而下的長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任由聞鶴一人慢慢說著。
“話說回來,岑雍的父親,到底是朔方國什麼人?”聞鶴忽然意識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她從宗瑒的懷裡退出來,覺得有些寒冷,但還是捏了捏眉心,語氣疑惑:“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問這個問題呢?”
聞鶴連忙輕輕拽著宗瑒的袖子,往樹林外走去。
隻見岑雍還蹲在篝火旁烤火,抬頭看著聞鶴與宗瑒一眼,輕快問道:“喲,哭完了?”
聞鶴一屁股坐到樹邊,當然不會承認她剛剛自己去哭了,隻挑眉看了一眼岑雍說道:“沒有哭。”
岑雍輕哼一聲,當然沒有相信聞鶴的話。
聞鶴看著岑雍,開口問道:“經過我的深思熟慮,我暫且接受了你的說法。”
“你不接受也得接受,這就是事實。”岑雍對著聞鶴攤了攤手,也是一臉的無奈。
“所以,你父親,也就是我父親,到底是什麼身份?”聞鶴冷靜下來之後,思路清晰了許多,“既然有權力調動這麼多人來乾朝將我帶走,自然地位不低吧?”
“你不知道我是誰?”岑雍故作驚訝。
“錦衣署的岑指揮使,請問你還能是誰?”聞鶴抓了一把雪,扔到他身上。
“難道你沒發現嗎?”岑雍歎了口氣,心想聞鶴果然是談戀愛腦子談傻了,“朔方國的人,也喚你聞鶴公主。”
“哦,竟然是如此嗎?”聞鶴今晚的反應確實是遲鈍了許多,竟然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你們朔方國的人該改口了。”
她這句話一出,連宗瑒都看不下去了,他忍不住伸手,在聞鶴掌心寫字,提醒她:“是皇帝。”
“哦,竟然是如此嗎?”聞鶴又愣了,“我爸那老家夥這麼牛逼了?”
過了一會兒,她方才反應過來。
她指了一下岑雍:“所以你,是朔方國的太子殿下。”
岑雍點頭,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是如此。”
聞鶴又指了一下自己:“我,暫且是朔方國的如假包換的公主殿下?”
岑雍點頭:“是如此。”
“你爹和我爹,那個老家夥,是朔方國的皇帝陛下?”聞鶴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岑雍繼續點頭:“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你說得沒有錯。”
“那……”聞鶴臉上忽然出現了猶豫的表情。
“你有話便說。”岑雍開口,提醒她。
“那朔方國怎麼還沒滅國啊,這真是太奇怪了。”聞鶴扶額,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朔方國人民真的慘,太慘了!”
岑雍愣了一下,忽然笑起來:“你說得對,我也好奇這個問題很久了。”
聞鶴連忙扭過頭看了一眼宗瑒,一臉的不敢置信:“宗小將軍,你不發表一下看法嗎?”
即使知道了這樣的秘密,宗瑒還是一臉的平靜,似乎並不驚訝。
他安靜的長睫輕顫,就這麼看著聞鶴,伸手在她掌心寫道:“沒有看法。”
聞鶴忍不住搖了一下宗瑒的肩膀:“這可是你們大乾朝攻打朔方國的大好機會,你看看這個皇帝這個太子,都什麼樣啊。”
宗瑒搖頭,否認了聞鶴的說法,隻抬手在她掌心寫下:“冷靜。”
聞鶴經他一提醒,這才發現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於激動了。
“咳咳。”她輕咳一聲,讓自己顯得冷靜端莊,朝岑雍正色說道,“還是等到了朔方國,見了我父親再說吧。”
她尚且還不知道這個朔方國的皇帝身體裡的靈魂,到底是這個朝代的人,還是真的就是他爸。
“可以。”岑雍伸了個懶腰,“追蹤的士兵我已經甩掉了,隻需要沿著這條路往朔方國走,無人會阻攔。”
“這麼說來。”岑雍忽然將目光轉向宗瑒,神色有些認真,“宗小將軍,你確定你要一同前去?”
“我現在可以讓你回京畿城。”他說道。
宗瑒搖頭,聞鶴現在處境尚不明了,他如何會孤身回京畿城。
“你身為乾朝將領,就這麼來我朔方國,合適麼?”岑雍看著宗瑒的眼眸說道。
聞鶴扭頭,眯起眼看了一眼宗瑒。
“他願意。”沒等宗瑒開口,聞鶴便先開口說道,“更何況,我現在根本不清楚你們將我抓回朔方國的目的。”
“這……”岑雍尷尬開口,“這父親找女兒,不是正常的麼?”
“乾朝皇帝找我回皇宮,也是在找女兒。”聞鶴冷笑,語言陡然間尖銳了幾分,“岑雍,你了解皇上,你說他確確實實就是單純地想要找我回皇宮嗎?”
“你先前在宗小將軍的手下麵前,將他帶走,你說他又半途回到京畿城,又會得到怎樣的猜忌呢?”聞鶴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岑雍這事辦得不地道。
“你要抓,抓我一人便好。”聞鶴怒視著岑雍,開口問他,“你一起將宗小將軍抓走,又是什麼意思?”
宗瑒伸手,輕碰了一下她的手背,抬手寫道:“是我。”
岑雍看了宗瑒一眼,終於是無奈開口:“那麼你可知,你若是被我帶去了朔方國,不知所蹤,你家這位小將軍會做什麼嗎?”
“我不知道。”聞鶴馬上伸手戳了一下宗瑒的手背,“你要做什麼?”
宗瑒無奈,隻能抬眸看著她,目光之中的意思很明顯。
聞鶴看著他神色認真的眉眼,忽地歎了一口氣:“你沒必要。”
宗瑒伸手在她掌心寫道:“我已說過,我願意。”
聞鶴伸手,輕輕勾住了他的指尖,大致明白了宗瑒的意思。
而後,她目光又轉向一直捂著臉頰,看著這裡的岑雍。
“你牙疼?”聞鶴皺眉看了一眼岑雍,有些疑惑。
岑雍咧嘴揉了一下臉頰:“這還都是拜你們所賜。”
“?”聞鶴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還是沒能接受麵前這人就是自己的哥哥這個事實。
她伸手靠近火堆,烤了一下火說道:“幾日能到朔方國?”
“避開邊防,十餘日即可。”岑雍馬上開口回答。
“宗小將軍。”聞鶴看了一眼宗瑒,眼眸倒映月色與火光,明亮且專注。
宗瑒以為聞鶴又要勸說自己不要一同前去,隻抬手在她掌心寫道:“我一同前去。”
“不是。”聞鶴搖頭,看著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是說……”
“我是說,十餘日很快,這路途辛勞,宗小將軍還需多擔待才是。”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