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2 / 2)

奉旨撒嬌 不是風動 17976 字 3個月前

明慎像是有了什麼重大發現,終於把憋了好一會兒的話說了出來:“旻哥哥,你其實就是想做呂字罷?”

“並非如此,是藥性沒過去。”玉旻平靜注視著他,帶著一丁點兒審視的意味,“你是覺著朕不好好喝藥,借機非要和你做呂字,在暗諷君主好色嗎?”

明慎嚇得趕緊擺擺手:“沒有沒有,來,旻哥哥,你把這碗藥喝完罷。”

雖然他心裡當真就是這麼覺得的,自從上回玉旻把他脖子上吻出痕跡便看出了端倪。不過他後來想了一下,又理解了,玉旻自從登基之後仿佛便放飛了自我,和他以前認知的旻哥哥有點不太一樣,比如字跡不再是中規中矩的小楷,而是不知什麼時候學來了飄逸的行書;比如從前玉旻告訴他自己不喜歡歌舞戲劇這些個鬨騰的東西,如今卻翻修了戲樓,比如從前帶著他砸過菩薩像,是個對神靈不敬的家夥,現在開始信奉無量天尊,還要他認真學習當皇後……等等,諸如此類。

明慎覺得這很正常,就好比他後來也喜歡上了逛窯子一樣,人一旦從憋了十年的困境中放出來,自然就會回歸真我,順便再找到一點以前不知道的樂子。他隻是需要再花一點時間去了解現在的玉旻而已。

玉旻喝完了藥,明慎又手腳利索地扶著他躺下,伸手進去摸了摸溫度,覺著床榻還是過於冷了,於是又試探著問道:“我再……給您加床被子?”

玉旻未置可否。

明慎就樂顛顛地抱了被子過來,細心地給他掖好被角,還給他塞了三個湯婆子,給玉旻額角放了塊白汗巾。做完這一切後,他拍拍手,通知他:“那旻哥哥,我先走啦。”

玉旻被他捂在被子裡動彈不得,露出個頭看他:“朕送你。”

明慎道:“不用了,您好好躺著,唉唉彆起來,我好不容易才把三床被子抻嚴實——”

但是玉旻已經翻身下來了,作勢要來抓他。明慎轉身就溜,但還是被逮住了,玉旻從背後抱著他,掛在他身上的模樣,低聲道:“朕不想你走,朕生病了,你也不願意陪陪朕嗎?”

明慎努力要從他懷中鑽出去,拍拍他的手:“臣明天就過來啦,您快回床上去吧。”

他還有點不好意思,小聲道:“旻哥哥今日有些小孩脾氣,彆鬨啦。”

玉旻矢口否認:“朕沒有,隻是因為藥的緣故。你說的,明天要來。”

明慎滿口答應。

兩個人又是好一番拉扯,明慎這才得以走出大殿。

外麵的風輕飄飄的,夾雜著些許雨絲,出來後才知道裡頭有多暖和,踏出去的那一刻,明慎心頭忽而也生出些許不舍來,也不知道是否是貪戀裡頭的溫暖或是其他。

他的視線掃過整齊開闊的前院,嗅見了那一絲微茫的血腥氣。這時候他才想起來,他到底是忘了問玉旻如今是個什麼情況,何以會收了王跋送的美人還差點被下藥。

有多美?

他忽而有些好奇,也想瞧瞧玉旻究竟喜歡的是哪種類型,然而想想那美人多半已經挨了廷杖香消玉殞,他也就惴惴地放下了這層心思。

他步下階梯,想起玉玟跟他說的“抓奸”,不由得莞爾一笑,笑過之後也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

以後玉旻封妃,他要以男子身去平衡後宮嗎?明慎慢慢想著,有點茫然。

他聽見身後有響動,回頭一看,是玉旻跟著出來了,似乎是有什麼話忘了想跟他說,到頭來又什麼也沒說出口。明慎就衝他揮了揮手。

玉旻的表情有點不自然,也衝他揮了揮手。

*

明慎出宮之後接到消息,說是霍冰已經抵達京城,入住明氏舊居。而且由於明慎自己沒到的原因,是卜瑜前去接應了被丟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霍冰。

