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1 / 2)

水手辛巴德和牧羊人萬帕之間的交流非常愉快。

不論二十歲的路易吉·萬帕在昨晚的夜色中做了哪些勾當,但是在白天的時候,或者說在大部分時候,他都是那種能讓人不由自主地高看一眼的出色年輕人。

就像侍女喬吉婭所說的那樣,萬帕身上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深沉氣質。

然而,這個與眾不同的年輕人現在就陷入了一場麻煩中,並且看上去還是一場很大的麻煩,同時還把即將告辭離開的水手辛巴德先生也卷入其中。

一小隊騎著馬的憲兵在三岔路口前圍堵住了萬帕和他身邊的陌生麵孔。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種四處抓捕縱火盜竊犯的敏感緊要關頭,本地突然出現的陌生麵孔總是非常可疑的。更何況,這位自稱是水手辛巴德的先生還和嫌疑重大的路易吉·萬帕待在一處,而且相談甚歡,這就更讓負責調查和抓捕的憲兵們警惕了。

隊長安德烈亞狐疑地打量著水手辛巴德的蒼白膚色,覺得這人與其說是常年沐浴著陽光與海風的水手船員,還不如說是剛從底下棺木裡爬出來的吸血鬼。

想到這裡,安德烈亞嘲弄地撇了撇嘴唇,暫時先不去理會對方,而是把威嚴淩厲的視線全部轉移到了路易吉·萬帕的身上。

“萬帕先生,德·聖費利切伯爵大人和治安官比安奇先生希望能當麵問你幾個問題,請跟我們走一趟吧。當然,我們不得不暫時保管你的馬槍,萬帕先生,免得你在見到各位大人時,也忍不住像現在這樣握緊了武器。”

麵對著圍著自己並都舉起槍戒備的十二名騎馬憲兵,路易吉·萬帕不得不陰沉著臉點了點頭。

不過在交出武器之前,他緊緊盯著安德烈亞隊長的眼睛問道:

“泰蕾莎在哪裡?你們帶走了她嗎?”

安德烈亞哼笑著搖頭道:“我們沒有帶走她。她現在是聖費利切家的客人,而伯爵大人正打算送她一份禮物。萬帕,你的未婚妻泰蕾莎是自由的,沒有任何人限製她的行動。”

聽了這個解釋,路易吉·萬帕立刻皺了皺眉頭。他很清楚那些精美的禮物對於泰蕾莎的吸引力,否則昨晚他就不會差點兒被嫉妒和恐慌啃食了心靈。但他並不覺得自己應該為此責備泰蕾莎,那是泰蕾莎的天性,他很早以前就清楚了。

就在萬帕沉默思索著接下來要如何應對,才能既保全自己也不失去泰蕾莎的時候,憲兵中有個一直愛慕著泰蕾莎的本地小夥子不耐地舔了舔嘴唇,他終於壓抑不住心底對情敵的惡意,拉長了語調冷冷嘲諷道:

“萬帕,我們離開聖費利切伯爵的宅邸時,看到泰蕾莎正在和一位高貴、富有又文雅的少爺說笑,瞧上去可開心了,反正我從來沒有見過泰蕾莎對誰笑得那樣甜蜜。你知道那位少爺是誰嗎?哈,就是昨晚那位走到你麵前邀請泰蕾莎跳舞的博蓋塞先生!聽聽,博蓋塞!這可是個極為尊貴久遠的姓氏喲,萬帕,不是你這樣的窮放羊的可比的。”

記麵對失敗者的奚落,路易吉·萬帕表麵上並沒有流露出特彆激動的情緒。他隻是在聽到“博蓋塞”時微微加重了呼吸,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或者說是要更加冷靜沉著。他甚至都沒有再去多看挑釁者一眼,隻是慢慢摩挲著槍柄上的雕刻花紋。

萬帕的漠視與高傲立刻激起了嘲諷者心中的更多不滿,他嗤笑著繼續說道:

“萬帕,我要是你,現在可不會關心泰蕾莎在做什麼,反正她肯定已經不會屬於你了。嘿,等你去坐牢了,她就會嫁給更有錢更有社會地位的男人。她不會等你,並且會徹底忘記你。所以,萬帕,給你一個忠告,還是好好想想待會兒見到伯爵大人後,該怎麼回答昨晚……”

