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2)

奉旨撒嬌 不是風動 10685 字 3個月前

霍冰又把明慎騙了。

等到明慎知道的時候, 霍冰已經走了四五天。他跑回家中想提前給霍冰收拾東西打包帶過去,卻發現家裡早已人去樓空。

連卜瑜都知道他哥走的確切日期, 唯獨他沒有。

他很是為此悶悶不樂了一段時間, 覺得自己又被霍冰嫌棄了。玉旻抽出時間來哄了哄, 也沒見他開心一些, 還是等霍冰報平安的信來了之後,明慎才重新恢複活力。

最近玉旻很忙, 明慎其實也沒有太多時間見他。

玉旻當政後的阻礙被一個個清掃乾淨了, 接下來的才是重頭戲——先帝在時留下來的各種隱患, 各方平衡下細枝末節的問題, 許多小問題聚合在一起, 遠到邊境戰亂,近到近來多發的鼠疫,沒有一樣是不需要日夜操勞的。

而明慎可以為他批一些簡單的折子, 幫他處理一點最小的事情,但他幫不了更多,他隻能儘量地去學著做一些身為皇後應該做的事情:宮內開銷賬目, 宮女太監和侍衛的任免, 小公主的學習情況, 女官和朝廷家眷的嘉獎製度等等。

他學著去開源節流,把在江南時和霍冰一起收租的經驗用到宮裡, 認真地運作宮市, 想要賺一點錢補貼國庫,然而都是杯水車薪。

玉旻執政第二年, 前代積壓的財政問題漸漸顯露了出來。

太上皇在位時期,朝中年年赤字,終於波及到了他們現在。本來玉旻年初以前出台的一些政策足以扭轉局勢,他減免了人頭稅,盈虧互補,準備從長計議,然而好巧不巧,今年發生了兩樣大事:

一樣是人禍,雲瀧邊陲尚且還在不穩定中,與之相鄰的羌疆舉兵起事,殺了一個總兵,奪旗稱霸,意欲造反。

這場動亂持續了整整八個月方歇,由於天高路遠,情況不明,也讓這場戰事變得尤其複雜。

另一樣便是天災。

年初之際,山東洪澇,死傷不計其數,到了夏日,反而全國各地大旱起來,許多地方顆粒無收,七月初,京城跟著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地動——雖然沒造成什麼後果,但在終日災禍的人心惶惶之下,“觸怒龍脈,神龍震怒”一說不脛而走。

那時明慎被震醒了,連鞋都沒穿就跑去了長寧殿,想要問問玉旻有沒有事,然而長寧殿中擠滿了來彙報災情的官員,他在殿後從正午等到天黑,也沒有等到玉旻閒下來。

他回去吃了一點東西,把自己打理好,半夜來時,發現玉旻已經握著筆睡著了。他的神色十分疲憊,麵色蒼白,而且精神時時處於繃緊的狀態——他一步入大殿中,玉旻便驚醒了。

看到是他後,他輕輕鬆了口氣,而後對他勾了勾手:“過來,阿慎。”

明慎道:“旻哥哥。”

玉旻偏頭吻了吻他:“乖,什麼都彆說,等旻哥哥忙完就來陪你。”

這一年來,明慎已經無數次聽見了這句話,每一次他都很乖,這次也一樣。他握著玉旻的手陪了他一夜,眼睜睜地看他寫下了一封罪己詔。

罪己詔,君王向天下昭告自己的過錯,詔,告也,從言從召。

天災時罪己,君臣錯位時罪己,憂患存亡時罪己,向天下人檢討自己的過錯。

玉旻慢慢寫道:“朕德不類,不能上全三光之明,下遂群生之和,變異頻仍,咎證彰灼,夙夜祗懼,不遑寧康……”

“乃正月辛未,有流星見於營室,太史占厥名曰彗,災孰大焉。天道不遠,譴告匪虛,萬姓有過,在予一人。今朕痛自克責……饑者奪食於路,市中殺人以賣,隱處掠賣人以徼利,日未晡,路無行人……實為朕過也。”[1]

明慎在旁邊看著,難過地小聲問道:“旻哥哥,你為什麼要檢討自己?你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

玉旻笑著摸摸他的頭,神色卻流露出疲憊來:“阿慎,你以後就懂了。”

*

八月初,玉旻首次批準了卜瑜增援雲瀧的請求:“彆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最好快去快回。朕若是有朝一日過勞崩逝,你和霍冰一個都彆想跑。”

