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十章(1 / 2)

“前麵就是大乾朝和朔方國的邊境了嗎?”聞鶴趴在車窗上, 朝外看著。

岑雍騎著馬, 看著漫天的飛雪, 黑馬在雪地上踏出一個個腳印。

他點頭應道:“再往北去,便是朔方國了。”

“我們要直接過去嗎?”聞鶴經過好幾天的心裡鬥爭, 暫且接受了她爹就是朔方國皇帝這個事實,變得有些積極主動起來。

“在這裡停幾日吧, 這裡有個邊境小鎮胡楊林鎮,可以在這裡修整一下再往北走。”岑雍搖了搖頭,表示還要在這裡停留幾日。

“為何?”聞鶴非常有身為一個人質的自覺,甚至幫岑雍思考起追兵的問題, “這裡若是邊境的話,萬一要追蹤我們的人跟到這裡來了怎麼辦?”

“聞鶴,你要正視大乾朝的辦事效率, 他們要調兵往邊境走, 可沒有我們的車馬快。”岑雍皺眉,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白茫茫雪原, “更何況此時正值冬季, 若不做足準備, 可能會在路上遇到危險。”

聞鶴聽他所言,隻能點點頭,縮回了馬車之中。

坐在她對麵的宗瑒倒是十分安靜, 隻默默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似乎在思考著些什麼。

“宗小將軍, 你來過朔方國嗎?”聞鶴是一個安靜不下來的人, 看著宗瑒如此沉默,她先開口問道。

宗瑒點頭,抬眸看了聞鶴一眼,抬手在她掌心寫道:“朔方國氣候寒冷,環境較為惡劣,以遊牧為主。”

“那……”聞鶴又想到了畫像上她的父親,有些欲言又止,“你說我這父親到底是怎麼回事?”

宗瑒正抬手,打算在聞鶴手上寫下一些什麼,但聞鶴卻自己都被自己問出的這個問題逗笑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都不知道,你肯定也不知道,算了,還是等到了朔方國再說吧。”

此時,馬車已經緩緩駛進了一個小鎮之中。

這應當就是岑雍所說的邊境小鎮胡楊林小鎮。

小鎮中是節次鱗比的房屋,厚厚的積雪堆積在屋頂上,遠遠看去,仿佛童話中的小鎮一般可愛。

聞鶴忍不住開口說道:“這小鎮看起來真可愛。”

坐在她身邊的宗瑒搖了搖頭,否認了聞鶴的說法。

他在聞鶴掌心寫道:“並不是如此。”

這時,岑雍也開了口說道:“聞鶴,這胡楊林小鎮可沒你想象中的那麼美好。”

“你猜,這小鎮隸屬於哪個國家?”岑雍一振馬鞭,開口問道。

“大乾朝的版圖中沒有它。”朔方國的事情聞鶴不清楚,但大乾朝的版圖聞鶴卻了解得很。

大乾朝的疆域北至邊境線,並沒有一個叫做“胡楊林小鎮”的存在。

“但是朔方國的版圖中也沒有這個小鎮。”岑雍開口,看著前方的胡楊林小鎮入口,緩聲開口說道,“它不屬於朔方國也不屬於大乾朝。”

“竟會如此?”聞鶴看著前方那個有著可愛白雪屋頂的小鎮,開口驚訝地問道,“所以這裡很亂?”

“非常亂,這裡龍蛇混雜,什麼國家的人都有。”岑雍輕咳一聲,“胡楊林小鎮的原住民民風剽悍,不服大乾朝也不服朔方國。”

“這樣的小鎮,又窮又硬氣,這種爛骨頭,我朔方國也不想要。”岑雍輕蔑地哼了一聲,才領兵走進了胡楊林小鎮之中。

聞鶴倒是對胡楊林小鎮十分好奇,隻探出馬車窗外,看著小鎮街道上來來往往穿著奇裝異服的人們,

不多時,馬車已停了下來。

聞鶴牽著宗瑒的手跳下馬車,將厚厚的兜帽戴在頭上,帽沿上白色的絨毛隨著寒風輕輕飄動。

她忽然伸手碰了一下宗瑒有些冰涼的指尖,往東邊指去:“我們一路避開官道,從西側前來,再往東去,宗曜老將軍是否就在那裡了?”

