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2 / 2)

奉旨撒嬌 不是風動 10685 字 6個月前

桑意卻十分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遲疑著問道:“那,第二個辦法呢?”

這次桑意給他比了個噓聲的手勢:“第二個辦法,我來見您時已經告訴您了,這個方法也是我比較推薦的,可是我不能說,等機緣到的時候,您便會知道了。”

*

翌日,明慎還是來到了社稷壇。

雖然他沒想明白那人說的第二種方法,可是求神這一條還是聽見了的。死馬當作活馬醫,便來了這裡。

自本朝始,社稷壇連同紫薇台一起變成了神官與國師所在地的代名詞。他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也是這個時候才明白,當初神官告訴他的並非虛言,這裡供奉著各種各樣的神靈,從古至今,從東方到西方,所有的神靈慈祥地凝視著他,亙古不變。

他是不信這些東西的,但不妨礙他敬畏他們,或者在這種時候找個依靠,這裡是他的冥想之所。這裡比太廟更安靜祥和——自今年年中以來,明慎就不怎麼肯去太廟了,他每每從玉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走過,便仿佛能感覺到這些老人在看著自己,都是責備的眼神,因為他並未能幫玉旻分憂。

這一次也仍然是霍冰不在,卜瑜也不在。可他不能去問玉旻,玉旻隻會笑著捏他的鼻子,哄著他不要擔心,而後一個人獨自將所有的事都擔下來。

神官往他身上撒了一把五穀,而後照舊是喜氣洋洋的祝願,那番說辭兩年了也沒變一下:“祝您鳳體安康,早得貴子。今日的明大人也是如此令人移不開眼睛,臣代表紫薇台與整個社稷壇,感到蓬蓽生輝。”

明慎笑:“你又胡說八道。我要是能生孩子就好啦。”

要是男人也能生孩子,便沒有這許多的麻煩,他可以毫無顧慮地跟玉旻在一起。

神官立刻道:“有何不可?大人,您聽我一言,皇後的代表即是鳳凰,而在上古時期,鳳為雄,凰為雌,後來演化為一體,即是雌雄同體,女亦可為男,男亦可化女,就我知道的,天下除了男女以外,還有所謂的陰陽人,更早些的時候,這些人被視作鳳凰的代表,是天選的皇後的。”

明慎摸了摸自己的頭:“以前你也和旻哥哥說我是天選的皇後,可是我的確是個男子啦。”

“這也不打緊,明大人,您最近是不是不太開心?過去拜拜罷,總而言之,鳳凰也是百鳥之王,祥瑞之始,說不定它真的能夠庇佑您呢?”

神官推著他走到一尊鳳凰像麵前,明慎於是也學著他的樣子,跪下來奉香。

神官又神秘地道:“據最新小道消息,現任的最厲害的鳳凰比較接地氣,最愛吃櫻桃,您下回來可以帶點櫻桃來供奉……另外,還有個調查統計,據最近的調查人員說,同時參拜浮黎原始帝君和鳳凰像,可以顯著提升願望實現的概率……”

明慎懶得聽他瞎扯,不過他兜裡正好有一包準備帶給玉旻吃的上品櫻桃,順手就供了上去。過後也當真去隔壁的浮黎像前拜了拜。

他默默許願:“希望旻哥哥和我哥、卜大人一切平安順遂。”

“希望他們安好,如果我說的話能夠上達天聽,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付的。”

*

快到年末時,又出了一場大事:湖北、川蜀雪災,災情嚴重。

玉旻的聲音聽起來快要生病了,他啞著嗓子笑道:“比朕預料的好上些許,隻有兩個地方,若真像年中那般處處大旱,朕恐怕要折十年壽。”

也是同一天,憋悶了一整年後,雲瀧傳來了霍冰的好消息:他不僅壓住了雲瀧邊陲的百姓和兵士,順道還解決了隔壁起兵造反的人,十場硬仗無一敗績。

因為這個好消息,玉旻破天荒地抽空走出了長寧殿,空出了一下午的時間陪著明慎,告訴他這件喜事,又像是以前那樣不正經地哄著他,黏著他,把人死死地壓在身下,仿佛要讓他融入骨血,仿佛要把這一年來缺失的陪伴一次性補全,直把人逼出了眼淚也不肯放開。

明慎昏沉沉地快要睡去的時候,隻記得玉旻輕輕柔柔地吻在他的眼尾,低聲道:“再等朕一段時間,好不好,寶寶?”

