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眾叛親離,身敗名裂,臭名...)(1 / 2)

修真界第一幼崽 紀嬰 17914 字 4個月前

在今日之前, 宋闕向來堅信自己料事如神。

當然,時至此刻,也不例外――

正如他所料想的那般, 江逢月與秦止聯手上前,將他打得沒了半條命。

他覺得這件事很離譜。

仙門大宗最是講究仙風道骨, 尤其秦止身為蒼梧掌門, 一向以君子之風聞名於修真界;江逢月又是赫赫有名的樂修,從小到大修身養性, 仙氣飄飄。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兩個人,他們、他們怎能如此不講武德,僅僅聽信那兩個孩子的片麵之詞,對他這個名望頗高的正道第一法修說打就打?

而且還以二對一、毫不留情。

他們怎麼可以兩個打一個!

江逢月念及兒子過去的經曆, 又瞥見了兩個孩子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擦傷, 這會兒正在氣頭上, 回回儘下殺手、處處皆是毫不留情, 一隻玉骨笛在手, 樂聲淒淒,如有魑魅魍魎如影隨形;

這曲子殺心極強, 宋闕要想應付已是吃力,不過一個吃痛的間隙,便有秦止拔劍襲上, 身法之快、劍術之密,回回直擊要害, 令他躲閃不及。

他本以為比起江逢月,身為蒼梧掌門的秦止會冷靜一些, 沒想到這也是個瘋子。

靈氣、劍氣戾戾而來,宋闕縱使祭出全身法, 也無法抵擋四麵八方的殺機。在渾身上下鮮血淋漓之際,他最關心在意的卻並非疼痛。

宋闕想,他完蛋了。

在此之前,秦蘿與秦樓隻有孤零零兩個人證,一人年紀尚小不懂事,另一人乃是邪魔轉世,與邪骨有千絲萬縷的關聯。

沒有確切證據,仙道中人定不會輕易相信他們,宋闕便可負隅頑抗,趁機為自己辯解一番。

奈何秦蘿手裡的留影石,徹底打碎了他的這個念頭。

身體與神識在同一時間被瘋狂折磨,宋闕身側法訣儘碎,終於無法繼續支撐,被一股洶湧合力重重擊退,吐出滿口鮮血來。

須臾之間,他想起家中的爹爹娘親,以及相伴多年的道侶。

家人看重於他,道侶敬他愛他,這是他拚命修煉千百年得來的結果,眼看馬上就要抵達渡劫期,怎可就此功虧一簣。

怎可就此功虧一簣。

他絕不能忍受他們鄙夷與驚懼的眼神……必須殺了眼前這些人!

濃鬱的血腥氣蔓延四野,青年瞳仁本是漆黑,於此刻染上淡淡的紅。

猩紅愈來愈深,好似藤蔓瘋長,迅速填滿整個眼眶,而在宋闕周身,已有純黑色邪氣轟然溢出。

江逢月擰眉,聽身邊的秦止低聲道:“邪氣。是個邪修他果然。”

哪怕沒有親眼見到這番景象,這也是他們早就篤信了的事情。

邪氣洶洶,裹挾著孤注一擲的殺氣。每縷殺氣儘數化作實體,鋒利有如刀尖,浩浩蕩蕩席卷而來。

秦止麵不改色,右手微動,掐出一個護身法訣。

一旦受到外力影響,洞穴之內很容易坍塌。

他們打鬥時出了山洞,如今法訣顯形,山洞入口蒙上一層瑩白浮光,將秦樓與秦蘿牢牢護在其中。

江逢月手持長笛,烏發長裙,宛如神妃仙子,玉骨笛上揚的刹那,女修薄唇輕啟:

“就你這倒黴的廢物還想殺我們?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敢做不敢當,被戳中死穴這就怕了吧。也不知殺了多少人,才能煉成如此純粹的邪氣,虧你還自詡為正道大能,正道正道,連邪修都嫌你丟人,道貌岸然。”

同一時間,秦止無言起劍。

*

自從秦止江逢月將滿身是血的宋闕帶回山中彆院,修真界徹底炸開了鍋。

此事事發突然,所有人都猜不出其中緣由。

可按理來說,那琅霄君千百年來行善積德,為人亦是溫和守矩,以他的性子能犯出什麼事,才讓夫妻二人這般動怒?若是對決切磋,應當不用下此狠手吧?

而之後的發展更是叫人一頭霧水――

按照絕大多數吃瓜修士的普遍猜測,很可能隻是雙方一時切磋上了頭,導致沒把握好力度,重傷琅霄君。

沒想到沒過幾柱香的功夫,便見數道人影禦劍禦器淩空而來,個個皆是修為驚世的當代大能,靈力橫絕千百裡,最終彙聚於為百門大比準備的山中小院裡頭。

這樣的排場,若是單純切磋……就算琅霄君被當場打死,恐怕都達不到這種效果吧?