宗瑒挑眉,這才往著東邊看去,隻見白茫茫的天空之中偶爾飛過幾隻飛鳥,便沒有旁的事物了,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一片。

但聞鶴說得沒有錯,聽聞朔方國異動,前來北方邊境線鎮守邊疆的宗曜老將軍確實就在向東的方向。

若真按距離來算,宗瑒離他的父親並不算遠。

聞鶴開口,正打算說什麼,卻先被宗瑒伸手貼住了嘴唇。

他知道聞鶴又要勸說他離開,所以他沒有讓聞鶴說出來。

聞鶴抬起眼睫,看到宗瑒堅定且深邃的眼眸,終究還是歎了口氣,說道:“既然如此,那便入驛館吧。”

“喲,聞鶴,你又開始勸你家小將軍回去了?”岑雍早就靠在驛館的門框上,抬頭看著兩人,語氣調侃,“彆掙紮了,他不會離開的。”

宗瑒扭過頭看了一眼岑雍,雖然他對岑雍沒有太多的好感,但不得不承認,就這個問題而言,岑雍比聞鶴看得更加透徹。

“誰……誰說我要讓他離開的?!”聞鶴生氣地跺了跺腳,“我是想問他晚上吃什麼?”

“我瞧著宗小將軍好養活得很,吃糠咽菜也能活下去。”岑雍長腿一邁,先走進了驛館之中。

“你——”聞鶴看著岑雍的背影,還是不能相信她怎麼會有一個這樣的哥哥。

宗瑒伸手輕輕拽住了聞鶴的手,表示並沒有什麼關係。

聞鶴扭頭看著宗瑒,竟還是生著氣說道:“你怎麼還幫著他?”

宗瑒:“……”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亂講啊。

他無奈地搖頭,沉默著領著聞鶴走進了驛館之中。

由於胡楊林小鎮並不屬於朔方國或是大乾朝兩個國家之一,所以他們一行人所住的驛館也說不上太好。

聞鶴是無所謂自己的住宿條件的,她在戰亂區,什麼露天帳篷或者是被炮火轟炸過的危樓都住過,現在胡楊林小鎮之中的條件在她看來,也算豪華了。

“此番出行,來得急,所以沒能提前訂好合適的驛館,湊合住吧。”岑雍嫌棄地推開驛館房間的門。

“沒事。”聞鶴並不是嬌氣的人,連忙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可以接受。

宗瑒看著岑雍,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介意。

“既然你們都不介意,那……”岑雍忽然拉長了聲音說道,“現在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聞鶴看著岑雍尷尬的臉色,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這個驛館不大……”岑雍欲言又止,看著宗瑒開口說道。

“所以,隻能委屈宗小將軍與我住一間房了。”岑雍輕咳一聲,終於將他想說的話說出來了。

聞鶴看了岑雍一眼,又看了宗瑒一眼,欲言又止。

“也不是不可以。”聞鶴開口說道。

“問你了麼,我問宗瑒呢!”岑雍嫌棄地看了聞鶴一眼,將她往樓上趕,“去去去,自己住去。”

聞鶴噔噔噔跑上樓,趴在二樓的欄杆往下看,隻見這個小小的驛館院子中心栽了一株雪鬆樹,在寒風中挺拔地屹立著。

而岑雍似乎還在與宗瑒交涉:“宗小將軍,你看我這個意見如何?”

宗瑒搖頭,拒絕了岑雍的提議。

“你不跟我住一間屋子,你要到哪裡去住?”岑雍挑眉看著宗瑒,目光不善,“跟未來大舅子住一間屋,委屈你了嗎?”

宗瑒皺眉,看了岑雍一眼,而後在放在院子裡,落了雪的桌上伸手寫下:“她沒認。”

她沒認你這個哥哥。

所以你也不是我大舅子。

岑雍看到這三個字,又看了一眼站在樓上吃瓜看戲,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聞鶴一眼,生氣地拍了一下雪鬆樹的樹乾說道:“她不認又如何,事實就是這樣。”

宗瑒伸手,將方才桌上的雪粒子抹平,又寫下四個字:“我睡外麵。”

“你睡外麵想冷死誰啊!”岑雍索性直接推著宗瑒的肩膀,將他往房間裡推,一邊推還一邊說話,“我都不嫌棄你,怎麼反倒你嫌棄起我來。”

宗瑒並沒有真的要拒絕岑雍的意思,他回頭挑眉看了岑雍一眼,終究還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隻見房間內的爐火燒得正旺,發出“劈啪劈啪”的聲音,連聲音都如此溫暖。