明慎趕過去時,剛好和卜瑜一前一後錯開,也沒來得及留他喝杯茶。他進了院落後問了新來的家丁,又知道霍冰已經睡下了。

平常霍冰不會睡這麼早,明慎估摸著這回他哥生氣了,跑去哐哐砸房門也不見霍冰應聲,隻得認命。

他最近的任務好似就變成了哄哥哥,哄完玉旻哄霍冰,還需要不帶重樣的那種。

明慎草草吃了點東西,打算沐浴洗漱早點睡,好明日一大早給霍冰負荊請罪。下人燒了熱水,明慎也放鬆下來,拿了本書邊泡澡邊研讀。一本治國疏還沒看完兩頁,他臥房的門突然被“砰”地一聲推開了,霍冰推著輪椅滑了進來,殺氣凜然。

明慎嚇得差點沒一頭竄進水裡。等看清是他哥之後,他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往下沉了沉,企圖讓木桶擋住自己的身體——

倒不是避諱什麼,而是白日玉旻又給他弄出好些個痕跡,若是霍冰聞起來,他當然百口莫辯。

霍冰在門口看著他,鳳眼一眯:“回來了?洗完澡我們談談?”

明慎咽了咽口水,乖乖地道:“好。”

霍冰還是沒走,他推著輪椅滑了進來,在他房間裡四處轉著,仿佛視察:“還行。我沒在這兒住過,這是你原來的房間?”

明慎趕緊道:“是的,哥。”

他一麵注意觀察著霍冰,一麵想要趁他不注意時趕緊拿了袍子給自己擋住,幾乎是他跨出浴桶的一瞬間,霍冰轉過了身,視線往他這邊掃了過來。

明慎:“……”

霍冰似乎沒有發覺他的異樣,隻是有些奇怪:“不擦擦水麼?今日冷得很。”

明慎趕緊道:“還好還好。”

他一麵打著寒戰,一麵竄到另一邊去裹上了厚厚的衣裳。

洗漱完畢後,他耷拉著腦袋推著霍冰去中堂坐下,點了炭火,找來了他父親在時常躺著的一副白虎皮的絨椅,把霍冰扶上去。

霍冰很滿意:“有孝心,乖慎慎。”

明慎立刻道:“應該的,應該的。”

他又忙裡忙外的要給霍冰拿點心吃,一副狗腿樣,又去給霍冰按摩,幾番真誠檢討之後,霍冰才勉強原諒了他:“行了,彆忙活了,坐吧,看在你這麼辛苦的份上放你一馬。過來跟哥哥嘮會兒,這些天在京城裡怎麼樣?”

明慎於是把這幾個月來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了他,當然略去了他和玉旻這樣那樣的部分。霍冰聽說他如今在卜瑜手下做事,又拜了烏雲雅政為師之後,感歎道:“那涼了呀,我的寶貝慎慎,你跟了他們,你哥哥我也不得不跟著他們了,你怎麼都不跟我商量呢?”

明慎有點心虛:“還要商量嗎?我,我一直都支持旻哥哥的,你也知道。”

“你支持陛下自然沒問題,但你也要知道,即便是同一立場,往後也會生出不同的派係。隻要你當了烏雲雅政的門生,和卜瑜稱兄道弟,那你在旁人眼中便自動加入了他們的黨派。往後他們要你效力,派你擋災,你是去還是不去?”霍冰眼神幽暗,“我原來的打算,是讓你等我三年,不跟任何人,到時候咱們兄弟倆一撥,你有皇帝恩寵,我有霍家的根基,而如今……”

他用手指去推明慎的腦門,大歎道:“你呀你!聽懂了沒,啊?慎慎,這就是當老板和給人打下手的區彆!咱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哥哥我斷不可能拋下你一人,你已經做了選擇,那我隻好加入你們了。”

明慎瞠目結舌:“還,還有這種講究的麼……可是哥,卜大人很靠譜的,他雖然和我同樣都是陛下的伴讀,可那個烏雲大人我也聽說了,是出了名的中立派,應當不礙事……”

霍冰又點著他的腦門兒戳戳戳:“彆人說他中立,你就真當他中立,是不是傻,啊?”