山下不明真相的百姓滿心好奇,彆院之內,同樣熱熱鬨鬨。

“以二位道友的意思,我夫君千年之前便成了邪修,非但於幽明山中陷害霍訣,還在日後步步算計,害他眾叛親離、聲名狼藉……而這一切,全是為了奪取邪骨?”

正廳偌大,天南海北的修士逐一排開。

這其中有不修邊幅的白發老頭,正襟危坐的持刀少女,黑衣黑鬥笠、隻露出兩隻眼睛的沉默青年,看似古怪稀奇,然而若有普通修士用神識探去,定會被鋪天蓋地的威壓震得七竅流血。

放眼望去,滿堂皆是仙門領袖、世家家主,小半個仙盟之所以彙集於此,源自秦止的一張傳訊符。

而立於宋闕身前的,赫然是個絕美的紫衣女修。

“我與夫君相伴數年,從未發覺他身懷邪氣。”

女修名為“莫淩之”,與宋闕結為多年道侶,而今乍一聽聞此等變故,隻覺荒謬:“琅霄君之名人儘皆知,夫君除過邪魔,賑濟過災民,更救過無數無辜百姓,若是邪修,何必如此。”

她這句話堪堪說出,一旁的姬家家主冷聲笑笑:“這可說不準。我們家世世代代修習邪法,從沒害過無辜之人,也做了不少好事。反倒是有些名門正派,看上去霽月光風,不曉得背地裡乾了什麼齷齪事。”

姬家是衛州頗有名望的邪修世家,莫淩之沒做回應,俯身低頭,給宋闕喂下一顆凝神丹。

秦止二人實在過分,將他傷成這樣已是逾越規矩,結果到頭來,甚至沒請個醫修療療傷。當她收到傳訊符匆匆忙忙趕到這裡,才望見宋闕鮮血淋漓躺在地上。

若說她夫君修習邪法,莫淩之定是第一個不信。

她被宋闕救過性命,自少女時起便傾慕於麵如冠玉、蕭蕭肅肅的琅霄君,為了能與他慢慢靠近,幾十年如一日地咬牙苦修,才終於成為能同他並肩作戰的強者。

高嶺之花往往如鏡花水月,隻可遠觀不容近看。

她本以為琅霄君是個木訥冷淡的老古董性子,沒想到同他接觸以後,漸漸發覺了他的溫潤懂禮、柔和風趣,二人情愫漸深,直到多年後的現在,仍是伉儷情深。

他曾與她共退邪魔,還小城一片祥和安寧,也曾拉著她的手前往災區,給無家可歸的孩子們遞去食物與靈石。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做出那種天理不容的惡事。

“不錯。”

宋譽身為宋家前任家主,在幾百年前將位子傳給宋闕後,便過上了閒雲野鶴的生活。

昔日強者餘威尤烈,沉聲開口,不怒自威:“我兒心性頗佳,未曾做過出格之事。千年前在幽明山中,亦是他力戰霍訣,這才保住了真相。”

他說罷眸色微沉,再度開口,語氣明顯多出幾分不悅:“二位將他傷成這樣,可有證據?”

“琅霄君做過的善事確實不假,但一千年前的惡,也並非空穴來風。”

江逢月亭亭而立,麵對前輩毫不露怯,指尖輕輕一動:“至於證據,不巧,我手頭恰有一個――這是千年前霍訣妹妹拚死留下的留影石,諸位且看。”

白光緩緩溢開,宋闕躺在地上死魚般的身體,終於下意識顫了顫。

一定隻是模棱兩可的畫麵,做不了證據。

莫淩之憤然抬頭,一刹之間,聽見影像裡傳來的聲音:“不然霍小姐覺得,我那天靈根是怎麼來的。”

的確是宋闕的嗓音,她再熟悉不過。

至於天靈根……不是他天生靈力凝滯,直到十歲,才真正顯露天賦嗎?

正廳裡七嘴八舌的討論聲停了下來。

莫淩之腦袋有些發懵,仰麵看著畫麵裡昏暗沉寂的夜色,二人之間的對話融在風中,驀地,她心口重重一跳。

那個擁有和她夫君相同麵孔與聲線的青年,正掐著少女纖細的脖子。

他在微笑,眼神裡卻是莫淩之從未見過的冰冷殺氣,裹挾著嗜血的瘋狂。

他說:“找到個天靈根的小孩,殺了他後奪走靈根,於我而言不算難事。後來想想還真要慶幸,我尋到的恰好是個邪修墓穴。”

這不可能。

這是她夫君會說出來的話嗎?