“好了,魯索,你已經說得夠多的了,彆再刺激親愛的萬帕先生了。”安德烈亞隊長突然出聲打斷了魯索接下來的話。

他這樣做,自然不是出於對萬帕的同情或者憐憫,否則之前也不會任由手下魯索對萬帕冷嘲熱諷了。他是不願意讓口無遮攔的魯索透露出更具體的細節,因而才出聲阻止的。

不過,對於萬帕和一旁的旅人來說,魯索話中透露出的信息已經足夠他們做出一些基本判斷了。

對於萬帕來說,他此時幾乎已經肯定,憲兵們抓他去見聖費利切伯爵的原因,應該和昨晚放火燒彆墅有關。

意識到這一點後,自覺成功做了一件大事的路易吉·萬帕有些不解地抿了抿唇,實在想不出為什麼自己會惹來了懷疑。不過,一個還算好的消息是,他們並沒有因此懷疑泰蕾莎或者遷怒她,否則魯索等人也不會如此篤定泰蕾莎會離他而去並追求更加富有舒適的生活。

而對於水手辛巴德而言,在聽過魯索的話後,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有些糟糕起來。先前被誤會成嫌疑犯或者同夥幫凶的時候,他都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波動,不過是隨意笑笑。

可如今一聽趾高氣昂的魯索用“男人坐牢而未婚妻另外嫁人”這種事嘲笑萬帕,心裡頓時不舒服起來。

雖然理智告訴他,有些事還需要全麵看待具體分析。可是感性上,這位人生經曆頗為坎坷的蒼白先生已經避免不了地對路易吉·萬帕產生了一絲同情。

更何況,他先前還和萬帕相處愉快,並得到了對方的小小幫助,這就讓這份同病相憐的情感變得更加真切起來。

所以,就在這短暫的幾分鐘裡,化名為水手辛巴德的愛德蒙·唐泰斯便改變了態度。他打算推遲原本的計劃並暫停趕路,轉而留下來弄清楚路易吉·萬帕是不是被冤枉的。

倘若是的話,那他一定要出手相助,不讓這樣一個聰明沉穩的年輕人蒙受不幸,再去經曆愛德蒙·唐泰斯曾經遭受過的苦難。

——蒙冤入獄十四年,父親餓死,未婚妻另嫁他人,並且是嫁給了陷害他入獄的仇人之一。

於是,當安德烈亞隊長沉聲表示水手辛巴德也需要和他們走一趟並說明情況的時候,愛德蒙·唐泰斯並沒有取出隨身攜帶的由羅馬總督親自簽署的通行證,以及羅斯皮裡奧西紅衣主教親筆書寫的介紹信,而是利落翻身下馬並和路易吉·萬帕走在了一起。

記他微笑著表示,自己久聞聖費利切家族的高貴聲望,如今能夠有幸拜訪德·聖費利切伯爵,自然沒有理由拒絕。

安德烈亞隊長瞧了一會兒坦然從容、仿佛是去朋友家做客的陌生旅人,又望向始終表情鎮定的路易吉·萬帕,竟漸漸心生動搖。

如果說在找到萬帕之前,安德烈亞隊長對萬帕是縱火盜賊這件事有七分懷疑的話,那現在便下降到了五分。

至於另一個突然摻和進來的男人,說實話,安德烈亞隊長覺得自己看不明白這位先生。

與此同時,裴湘已經和父親聖費利切伯爵搬到了農莊主體彆墅後方的一幢獨立小樓內暫住。等“受驚嚇”的她再好好修養一兩日,父女二人便會一同返回羅馬城內的常住宅邸。

愛德蒙·唐泰斯走進這幢倉促間收拾出來卻不失舒適的小樓時,裴湘剛剛離開餐廳。

她此刻比以往二十年的任何時候都耳聰目明。

於是,哪怕隔著一層樓和一條不短的走廊,她依舊能聽到一些隱約的、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和開門關門聲。拚湊起來後,便是路易吉·萬帕和他的一個什麼水手朋友被帶回來了。

裴湘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奈莉,發現她應該是什麼都沒有聽見。

“奈莉,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我要去小客廳的書架上找幾本書,你不用跟著我了,有事我會搖鈴的。”

奈莉行了一個禮,腳步輕快地離開了,從始至終都沒有對裴湘要去小客廳這件事做出提醒。

望著奈莉走遠了的背影,裴湘眸光微轉,確定奈莉確實不能聽到剛剛的那些聲音,可是裴湘自己卻能夠捕捉到了大部分動靜。就在剛才,安德烈亞隊長他們先後進入了小客廳內。他們應該是要在那裡處理案件,可是卻沒有人來通知她參加。

“以前就是這樣,特彆理所當然。”

裴湘眉頭輕蹙,心中暗忖:

“但是,過去的那些事怎麼能和這次縱火案相比呢?我都差點兒為此沒命了。所以,我現在突然變得關心先生們的各種討論進展也是應當的。難道真要等先生們處理好一切,然後告訴我一個不知真假、不用煩惱的結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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