明慎被他訓得啞口無言。霍冰拿起一個橘子,慢條斯理地剝了起來,跟他講著朝中事:

“你師父,烏雲雅政,看著老實憨厚,實則精明圓滑,當年張念景與青陽氏對立時,接連扳倒了所有的太子.黨,意欲扶持三皇子上位,我們明霍兩家僅僅是被牽連進去,有些個交情,便被趕儘殺絕。你說,他烏雲雅政何以頂著青陽族部的大姓,穩穩地坐上了次輔之位呢?”

明慎小心問道:“因為他特彆有才能嗎?”

“有是有,可天下能人眾多,他又不是帶兵的將軍,又哪裡來的多麼不可替代?”霍冰瞥了他一眼,“他早就倒戈了張黨是真,現在暗中與張黨決裂也是真。第一和第二,張念景不死,他就永遠是次輔。正是這個原因,他才收了卜瑜為門生。”

“卜瑜,此人看起來嚴謹正經,是個不偏不倚的良臣,實則早在給三皇子做伴讀時已在為青陽氏做籌謀。你知道三太子是如何死的麼?”

明慎湊近了緊張兮兮地問:“怎麼死的?”

“卜瑜教他學字,因為三皇子《敕勒歌》中的‘敕’字寫得不好,故而要求三皇子將此字反複抄寫。一天之後,先帝——哦,現在是太上皇了,聽聞的說法卻是‘三殿下好以朱批書敕字’,勃然大怒,便挑了個時候過去看,正好看見三皇子在寫這個字——卜瑜教他寫的,撞上了,誰又說得清呢?”[1]

霍冰撕開橘子的皮,聽著嘩啦嘩啦脈絡崩散的響動,將橘子瓣剝下來後,他又開始慢慢撕開剔透果肉外邊的薄衣。

“三皇子時年與陛下同歲,百口莫辯,正逢社稷壇神官卜出除舊布新之象,認為當有易主,太上皇一怒之下賜了鴆酒給三皇子……這一怒,就讓他折損了最後一個兒子。人生氣起來,是什麼都忘了的,更何況太上皇本來昏聵,即便張念景把控朝局,也沒有辦法另死人複生,此時還剩的皇家血脈隻有海南郡王一個還未出生、不知男女的孩子,另一個便是在冷宮中的陛下。”

“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霍冰將橘子外頭那層透白的薄膜都剝了個乾淨,伸手喂給明慎,明慎湊過來塞進嘴裡吃了,神情還有點驚恐:“那三皇子不是枉死了?”

霍冰露出一個安穩的笑容:“皇家人能不把人的生死當生死,他們自個兒的生死自然也在其中,這是命,誰也沒有辦法。他不死,死的或許就是你的旻哥哥,你現在再看呢?”

明慎對手指,小聲道:“我不要旻哥哥死。”

霍冰道:“那就罷了,都是快要及冠的人了,心要狠一點。”他把橘子的果肉都剔了出來放在白瓷盤裡,剝了兩個給明慎吃,剩下的讓下人拿去後廚做橘子羹。

看明慎吃得悶悶不樂,霍冰思考了一下,道:“當然,咱們家有一個人心狠就行了。”

他伸手摸了摸明慎的頭。

明慎又問道:“那那個王跋呢?他為什麼最近在跟旻哥哥套近乎?”

