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雙方就要登上擂台,夏見星溫聲安慰:“我聽說這位少城主醉心書畫,對修煉打鬥並不上心,之所以能進入最後一場比試,很可能摻了些水分。”
伏魔錄條件反射,迅速為她解釋:“這個‘摻水分’的意思呢,就是說聶扶荷身為城主的女兒,將來定會繼承禦龍城。有的人顧及這一點,為了討好她而故意認輸。”
謝尋非抱劍倚在一根木柱旁,喉音是略顯慵懶的冷淡:
“你不通衛州詩詞歌賦,明日的文試很是吃虧。不過衛州尚武,倘若贏下這一場,無論你文試表現如何,都能得到進入禁地的機會。”
換言之,這也是她見到潛淵劍的唯一機會。
秦蘿對神劍和神龍都不抱有期待,不過既然入了這場幻境,凡事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就像考試一張數學試卷,即便早就知道壓軸題難於登天,基本不可能解答出來,前麵的選擇填空也必須認認真真,不錯過任何一個得分點。
江星燃特意從醉仙樓溜了出來,舉著拳頭向她笑笑:“衝衝衝!我們都在這兒等你的好消息!”
秦蘿定了定神:“我會加油的!”
幻境之外,斷天子愜意喝了口葫蘆裡的桃花釀,眉眼含笑:“恭喜。看來秦蘿小道友這一回,定然能進入禁地了。”
他本以為自家小徒弟孤孤單單沒什麼朋友,聽聞謝尋非與秦蘿那段對話,眼中的笑意從沒淡過。
“就算拔不出潛淵,去一睹神劍之風也是好的。”
江逢月亦是揚唇:“隻可惜這潛淵劍塵封多年,始終無人窺見其中真諦,天書又加了禁製,隻允許築基練氣進去――若是有機會,我也想進去瞧一瞧。”
“夏家那孩子之所以進入秘境,應當就是為了拔劍。”
斷天子手中酒葫蘆一轉,懶洋洋坐在樹乾下,眉梢輕挑:“我聽說他是個不錯的劍客,若是勤加修煉,說不定能超過他們家的老祖宗。”
交際花駱明庭來了興趣:“您說夏乾?就那個自凡人界一舉得道來此,還創造了絕世劍法的天才?”
聽聞此人來自凡間界,修為漲得飛快,生生憑借一人一劍在滄州站穩了腳跟,還自創一門[斷泓劍法],絕不外傳,神秘得很。
秦止點頭:“斷泓劍法,厲害。夏乾,怪人。”
劍聖此人的性子已是十分古怪,能讓秦止說出“怪人”二字,夏乾絕不簡單。
饒是雲衡也生出了興致,好奇開口:“為何是怪人?”
“自視甚高,目中無人。”
江逢月秦止算是夏乾的同輩,在這個話題上不便多談。一旁的斷天子樂樂嗬嗬,搖了搖酒葫蘆:“他修為漲得很快,劍法也厲害,聽說在凡人界還是個世家公子哥――這種人往往覺得自個兒天下第一,最值得一提的是,夏乾把凡人界的不少習俗帶了過來。”
江逢月拿手撐著下巴,悄咪咪解釋:“就是三妻四妾,劍譜傳男不傳女之類的。”
修真界講究一夫一妻的道侶製,駱明庭與雲衡聽罷皆是一愣,擺手連連道“使不得使不得”。
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水鏡裡一道宣布對決開始的洪亮女音。
江逢月眸光微亮,正襟危坐挺直身子:“快看,蘿蘿上擂台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站在擂台上,但這畢竟是最為重要的決賽關頭,秦蘿心中難免有些緊張,祭出問春風後視線上揚,落在對麵站著的少女身上。
聶扶荷體型纖弱,手裡拿著的法器竟是一支畫筆,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子冷冰冰的疏離氣質,與她對視時微微頷首,點頭致意。
秦蘿一本正經回了個禮。
[風起雲湧際,狹路相逢時!]
旁白再度歸來又是一條好漢,重新整頓上一次被攪亂的思緒,朗然出聲:[琴箏起,墨筆落,英雄惜英雄,今日之戰,究竟誰能更勝一籌?]
兩個女孩蓄勢待發,在對決開始的刹那,靈力驟起。
旁白解說得激情澎湃:[但見聶扶荷身法輕捷、宛如鬼魅,不過短短一個瞬息,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襲憨孫後背,卻被後者閃身避開!]
“像我的憨孫那種紈絝子弟,怎麼可能比得上少城主。”
擂台之下,城主府中的小廝們交頭接耳,不屑冷笑:“聽說她在問劍大會前一天,都還流連於醉仙樓――這種人也配贏?”
他們說的自然是那個原本的角色,然而一想到這副身體裡裝著秦蘿的神識,江星燃就氣不打一處來:“怎麼不配?她不配,難道你們就配了?”