明慎想再跟他說些話,可他這幾天也忙著統計宮市收入,想要擠出一點錢來幫助玉旻賑災,也是許久未曾合眼。困意一湧來,他陷入了深眠,再醒來時已經是半夜時分,宮人說玉旻已經回了長寧殿。

明慎聽玉旻說了霍冰得勝的消息,也一掃這些天的陰霾。他高高興興地煲了湯,料定這時候玉旻肯定還在忙於政事,故而踏雪過去,想要看看他,沒想到玉旻已經睡下了。

程一多第一次在他麵前露出憂色:“陛下應當是病了,前幾日不舒服也不肯看太醫,今晚也是擬草案時直接睡了過去……現在還有點燒。”

明慎趕緊過去看了看他的情況——玉旻果真在發燒,燒得臉頰通紅,身上滾燙,卻總是發不出汗來。

他問道:“今日太醫看過了嗎?”

程一多點點頭:“看過了,藥也喝了,但太醫說陛下是拖出來的病,因為時常不休息,傷到了肝和胃,往後要慢慢調理。”

明慎有點難過:“我會勸勸他的。”

程一多走了,在門口給他們望風,不讓外人進來。

明慎讓宮人送來熱水,先給玉旻從頭到腳擦了一遍身,而後給他加了一床被子,幫他發汗——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帶著如同神靈般君王的英武和凡人的疲憊——他喜歡了十四年的旻哥哥,他的丈夫。

小聲埋怨道:“……您又是這樣。”

“什麼都不跟我說,其實有什麼不好說的呢?臣是您的皇後了,夫君偶爾在妻子麵前脆弱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

他吸了吸鼻子,眨眨眼睛,這回忍住了沒哭。

他小聲說:“您快點好起來吧。我等著您從正南門把我娶進來呢。”

玉旻呼吸滾燙,他湊過去,在他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照料完玉旻,他來到玉旻的書案前,想要幫他把亂七八糟的奏本、寫完和沒寫完的聖旨等一係列亂七八糟的東西理一理,收拾到一半時,他突然愣住了,視線落到了一封聖旨上。

那應當是剛寫完不久的聖旨,因為放在書案正中的地方,上麵隻壓了幾本奏折——這代表這是今晚寫的。

內容也很平常,明慎粗粗掃了一眼,看見了“雲瀧”和“清繳叛軍”等字樣,格式也是在正常不過的封賞聖旨,他料定這是給霍冰和雲瀧將士的封賞。

可是列在最前麵的名字,不是霍冰也不是卜瑜,而是……他自己。

丹砂寫的“明慎”兩個字明晃晃地刺在他眼中,讓他突然覺得呼吸都疼痛了起來。

他手忙腳亂地,又費力地找出那本傳來捷報的奏折——然而仍然是這樣,連捷報戰書的第一頁第一行,寫的都是他的名字,位列眾功之首。

……原來是這樣嗎?

原來沒有什麼所謂的“以防萬一”,也沒有霍冰所謂的“掛名”,他以為他的哥哥醉心沙場,終於有朝一日能一展抱負,他為他在擔心的同時感到高興,可原來他的兩個哥哥早已商量好,要把他這個小傻瓜蒙在鼓裡,替他織造一場盛大的幻夢。

隻是為了讓他有資格站在他身邊,不讓他受委屈。一個賭上自己的夢想與前程,一個賭上萬民之口和帝王之尊,隻為給他鋪路。

可憑什麼隻有自己不能受委屈?

明慎把奏折放回原位,把聖旨放回原位。他胡亂擦了擦眼睛,後來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磨了墨後,自己原樣將聖旨謄抄了一份,改動了其中兩個字。

他的手有點發抖。為自己平生最大膽,也是最慎重的一個決定。

而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捧著桌上其餘的聖旨出去,找到程一多:“程爺爺,您派發下去罷,這些都是旻哥哥寫完的,就不用積壓到明天再送了。”

程一多沒察覺到不對勁,按他的話辦了,隻在看見他發紅的眼圈時微頓了一下,勸他道:“阿慎,你也彆擔心壞了身子,早些休息罷。”

明慎乖乖地點了頭。

他回到大殿中,繼續把桌子收整好,把玉旻明日要換的朝服掛好,給炭爐添好火,為他點上安神的龍涎香。

他把藥提前熬好,添上了玉旻平常愛吃的小食,又把自己今夜送來的湯放在他身邊。

他想給玉旻寫點什麼東西,可是怎麼也下不了筆,最後他寫:“旻哥哥,我走啦,會回來的。”

他在他耳邊輕聲道:“旻哥哥,我不要等你了,這一次就當是我又不乖了,換你等等我,好不好?”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