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第二百一十七章(2 / 2)

就在曹寅連聲勸慰情緒異常激動的沈啟堂之時,屋內震驚的曹家女眷們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諸位夫人們都是時常出門交際的,也不至於突然見到陌生男人就驚慌失措,並且,她們已經從沈啟堂的指責聲中猜出了他的身份。所以,在好奇又古怪地瞧了幾眼顯然是愛女心切的沈啟堂後,蔣氏和韓氏兩人就領著其他女眷起身避到了隔間。而老太太和李氏則依舊留在了正廳之內。

說起來,老太太之前就說過以後要把沈家當做親戚來往的,這番話也算不得是虛情假意的客套話,隻是她老人家並沒有料到沈家人也會來京城居住而已。還有就是,老太太同樣不曾料到,救下並養大長孫女的沈啟堂會是……如此這般容易激動又說哭就哭的奇男子……

暫時還未察覺到沈啟堂混不吝脾氣的孫老夫人隻覺得這一出接著一出的吵嚷委實令人頭疼,便連忙用眼神示意兒子儘快安撫好眼角泛著淚花的沈啟堂,彆讓這麼一個大男人唉聲歎氣哭哭啼啼的。

這要是傳了出去,外人不會過多嘲笑沈啟堂大驚小怪情緒不穩,說不定還會讚一句性情中人,倒是肯定會添油加醋地編排曹家是如何苛待小孩子的。

在曹寅再三保證以後絕對不會虧待長女後,十分懂得見好就收的沈啟堂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再次認真端詳了裴湘片刻,確定不得不送給旁人養的親閨女確實麵色紅潤身體健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隨後,狀似才反應過來自己之前竟然冒冒失失地闖進了曹寅妾室的住處,又不小心衝撞了曹家女眷後,沈啟堂頓時懊惱又慚愧地站起身來。他先是一臉誠懇地拜見了坐在上首的孫老夫人並連連表示慚愧,然後又垂著眼眸向李夫人以及此時依舊避到隔間的女眷們說了好些道歉的話。

此時再看沈啟堂,倒也是一副彬彬有禮規規矩矩的讀書人斯文做派,但卻和曹寅那種矜持有禮卻疏離客氣的讀書人氣質截然不同。沈啟堂在道歉時表現得十分真誠樸實,很有些出嫁前自家笨拙兄弟在姐妹麵前小心認錯的親切模樣,頓時就贏得了女眷們的些微好感,就連老太太都有瞬間恍惚懷念。

在場的所有女性中,唯有裴湘一直十分清醒地認為自家親爹的這番道歉並沒有多少誠意。因為他隻是嘴上說得好聽而已,卻從始至終都沒承諾過要給任何值錢的賠禮,而對於沈啟堂來說,隻有花錢才代表誠意。

“哎,老太太您大概也知曉一二。”

落座喝茶的沈啟堂開口就是一副嘮家常的口吻,就聽他長籲短歎地說道:

“多年來,我和內子膝下唯有湘兒一個孩子,甚至都做好將來招上門女婿的打算了。這猛然間一分開,哪能習慣呢?彆說內子是如何日夜思念了,便是在下,哎,說來不怕老太太您笑話,在下也不知道偷偷抹過多少次眼淚了,隻以為從此天南海北地分離……這不,許是老天爺憐憫我們夫妻,竟讓我在京城這邊找到了一份活計,而且東家仁厚,知道我們夫妻二人背井離鄉不容易,還特意借了獨門獨院的宅子給我們夫妻居住,前些日子剛歸置整齊了,住起來也算舒坦……”

說著說著,沈啟堂的眼圈就又紅了,聲音也透露出隱隱的哽咽。

他也不管這屋內明顯還沒有斷明白的內宅官司,隻是頂著滿臉“老太太你肯定理解我”的信任表情,啞著嗓子回憶道:

“……養孩子哪有容易的呢?最初的那段日子就不用多提了,自從湘兒會走路開始,我一麵希望她多跑跑多跳跳,一麵又時常擔心,一不留心就讓她一個小娃娃跑到危險的地方去。有時候啊,我甚至夜裡都會嚇醒。”

聽到這裡,裴湘總覺得沈啟堂這個“夜裡嚇醒”不是因為害怕女兒摔了磕了,而是擔憂喜歡捉迷藏的小閨女一不小心就把他藏在家中某角落的私房銀子翻出來。

“……自從湘兒跟著她外太翁在環溪草廬讀書,這一老一小的,我就更不放心了。自那以後,我不僅夜裡驚醒的次數變多了,就連白日裡也會因為擔心他們而時常走神。”

一旁的裴湘已經可以確定了,他爹日夜不安的真正理由根本不是擔心她和外太翁,而是怕親閨女和妻子的祖父“狼狽為奸”商量著給他增加課業。

“……湘兒這孩子的胃口自小就好,我之前也沒養過旁的孩子,不知道那麼多規矩,隻聽老話說能吃是福,郎中也說無礙,因此一直不曾在飲食方麵特意約束過她,想著隻要孩子不暴食暴飲或者挑食偏食就好。

