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梅拉……”
伯爵歎息著輕輕呢喃出女巫小姐的名字,到底還是無奈認輸,垂下的羽睫隱約遮住了他眼眸深處的百轉千折。
裴湘立刻明白自己已經得到了朋友的允許,之後不用再繼續裝作一無所知了,不由得小小地舒了一口氣。
年輕姑娘發自內心地認為,是自己用聰明才智和溫柔善良成功說服了她固執驕傲的朋友。為此,她心中充滿了成就感。
不過,獲得參與許可的裴湘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說出自己的全部推測,也不打算立刻提起那三個名字來驗證猜想。她怎麼能忘了當自己無意間提起唐格拉爾這個姓氏時,自己朋友眼中流露出的濃烈憎惡和起伏掙紮?
她想,如果可以的話,她驕傲的朋友一定不願意這樣情緒外露,一定不願意展現傷口與脆弱——哪怕會得到善意的對待。所以,她打算等回去之後再寫信給他,讓他有獨自平複情緒的時間與空間。
“伯爵先生,從此以後,你一定會感覺更幸福一些的。”
“但你會增加更多的憂慮。卡爾梅拉,我受過很多苦,你要了解我的過去,就必然躲不開聆聽苦難者的迷惘與無助。”
“但那會讓我的生命更加立體和充實,不是嗎?苦難中開出的花兒,才會更加芬芳絢麗。而我有機會欣賞,也是一種難得的幸運。”
“你說這是幸運?”
“毋庸置疑。”
——*——*——
過了好一會兒,沉浸在愛情喜悅中的瑪莎和弗朗茲才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裴湘。
這對初通心意的青年男女含情脈脈地對視了一眼後,便含笑著向他們的漂亮朋友快步走來。
“卡爾梅拉,”瑪莎溫柔的眉目間盈滿了甜蜜,“你在這裡,真好。我和弗朗茲後來返回去找你和德布雷先生,卻撲了個空。有人說看到你們和布拉恰諾公爵夫人一行人一起離開了。”
裴湘淺笑著答應了一聲,又簡單說明了自己和公爵夫人他們在休息區分開的情況,隨後便目露關切地瞧著瑪莎,無聲詢問結果。
瑪莎靦腆一笑,朝著裴湘輕輕點了點頭,給出了肯定答案。之後,這姑娘大概是為了逃避內心深處的害羞感覺,又連忙開口問道:
“卡爾梅拉,德布雷先生沒有和你同行嗎?你怎麼獨自一人……啊,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嗎?”
裴湘眨了眨眼,側頭看了一眼站在斜後方扮作希臘老人的基督山伯爵,漸漸若有所悟。
她想,呂西安·德布雷的馬車忽然出狀況,也許並不是一場簡單的意外,而是她身邊這位先生特意安排的。
“德布雷先生的事等會兒再說,瑪莎,”裴湘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微笑著對兩位朋友溫聲解釋道,“我和這位先生是偶然相遇的,很巧,我們都很喜歡這裡的紫羅蘭,就聊了幾句。”
裴湘話音剛落,基督山伯爵便朝著瑪莎和弗朗茲微微頷首致意,又對裴湘欠了欠身,然後就當真如同偶遇閒聊了幾句的陌生人那樣,態度矜持又不失禮貌地轉身離開了。
而瑪莎和弗朗茲自然也不會太過留意一位“偶然”遇見的陌生外國老人。他們等基督山伯爵不緊不慢地走出一段距離後,又繼續交談起來。
“那位老先生姓什麼呀?看起來很有氣派。”
“我還沒來得及問。”裴湘不甚在意地搖了搖頭。
瑪莎收回了視線:“好吧,也許以後還會遇見的。”
“卡爾梅拉小姐,呂西安他遇到什麼事情了?”弗朗茲好奇問道。
裴湘想,呂西安被剛剛那個白胡子老爺爺給故意支走了,以免一個天真可愛的羅馬姑娘被一個花言巧語的巴黎男人給騙了。
“在你們離開後,德布雷先生的馬車出了一點意外,不得不由他親自出麵處理,所以就提前離開了瑪格麗特花園。”裴湘一本正經地給出了答案,同時,眉目間流露出了一抹恰如其分的擔憂。
聽到呂西安遇到了一起必須由他本人出麵解決的意外,弗朗茲和瑪莎的臉上也多了幾分關切。兩人連忙追問其中細節。
裴湘打算邊走邊說。
隨後,她撐著小巧精美的遮陽傘,欣賞著沿途的鮮花美景,用不緊不慢的語速向瑪莎和弗朗茲詳細複述了呂西安·德布雷和男仆之間的對話。
得知了馬車事故的原委後,弗朗茲和瑪莎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仁慈的天主,沒有傷到人就好。”瑪莎做了個祈禱的手勢。
“肯定不會傷到人的。”裴湘語氣淡然,態度異常篤定。
瑪莎“嗯”了一聲,沒有多想,隻當好友信仰虔誠。
倒是一旁的弗朗茲有些疑惑地瞧了裴湘一眼,覺得伯爵千金的這句話有些古怪,可是又說不出哪裡古怪。
不過,當目光清澈的年輕姑娘回望過來後,弗朗茲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埃皮奈先生,”裴湘開口道,“我記得您和德布雷先生都提起過一位好友——阿爾貝·德·莫爾塞夫子爵。子爵先生他是費爾南·德·莫爾塞夫伯爵先生的獨子,是嗎?”
“是的,據我所知,莫爾塞夫伯爵先生和伯爵夫人隻有阿爾貝一個兒子。”弗朗茲肯定地點了點頭,心裡頗為好奇這位伯爵千金怎麼突然提起阿爾貝來了。
另一邊,裴湘笑吟吟地問道:“男爵先生,您肯定覺得不解,為什麼我會突然問起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