霍冰沉吟道:“與其說是討好,更不如說,張念景及其黨羽已經感受到陛下的壓迫力了,過來探探口風。童子科這件事可謂一石三鳥,轉移了當下最大的矛盾,也即青陽氏和昭安公主的分封一事,打壓了京中這一批不做實事的世家子弟,立威,還博得了當今寒門學子的一致好感。如果說此前還有人在觀望這場君臣之爭,那麼至少近幾年科考入仕而無好出身的人會偏向陛下這一邊,這是民心所向。”

明慎聽得入神。霍冰又給他講了許多朝廷秘聞,看明慎越來越興奮的模樣,有些無奈:“先去睡覺行不行?阿慎,哥哥我今兒被你丟在寒風中等了半個時辰,很是疲乏,改天再說啊乖。改天我出套題給你,鍛煉一下你的官場生存能力。”

明慎趕緊扶他坐回輪椅上,又推著他回房間躺好。

他準備溜回自己房間,不料霍冰卻一把把他抓了回來:“過來,今晚就睡這裡。我之前沒來過這兒,睡不慣。”

明慎知道霍冰有點認床,換了地方經常夜裡驚醒,於是乖乖留下來陪他。兄弟倆蓋一床被子,頭碰著頭睡了。

等明慎呼吸均勻後,霍冰卻睜開了眼。

床頭的燭火還沒有熄滅,接著暗淡的燭光,霍冰伸手探向明慎的領子,略微挑開一寸布料,看清了其下的東西——

明慎的鎖骨附近,赫然印著一枚吻痕。

他皺了皺眉,低聲道了一聲:“狗皇帝。”而後翻身睡了。

*

明慎第二天一早醒來,便看到霍冰已經笑吟吟地立在床前看書了。

“早,阿慎,我突然想到一個好法子,你要聽聽嗎?”霍冰道。

明慎好奇地湊過去,便見到霍冰點了點手裡的書——那原來不是什麼正經書,而是一本坊間流傳的禁.書,插畫熱辣刺激。

他趕緊移開視線。

霍冰道:“食色,性也。王跋能送美人,咱們也能送,這樣足夠公平,也免得陛下難做,想必陛下應當疲於應付姓王的罷?等姓王的知道,他送了美人,咱們不僅要送美人還要送珠寶祥瑞,看王跋還好意思讓陛下拔高待遇麼?”

明慎道:“唔……”

霍冰又道:“而且,你知道陛下喜歡哪樣的女子嗎?”

明慎懵了:“旻哥哥以前隻跟我說過,要選京中最美的女子當皇後。”

“這你就不懂了,陛下這種悶葫蘆呀,他愛的是奔放美麗,風情萬種的那一類,唯獨不會喜歡又笨又乖的清秀佳人,這樣,我去選人,你去送人,阿慎,折子我都給你寫好了。”

明慎接過來一看,見到霍冰寫道:“今後宮凋零,自陛下登基以來,日夜勞心,未有紅袖添香之喜……”大意是為了江山社稷,也免得玉旻過勞死,所以送了八個美女過去照顧玉旻。

明慎覺得不妥。他把霍冰的版本修改了一下,沒有大動,隻是悄悄添了幾句白話:“臣最近很忙,大概不能夠天天入宮,旻哥哥,你病了需要人照顧,女孩子會比臣來得貼心許多,納妃不耽誤帝後恩愛的,幫您參議後宮之事好像也是皇後的必要任務之一……我想,您是喜歡女孩子的罷。”

他翻來覆去看了許久,仿佛捏著個燙手山芋。那天在庭院外看見的裸.身女子如在眼前,包括玉旻那一句又一句的“藥性沒過去”。

如果當時去照顧玉旻的不是他而是某個女子,那女子現在會不會已經封了妃呢?

他以前出自私心,曾想過以後他與玉旻各自婚娶後會如何,後來能想到的最好結果便是玉旻登基,他光耀門楣,能和玉旻娶一對姐妹,這樣往後還有話能說,還是親人。

如果可以,他是想要霸占他的旻哥哥的,但顯然現在不行,因為玉旻是皇帝。

明慎猶豫著,霍冰卻不許他猶豫,直接把他趕出家門,和八個美女一起打包送進了宮中。

玉旻聽說明慎如約前來,讓他直接去長寧殿,結果見到的就是一臉緊張的明慎,和他身後八位風情各異的美人。

明慎漲紅了臉,吭哧吭哧地把奏折交給他:“旻哥哥,我是來給你送,送……送,妃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