這個驛館的房間顯然就是給兩人準備的,宗瑒隨意打掃了一下,也便接受了這個現狀。

反倒是岑雍嫌棄地拍了拍被子,一邊自言自語地嘟噥著:“我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不僅要跟一個男的住一間房我還要睡這麼差的被褥,我招誰惹誰了,說起來這都怪聞鶴,我爹怎麼就惹了這麼一個風流債呢我也太慘了吧。”

他說話的聲音很小,岑雍原以為隻有自己才能聽到,但宗瑒聽到他的話,整理被褥的手頓了一下,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直到他說出“聞鶴”二字的時候,宗瑒才站直了身子,回過身來看著岑雍,右手不自覺碰到了腰間的長刀。

“彆衝動……彆衝動……”岑雍一把將被子鋪開,看到宗瑒放在暗金色刀柄上的手,連忙開口說道,“我亂講的。”

這時,門外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

聞鶴打開窗戶,趴在窗台上,抬頭朝房間裡的兩人招了招手說道:“岑雍,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聽到了又如何,這不是事實麼?”岑雍抬頭看了聞鶴那章酷似聞袖公主的臉一眼,輕哼一聲,自顧自整理起被子來。

宗瑒扭頭看了他一眼,自顧自走出了門外。

隻見聞鶴早已站在小院之中,撿起地上的雪,團成結結實實的一團,在手上拋來拋去。

雪花落下,落在她白皙泛著微紅的臉頰上,在日光照耀下反射出些許晶瑩的光澤來。

“宗小將軍。”聞鶴拿著手上的雪團子,朝宗瑒笑了笑,笑容溫暖。

然後她伸手拋出雪球,直直朝著宗瑒而去,開口說道:“接住了。”

宗瑒正打算伸手接住雪球,卻聽到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

他知道是岑雍。

所以宗瑒沒有接住雪球,讓它直直地往後落去。

“???”岑雍一出門,便被雪球砸中了胸口,一抬頭就看到側身讓開的宗瑒和捧著另一個雪球躍躍欲試的聞鶴。

“你們在乾嘛?”岑雍低頭,撿起地上的碎雪,熟練地團成團,“我團過的雪球比你們吃過的大米還多。”

他伸手一拋,準備直接朝著聞鶴扔過去。

但是雪球卻飛在半空中,被一雙手截獲。

宗瑒接住了岑雍向聞鶴拋過的雪球,一伸手便又將這個雪球遞給聞鶴。

聞鶴朝宗瑒無奈地攤手:“岑雍,這就不怪我了,都是宗小將軍讓我打的。”

宗瑒回眸看著聞鶴,眼神認真,表示還要多少他都還可以搓。

“幼稚,無聊——”岑雍往後退進了房間裡,表示自己不要跟這種目無兄長的年輕人計較。

聞鶴拿著手上兩個雪球,失去了擊打目標,有些喪氣。

她的手被雪凍得通紅,指尖似乎失去了知覺。

聞鶴連忙將雪球放到桌上,朝手心哈一口氣,搓搓手。

她趁著搓手的空隙,兩隻手放在嘴邊,將自己整張臉埋進了雙手之中。

聞鶴偷偷抬眼看了宗瑒一眼。

隻見宗瑒正端正站在一邊,腰背挺得筆直,正抬頭看著些什麼,

聞鶴湊上前去,在他耳邊問道:“宗小將軍,你在看什麼呢?”

宗瑒扭頭,看到聞鶴的臉湊得極近,溫熱的呼吸灑在耳畔。

他沒有動,就這麼看著近在咫尺的聞鶴的眼眸,而後抬手在她掌心寫道:“你看樹上。”

聞鶴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這個驛館小院之中的雪鬆樹梢上,掛著一個黑色的小東西。

“是鬆果!”聞鶴眼尖,馬上認出了是什麼。

在這樣寒冷的冰天雪地之中,院子裡的雪鬆樹頂上,竟然還有一顆鬆果,當真令人意外。

此時一陣微風吹過,雪鬆樹上的鬆果搖搖欲墜,似乎馬上就要掉下來。

聞鶴抬頭看著這個鬆果,悵然開口:“是不是要掉下來了。”

宗瑒點頭,表示同意。

胡楊林小鎮的風雪正盛,隨便一陣狂風吹過來,這顆鬆果就會掉下來。

聞鶴看到掛在樹梢上搖搖晃晃的鬆果,開口說道:“彆掉下來呀。”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經看過的一則小故事,說是在醫院裡的一個垂危的病人,每天望著病房窗外藤蔓上剩餘的葉子,心裡想著秋天快來了,我也快死了,等到藤蔓上的葉子落光,我也該死了吧?

