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開門就破財(2 / 2)

,正幽幽地望著自己。他雖麵目染著臟汙,眼珠子卻烏黑明亮。他的眼神冷冽而沉靜,像失群的幼獸,既膽怯畏懼又戒備凶狠。

蘇離離被他望得愣愣的,猝然收了手,拔腿就往外走。程叔叫道:“你又做什麼?現在官府哪裡還管這些事。”

蘇離離一邊走一邊仰天長歎,“無事出門就破財,這回破財破到家裡來。我去找個大夫!”

將近傍晚時,大夫晃晃悠悠帶著小學徒離開棺材鋪,臨去還帶走了蘇離離五兩四錢銀子,足夠蘇離離吃喝半年了。蘇離離暗自心痛之餘,跌足懊悔,怎麼這麼蠢,竟請了個最好的大夫。不僅給他全身裹了傷,還開了無數方子要熬給他喝上三五個月,這下虧本虧大了。

蘇離離憤憤地切著豆腐,撒了幾顆鹽。為了這小子,她歇業了一天。上門做活的木工也打發回去了。這會兒到了吃晚飯的時節,程叔卻不得不去送貨。她將肉末排在嫩豆腐上碼好,擱到水汽繚繞的蒸籠裡小火蒸著,又走到外麵院子的菜畦裡,摘了四棵蔥翠的青菜。她拿到廚房,摘了葉子洗淨,想了想,細細地切碎,用蝦米碎菇煮爛收汁。

待青菜燒好起鍋,蘇離離便把蒸籠揭了蓋。上層是鮮嫩細滑的豆腐肉末,下層是鬆散清香的米飯。用一個白瓷敞碗各盛一半,添了兩箸美味多汁的青菜,蘇離離端了碗來到木閣子裡。下午大夫給他正骨時,他便昏了過去。這人真是倔,死死咬著牙,不肯出聲,眼睛一翻就昏過去了。把蘇離離嚇得,還以為他真死了。

蘇離離擱下碗,坐到床邊,用手指戳他的額頭,“喂,醒醒。”

那人不動,昏睡的臉上血跡泥漿已洗乾淨了,看著有些青澀稚氣,雖然臉色蠟黃,卻是劍眉薄唇,鼻梁挺直。蘇離離心中齷齪地想:他這副樣子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扛,委實沒用得很,一張臉倒長得不賴,隻怕賣到那啥的地方還能做個頭牌……

她正胡思亂想,那人動了動。蘇離離趕緊推推他的肩膀,“你快醒醒,再睡就得餓死了。”那人一醒便微微皺了眉,待睜開眼睛看到蘇離離,神色便又平靜冷漠起來。蘇離離大是不悅,罵道:“疼就疼吧,裝什麼樣?!撐死的

英雄,餓死的好漢。這裡有飯有菜,有本事你彆吃,省得放低了你的身段!”她把碗重重一敲,端起來,用勺子扒拉飯菜,頓時鮮香四溢。

那人咬牙望著她。蘇離離道:“想吃嗎?”

他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

蘇離離嘻嘻一笑,“你若還這樣惡狠狠地看著我,我便不給你吃。你縱然恨得我咬牙切齒也隻得活活餓死。”

那人眸子一低,不再看她,隻望著床沿。他此時俯首低眉,顯得比先前冷然的樣子更加無助。蘇離離心頭一軟,放了碗,將他扶起來,嘴裡卻道:“現在才知道低頭,白白找人罵。”將枕頭給他塞好,讓他半倚在那枕上,端了碗一勺勺喂他飯菜。

豆腐入口即化,青菜她也切得極碎,無須多麼費力便可咽下去。那人默默地咀嚼,眼神不再淩厲,卻沉默異常。蘇離離喂他吃完,放下碗,用手帕給他擦淨了嘴,又端了水喂他。那人也喝了,蘇離離便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漆黑的眼珠子不看蘇離離,卻望著虛空,不答。蘇離離皺眉道:“怪不得你連正骨都不叫喚,原來是個啞巴啊。不知道上輩子做了什麼惡事,這輩子業報現眼前。”

他額上的青筋跳了跳。就在蘇離離端了碗要走時,他忽然開口,沙啞地問:“什麼是薄皮匣子?”

蘇離離萬料不到這人第一句話是這樣問她,愕然半晌才反應過來,“就是廢料做的薄棺材,一百錢一具。”她咽了下口水,“那個……實在沒錢,白送也行……”因她早晨說要給他睡薄皮匣子,此刻見問不由得心虛,聲音便少了底氣。

“我的腿怎麼了?”他仍然望著床沿,淡淡地問。

“骨頭折了,大夫已經給你正好了。”蘇離離機械地回答。

“能好嗎?”

“若是骨頭接得好,你也好好休養,不一定會殘疾。”她照樣把大夫的話說了一遍,心裡詫異,怎的他像是主子,她倒像是奴才,有問必答。

他聽完,不再問,慢慢撐著身子倒下去躺著。

蘇離離愣了半天,覺得不對,此人不明事理,需得跟他說明白,便徑直走到他麵前,一手端著碗,一手指著自己道:“喂,你記住了。我

,叫蘇離離,就是離離原上草的那個離離。我救了你的命,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默默地看了她兩眼,漠然道:“我知道了。”

絲毫沒有銜環結草的感激之情。蘇離離有些來氣,指著他道:“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何方人氏,有錢沒錢,叫你家人來贖你。”

他閉著眼睛道:“沒家沒人,更沒有錢。”

“連名字也沒有?”

“沒有。”

蘇離離看他倒在那裡,有氣無力,咬牙道:“你彆以為我好心救了你,你就可以白吃白喝耍無賴。沒錢就給我做小工,沒名字我給你起一個。我滿院子都是木頭,你從今兒起就叫木頭了!”

她自然是不等他答,轉身出去時,將那破木門摔得“啪”地一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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