“我們不行,少城主可以啊。”
秦蘿扮演的角色風評不佳,時常為人詬病,一名小廝環抱雙手:“我的憨孫整日吃喝玩樂,有什麼資格麵見神劍神龍?看她方才那幾個閃躲的動作,又慢又呆,想必不出五個回合,便會被少城主拿下。”
他說之前那段話時,謝尋非與陸望就不悅地皺了皺眉,這段話一出,當即有股威壓向著四麵八方溢開。
謝尋非似笑非笑:“道歉。”
“道歉,給誰道歉。”
小廝後退一步:“我們城主府人多,彆以為會怕你們這群家夥!”
有人小聲提醒:“可是,公子也在他們之間。”
“怕他做什麼!”
小廝咬牙,這種話當然不可能當著人家麵前來講,隻能在他們一夥人之間傳音入密:“小姐和他誰更重要、誰才是將來禦龍城的主人,你們還不知道嗎!他胳膊肘往外拐,城主知道了遲早生氣。”
謝尋非本就等得不耐煩,眼見這夥人氣勢愈發囂張,指尖稍稍一動,魔氣橫壓而下。
[這、這是!擂台之外的雲衡,竟也發起了打鬥!]
旁白顯然一呆:[雲衡的靈力勢如破竹,瞬間擊潰層層屏障,然而他的修為被壓製在練氣,幾個小廝一並念訣,硬生生將它擋了下來!]
謝尋非冷聲:“道歉。”
“怎麼,我偏要說她不行!”
另一人心有餘悸,梗著脖子應聲:“小矮個子哪能比得上少城主玉樹臨風,我們少城主必是頭名!”
他話音未落,小廝之間有人默念法訣,疾光如刃,在即將靠近的間隙被陸望一舉斬斷。
他們幾人扮演的都是普通男子,沒受過太多修行上的指導教誨。為了符合人物設定,天書特意把修為壓得很低,不過對上這群小廝,還是綽綽有餘。
[又是一陣疾風乍起,竟有劍光閃過,將這道突襲斬於半空!而那驅使劍光之人,竟是――]
旁白振聲:[人頭!]
陸望緊緊抿唇,腳下一晃,耳朵湧起洶湧紅潮。
最後那兩個字格外響亮,秘境之外,已有不少人朝著這邊投來視線。
水鏡前的秦樓看了看自己身前,很好,沒有茶水也沒有糕點,喉嚨裡亦是空無一物,他應該能保住一命。
[人頭威力十足,將小廝們齊齊震懾當場,此時一道人影掠過――赫然是皇甫公雞!]
台上是秦蘿的單方麵碾壓,台下是轟轟烈烈的多人大混戰,旁白全然忘記本職工作,投入吃瓜看戲之中:[但見他指尖一動,順勢掐出個法訣,啄得――啊不打得對手抱頭鼠竄!]
救命啊。
雲衡哆哆嗦嗦喝了口茶,他能感覺到四周oo的交談聲驟然停下,原本駐足在其它水鏡前的修士,全都一股腦投來了目光。
而下一刻,偌大空間裡再度響起旁白愈發激動的陳詞。
[雲衡左臨公雞右靠人頭,形成三足鼎立之勢,陣仗非凡!]
[皇甫公雞身法輕捷,宛如野蜂飛舞,逐一竄過小廝之間,不愧是一行人中的超強戰力,來去無痕!]
[人頭跑過去。]
[人頭跑過來!]
[小廝在皇甫公雞的猛烈追啄下倉皇逃竄,氣急敗壞道:“雲衡,賤人!”]
……這都是些什麼詞啊!而且為什麼到頭來受傷的隻有他一個,其他人的名字根本沒出鏡!!!
四麵八方投來的視線漸趨驚恐,被不停叫到名字的食鐵獸沉沉低下腦袋,遮住通紅的臉。
擂台之上的對決不知何時結束,秦蘿作為武試魁首,撐著腮幫子坐在擂台邊緣,給身旁同樣看戲的聶扶荷遞了一塊小甜糕。
然後心情複雜地繼續圍觀。
離譜,簡直離譜。
秦樓從沒見過如此離譜的秘境試煉,沒眼看更沒耳聽,忽然聽見身旁的雲衡倒吸一口冷氣,循著這道聲音轉過頭去。
在雲衡身側,陡然多出了十幾張來自他人的傳訊符。
在食鐵獸渙散如破布娃娃的目光裡,秦樓垂眸下望。
四下寂靜如謎,唯有旁白的呐喊仍然慷慨激昂,少年一張張看下去,瞳孔逐漸開始震動。
第一張:
[聽說你在秘境養了隻公雞叫皇甫,還和它一起在人堆裡竄來竄去你追我趕?看不出來啊,你居然還有這樣活潑可愛的一麵。]
第二張:
[聽說你在秘境和公雞一起飛,結果頭被蜜蜂咬下來,落到了人堆裡?沒事兒吧?]
第三張:
[不得了老兄!聽說你在秘境裡提著孫子的人頭飛來飛去,被公雞罵了句“賤人”?
最近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有煩心事和我們說,不要把自己憋瘋,一切向前看,柳暗花明又一村!
下附:《不生氣經》、《清心咒》、《快活歌》。]
第四張:
[雲衡老弟,聽說你的人頭在秘境裡和公雞一起跳舞?這是怎麼做到的,牛啊!]
秦樓:……
秦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