莫淩之本在替他療傷,聽聞這句言語的瞬息,手中靈力驟然一停。

她還聽見霍嫵低低的喘氣,掙紮著詢問幽明山裡的事情,如同一個引子。

宋闕說了“是”。

他說自己將邪氣渡入霍訣體內,等後者發狂,再拿出留影石。

他也說起霍家和他的整個計劃,先是引誘霍嫵下毒,激發霍家與霍訣矛盾,再將滅門慘案嫁禍於霍訣身上,引導修真界對其進行剿殺。

正廳裡安靜得落針可聞,唯有留影石中的OO@@無比清晰。

待青年說完,畫麵開始亂晃不停。

為宋闕輸送靈力的右手終於一動不動,莫淩之愣愣抬頭,看著那張猙獰冷酷的臉,以及少女掙紮時晃來晃去的手臂。

她心頭倏地揪緊,指甲陷進掌心裡柔軟的肉。

破碎的喘氣與衣物摩擦的細微聲響,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女孩臨死前拚了命傳遞的信息,她有過掙紮,最終還是被無情殺害。

秦樓默然不語,眼中晦暗不明。

在場修士皆是定睛,不知是誰遲疑著問了一聲:“那個……的確是琅霄君對吧?”

除了琅霄君,還能有誰。

江逢月冷冷道:“世間不會有人同他長得一模一樣吧?至於這顆留影石的真假,諸位皆可前來品鑒,千年前的質地與靈力,這些都做不了假。”

“也許隻是有人易容偽裝,或者乾脆編造了一場幻境。”

宋譽振袖,眉頭微緊:“僅憑這一個證據,就篤定吾兒同邪魔妖道為伍,未免太過絕對。”

沒錯。

重傷在地的宋闕深吸一口氣,長睫沾了血,蓋住眸中的狠戾之意。

他不知道霍嫵究竟用了何種手段,才記下這顆舉足輕重的留影石,但僅僅一段畫麵……還沒辦法將他徹底定罪。

無論如何,他必須咬死不認自己是個邪修,更不知道留影石中發生過的事,如此一來,或許能挽回幾分局麵。

對於如何藏匿邪氣,他早已練習得爐火純青。

更何況以他即將邁入渡劫的修為,哪怕是秦止江逢月,也很難窺探他的識海。

江逢月仍是笑:“所以,我們這裡還有第二份證據。”

宋闕的身形陡然頓住。

“琅霄君既要修為,又要名聲,自然不會在家人道侶麵前顯露邪氣。”

江逢月說著挑了挑眉,語氣中多出些許揶揄之意:“都說身正不怕影子斜……邪修在生死攸關的刹那,亦或喪失理智氣急敗壞的時候,都會爆發出邪氣,這個諸位都知道吧。”

“千年前的霍嫵或許會被蒙蔽,但不巧,今日我們與琅霄君對決時,也見到了邪氣。”

她說得隨心,嗓音淡淡,不等一旁的宋譽開口,很快繼續道:“這樣的景象,總歸做不了假。”

話音方落,又是一道白光閃過。

宋闕蒼白的薄唇,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這不可能。

秦止和江逢月哪裡來的空閒,在九死一生時啟用留影石。他分明留意過,才孤注一擲爆出了邪氣。

難道――

第二顆留影石的光暈緩緩鋪開,江逢月在心底長長鬆了口氣。

她早就料到會有人用“幻術”和“易容”來開脫,當時把宋闕打趴之後,江逢月還小小地苦惱了一會兒。

沒想到等山洞的護身法訣消去,秦蘿一本正經邁著小短腿跑到她身邊,白白細細的小手一伸,居然現出另一顆留影石。

不愧是她的親親寶貝女兒!超聰明超可靠!!!

江逢月高興得當場把她吧唧一口。

念及此處,女修悠悠垂眸,與不遠處的小女孩四目相對。

秦蘿站在秦樓身邊,兩隻眼睛因為激動與興奮布靈布靈,望見她的視線,豎了個大拇指。

江逢月揚唇笑開。

畫麵逐一展開,目光所及之處,正是她與秦止迎戰宋闕的時候。

當白衣青年引出邪氣大作,在場不少人揚起眉梢,或是睜大雙眼,或是從嗓子裡發出一道驚歎的氣音。

宋闕心知自己即將走投無路,下定決心要與秦止二人魚死網破。

這一擊蘊含了他的十成實力,四下狂風亂舞、山崖儘碎,好幾座山峰被攔腰截斷,山石滾落,碎作灰黑齏粉。

一刹之間,無論秦止還是江逢月,皆被震得識海劇顫,口吐鮮血。

較之宋闕,他們的年紀要小上許多,修為亦是相差一小段距離。

這一戰贏得並不容易,直到後來,夫妻二人皆是滿身血漬。

莫淩之神色茫然,看著眼前浮現的每一瞬畫麵,如同被一顆顆巨石狠狠砸在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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