“當然,湘兒吃東西時的儀態規矩那是沒得挑的,說起來,沈家也沒特意教過她什麼,可這孩子似乎天生就知道該如何做才算優雅得體。老太太,這並不是我自吹自擂誇耀自家孩子,而是有證明的。先前意外遇到四皇子和九皇子後,湘兒也和兩位皇子一起吃過飯的。無論是皇子還是那些宮人,都不曾嫌棄過她吃東西的模樣,相反還誇獎過她呢。”

沈啟堂特意再次提起裴湘的胃口問題,一來是想順著這個話題問清楚,在他出現之前,這雪嫣閣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二來就是在誇獎他老沈家的閨女天生貴氣,好些事不用特意學就能夠無師自通。

不過,這話聽在曹家人耳中,尤其是孫老夫人和曹寅耳中,那就是說因為裴湘生來就是曹家女兒,哪怕流落到小門小戶的沈家,血脈裡天生的矜貴講究也是無法磨滅的。

對此,曹寅自然不討厭旁人誇獎自己的長女,而孫老夫人就更覺得熨帖滿意了。她暫時遺忘了沈啟堂之前帶給她的憋悶驚嚇,漸漸覺得以後哪怕需要經常和沈家來往,也是不錯的。而曹家人厚待禮遇沈家人,傳出去自然是一樁佳話美談。

“不過,這沈二是不是也太能嘮叨了?”老太太瞧著沈啟堂手邊空了的茶杯,忽然意識到這屋裡就沈啟堂一人在一直講話,旁人竟然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而就在孫老夫人打算適時打斷沈啟堂的絮叨,並委婉地請他同曹寅去前院敘話之時,不知何時已經拿起茶壺的裴湘走到沈啟堂身邊,親自為父親添了茶水。

同時,裴湘悄悄地比劃了一個“四”的手勢並朝著李夫人的方向輕輕瞥了一眼。沈啟堂立刻會意,他朝著裴湘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後,端起女兒給他倒的茶水品嘗了一口,然後就語氣一轉,稍顯緊張地問道:

“老太太,啟堂進來之前,怎麼隱約聽說有誰要謀害府上的孩子,好似還提到了四格格?”

孫老夫人此時又覺得這沈啟堂有些多嘴多舌了。很明顯,她們剛剛是在處理一些內宅糾紛,也就是家醜。但凡是個穩重有涵養的讀書人,在意外撞見了這些後,都會假裝毫無所覺,哪裡會像沈啟堂這般大大咧咧地當場問出口的。

“沈賢侄,你多慮了,那不過是府裡一個神智不甚清醒的婆子在胡鬨而已。虛驚一場,讓你見笑了。”

沈啟堂摸了摸下巴,好似對孫老夫人不願深談的暗示一無所覺。他反而露出了一副十分同情的表情,還稍稍探身並壓低了聲音關切又熱心地說道:

“老太太您就是心善!不過呀,您可不用為了安撫我就特意遮掩真相,我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嘶……可是府上又被那些反賊盯上了?”

聞言,孫老夫人微微一怔,沒反應過來怎麼就和反賊扯到一起了。

沈啟堂又繼續說道:

“哎,老太太,要我說,這富貴人家自然也有富貴人家的難處,府上也真是不容易,竟這麼頻繁遭遇危險。當初在江寧的時候,湘兒便先是陰差陽錯地救了曹頎那孩子,後來又在馬場冒險救了曹兄……我原以為是曹兄去了南邊的緣故,沒想到回到京城之後亦是如此險象環生。

“這、這簡直是豈有此理啊!朗朗乾坤,天子腳下,竟敢謀害朝廷重臣的子嗣……哎呀,反賊們也太猖狂了!曹兄,難道就這樣任由那些居心叵測的鼠輩肆意囂張嗎?那豈不是把咱們朝廷的顏麵使勁兒往泥裡踩嗎?”

孫老夫人反應過來之後,聽到沈啟堂竟然把曹家內宅之事往反賊和朝廷顏麵上扯,哪敢讓他繼續義憤填膺地說下去。

她立刻擺了擺手,連說了三遍和反賊無關。

這般堅決否認的態度令沈啟堂先是露出了不解之情,隨後,他的麵色就漸漸難看起來。

沉思片刻後,沈啟堂放下茶杯直接說道:

“倘若不是外因,那就是內鬥了。老太太,曹兄,令府之內已經這般不太平了嗎?連兩三歲的小孩子都有人忍心陷害,那沈某又怎麼放心將湘兒留在此地?老太太,曹兄,不如讓在下先把湘兒接去沈家小住些時日吧,等你們處理完眼下的家務事,我再把湘兒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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