那個病人就躺在病床上,感受著自己生命的流逝,一邊數著窗外的葉子。

葉子一天天地落下,他對於生的希望也就少了幾分。

但是那個病人等啊等,也沒有等到病房窗外藤蔓上的最後一片葉子落下,覺得是上天在幫助他,所以對生命重新燃起了希望。

後來他病愈後,來到病房外的院子裡一看,隻見院子上攀爬的的藤蔓早已經光禿禿,而最後一片葉子是被人精心描繪在牆上的,惟妙惟肖,跟真的一般。

畫上的葉子,當然永遠不會落下。

聞鶴想,萬一這顆鬆果,也是某一個人的希望呢?

所以她並不希望這顆可愛得小小鬆果落到地上。

但天不遂人願,又一陣狂風夾帶著風雪吹來,將聞鶴寬大的大氅吹起來。

聞鶴一抬手,連忙捂住自己的眼睛,提防著風沙吹進眼裡。

這時,頭頂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

聞鶴抬頭,就看到掛在樹梢上的那顆鬆果掙脫雪鬆樹的懷抱,就這麼掉了下來。

她看著那個小小的可愛鬆果,直直朝著她的麵龐掉下來,一時之間竟忘記了閃躲開。

聞鶴閉上了眼睛,但是鬆果卻並沒有砸在她臉上。

宗瑒眼疾手快地抬手,接住了那顆鬆果,然後在聞鶴掌心寫道:“沒有掉。”

“哪裡沒掉,它這不是在你手上嗎?”聞鶴指著宗瑒手上的鬆果,語氣竟然有些失望,“這胡楊林小鎮的風如此猛烈,它能撐到現在,也算它堅強了……”

宗瑒搖頭,看了聞鶴一眼,忽然縱身跳到了雪鬆樹上。

他矯健的身子很快爬上了雪鬆樹的頂端,不知從何處抽出了一根細細的紅線,將鬆果粗糙的柄綁著,將它重新綁在了雪鬆樹的樹梢上。

聞鶴抬頭,看到宗瑒修長的手指一點,那鬆果便輕輕搖晃,但是怎麼樣也不會掉下來了。

宗瑒輕巧一躍,便從樹頂上落到了聞鶴的麵前。

他伸手,大掌放在聞鶴的眼前,擋住她的視線。

聞鶴不明所以,但還是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閉上眼後,聽覺與觸覺就格外敏銳。

聞鶴感覺到宗瑒在她手心慢慢地寫道:“忘了。”

忘了?

忘了什麼?

聞鶴思考宗瑒話語間的含義,馬上反應了過來。

他是要自己忘記,方才鬆果曾經過下來過這件事。

“我忘了。”聞鶴忽然笑了起來,抬手將宗瑒的手放下,又抬頭向上望。

隻見在樹梢上那顆鬆果在微風中搖搖晃晃,很是可愛。

這次,不論狂風還是暴雪,都無法將它吹落。

聞鶴看了宗瑒一眼,隻見他看著自己,眉目如畫,眸光深邃,似藏著千言萬語。

她走上前兩步,緊盯著宗瑒的眼眸,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一聲不耐煩的聲音。

“你們幼稚不幼稚呐!”岑雍站在門口,不耐地敲了敲門框,“一顆鬆果而已,有什麼好玩的?”

聞鶴回身,看著岑雍正打算與他鬥幾句嘴的時候,岑雍的下一句話馬上將她接下來的話堵上了。

“來吃飯了。”岑雍輕咳一聲,朝聞鶴與宗瑒招了招手,“北方冬季夜晚長,吃了飯便可以準備休息,明日采買一些物資,便可以準備出發。”

“行。”聽到有飯吃,聞鶴什麼話都不想說了,連忙跟在宗瑒身後,往前廳走去。

而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這個驛館小院的另一邊房間裡,忽然傳來了幾聲虛弱的咳嗽聲。

“咳咳咳——”一位女子躺在床上,拿著錦帕,微蹙眉頭。

“小姐。”在一旁從銅盆裡拿出熱毛巾的侍女連忙走上前去,關心地在女子身旁喚道。

“木蘭,我沒事。”那小姐的眉目間纏繞著病氣,但卻難損她的美貌,眉似遠黛,唇似點朱,淡淡愁容縈繞在眉目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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