之前卜瑜三番五次上書申請,玉旻一直沒有批準,理由也很簡單:霍冰已經走了,卜瑜若是也走了,京城裡就真的無人可用了。內憂外患之際,每一個人才都不可多得。

而卜瑜之所以這次會被放走,理由也沒有其他——而是他已經找好了人,暫時頂替自己的位置。

不止一個,而是兩個。

他找來的這兩個人一個叫謝緣,一個叫桑意,籍籍無名者。本來玉旻沒當回事兒,但當他和這兩個人分彆談了幾次話之後,立刻改觀。

這兩個人據說是常年遊曆番邦國度,並且在外族人那裡做過軍師統籌的,在治國經略上很有幾把刷子。據說,他們的人生願望是:“惟願如戰國禦寇周遊列國,處處皆用,而心外無物也。”

他們要求的也很簡單——不求榮華,但求富貴,希望玉旻日後能給他們撥出一塊空置的空地即可,因為他們居無定所,從國外回來時發現已經買不起京中的房子了,很有些慘淡。

玉旻準了。

在這兩位的幫助下,玉旻的壓力被分擔不少,但如今的境地仍舊困難重重。

明慎曾經見過其中一位姓桑的年輕人一麵,對方是個容貌極其出眾的男子——比他自己,比霍冰更加出眾的容顏,卻有一雙看透世事的眼睛。

僅僅是這一麵,他便覺得自己被對方看穿了——看穿了他的男後身份,也看穿了迄今為止所有的無能與軟弱。

他心思一動,當天晚上問了玉旻,找來這位姓桑的年輕人一見。

他告訴玉旻的理由是這樣的:“因為他太好看了,我怕旻哥哥你變心,我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玉旻捏捏他的臉,勉強滿意:“很好,現在勉強有個善妒的皇後的樣子了,請繼續保持,朕的小阿慎。”

是夜,這位姓桑的年輕人如約前來,見到他後對他鞠躬行禮,道:“參見皇後。”

明慎大半年沒見過外人,有點局促不安:“小桑先生好,不必請安了,我的名字是明慎,你可以叫我的本名。”

那年輕人笑了笑,道了一聲:“明大人。”

明慎便讓人引著他坐下。桑意坐下後的第一句不是問他叫他來做什麼,而是輕聲道:“慎,謹也,主憂慮、依順,大人這個名字不好,總是伸展不開,不如換一個罷。”

這話大逆不道,跟在明慎身邊的禮官立刻瞪了他一眼,但明慎製止了他,而後讓他下去等著,偌大個見隱殿中隻剩下他們兩個。

明慎安靜地捧著茶杯,組織著語言,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反而是對方看出了他的窘迫,笑了起來:“明大人,臣是個囉嗦的人,若是您不急著說,先讓臣說一說如何?”

明慎點了點頭:“您說罷。”

桑意道:“古時有子高,文帝欲立其為男後,而文帝駕崩後,子高便不得善終。古時也有女帝,高齡時被迫退位,後人寫在書中時,也說是‘武氏之禍’,其實男女並無不同,男子做得的事情,女子亦能做,反之也然。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還是之後的許多年……要改變眾人的看法,如同讓流水倒退,太陽熄滅,逆天而行。”

明慎道:“我在聽,先生。”

桑意接著道:“所以,其實是咱們的陛下首先走錯了這一步,他想要徹底改變其他人的想法,想要那些古板的老頭子在朝夕間理解他的用意,還是操之過急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推動男後與女帝的變革,這是需要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努力的……再高的手段,或許能逼人承認,可在彆人心裡,這永遠是指鹿為馬,禍患也變永遠存在,您……也不得安寧,是不是?

“恕我直言,太上皇去世,換來一個兩年,可若是兩年不成呢?若是兩年之後,難道還能再死一個太妃,或者死掉其他的什麼人嗎?”

明慎想了很久之後,輕聲道:“其實我感覺到了……旻哥哥他在逞強,他把不封妃和立女儲君說得很容易一樣,可是彆人說的他不肯聽。他平時其實不是這樣的,隻是這件事上……”

他想了想,不知道怎麼接下去。桑意卻笑了:“我知道,關心則亂是不是?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會讓人變笨的。”

他敲了敲自己的腦瓜,有點頑皮地笑道:“我以前就是這樣。”

“那麼,先生,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解決這個事情呢?”明慎正襟危坐,有些緊張地問道,“我真的……真的,想幫上旻哥哥的忙。”

桑意對著他伸出兩根手指:“兩個辦法。”

“明大人,其他的事情我不能多說,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不如去求神試試。”

“求……神?”明慎睜大眼睛,本能地認為這個辦法不怎麼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