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過年(1 / 2)

木香記 石頭與水 10876 字 3個月前

雖然下午大家在廚房就吃了燉肉, 年夜飯依舊熱鬨,裴七叔裴如玉都是安靜性子, 倆人能想到的遊戲也不過下棋做詩一類, 白家母女不同, 母女倆提議玩兒牌。白木香跑回屋, 抱來一匣碎銀子, 約有個三五十兩, 做她和裴如玉的賭資。

白木香拉著裴如玉脫鞋坐炕上數銀子去了,倆人一人一半做本錢, 白木香很有賭博風範的叮囑裴如玉,“老話說的好, 賭場之上無父子,你可不許讓人, 尤其我娘跟七叔, 誰都彆讓他們。知道不?”

裴七叔呷著茶,“這話狂的,我都聽不下去。”

白木香得意的挑眉朝裴七叔笑兩聲, 說,“七叔, 你不去拿銀子, 一會兒輸了怎麼付賬。先說下,賭資不墊的啊。”

“哎, 誰幫我抬一下銀子。”李紅梅開了櫃, 腳踩小馬紮, 抱著個沉甸甸的漆紅匣子有些搖搖欲墜。裴如玉當時就要去幫嶽母接銀匣,可他剛剛脫了鞋在炕上哪,裴七叔過去一手接過李紅梅懷裡的銀匣子,他意態從容,另一手上的茶盞都沒放下,隻是,親家太太這銀匣抱的高,都壓到了高聳飽滿的胸脯,裴七叔紮叉著手不知要怎麼接了。李紅梅大而化之的把銀匣一遞,裴七叔單手接過,李紅梅跳下馬紮,關好箱櫃門,整整衣裳說,“他七叔也炕上去吧,咱們把炕桌抬上去,坐炕上暖和。”

裴七叔斯文俊雅的挨受不了在親家太太屋裡盤腿上炕的事,連聲推脫。李紅梅笑,“那你就坐炕邊兒瞧著茶水吧。”她抱著銀匣子甩了鞋炕上去了,拖來毯子蓋住腿,銀匣子接過往手邊兒一放,拍著銀匣子說,“說好啊,輸贏自負,咱們可是真金白銀的啊!”

“娘,你匣子裡是多少錢?”

“不管多少錢,今兒我得把銀匣子贏滿!”

“我這銀匣了也空著一半兒哪。”白木香雄心壯誌的拍了拍自己的銀匣子。

李紅梅瞧了一回四人坐的方位,指揮著說,“不成,你不能跟女婿挨著坐,這樣容易搗鬼。女婿,來,咱倆換個個兒。”

“你女婿的人品你還不知道,他哪裡是搗鬼的人喲。”木香不想跟裴如玉分開坐。

“女婿人品當然可靠,我主要是信不過你。”

女婿和丈母娘換了位子,這樣就是丈母娘和七叔做對方,女婿和閨女做對家。裴如玉看他七叔手邊兒一個銅板都沒準備,說,“七叔,你還是備些碎銀子,我家木香記性好,算術好,您不一定打得過她。”

“客氣客氣。”白木香笑著抱拳四方拱手說,“因鄙人常勝不敗,我們村裡都沒人跟我玩兒牌。”

“小華就贏過你。”李紅梅不客氣的揭閨女老底。

“她那是靠鬼心眼兒,不是靠真本事。”白木香個子雖不高,但她那睥睨凡塵的自信,簡直是讓人一言難儘,“當年三家圍繅我一家,我牌麵兒不濟,才勉強輸過一次。不提了,榮耀也是過去的事了,今晚都拿出看家本事來啊。”

七叔淡然地放下茶盅,強大的自信氣場篷勃而出,籠罩炕頭兒,“但凡消譴類,我也沒輸過。”

然後,七叔今晚被打腫了臉。

尤其,今天年三十,主家在玩兒牌,丫環小廝們也讓他們去歇著了。七叔手邊兒一個銅板都沒有,還是親家太太借了七叔二十兩碎銀子,好在大家玩兒的不大,七叔一大晚上輸多贏少,最後算下來輸了十六兩七錢八分,贏麵兒最大的自然是白木香啦,裴如玉和丈母娘基本處在不輸不贏的狀態。

白木香把贏來的銀子往銀子裡一掃,裴如玉把自己手邊兒的銀子遞過去,白木香都不用銀秤,手上一掂就說,“贏了十七兩不到。”

李紅梅臉紮銀匣裡數了半天後宣布,“我基本不輸不贏。”

白木香瞅著裴七叔直樂,彎著眼睛學七叔剛才的話,“但凡消譴類,我也沒輸過。”

七叔笑著一抱拳,“我今晚不知怎麼回事,牌運一直不好。”將手邊兒剩下的幾兩銀子收起來遞給親家太太,“剩下的我明兒給親家太太送過來。”

“哎喲,彆說這外道話,大家鬨著玩兒的。我這錢又不是給了彆人,是給了我閨女女婿!你彆給我送錢啊,大年下的,給人送錢不吉利,影響你的財運。”李紅梅爽快的咯咯咯的一陣笑,拉著閨女的小肉手說,“一看我閨女這就是抓錢的手啊!”

“明兒一早我就過來拜年,娘你可準備好紅包。”

“有的有的。”

“七叔我也去給你拜年啊。”

裴七叔心說,我今年該著破財還是怎地,到底也很高興,一邊鬆著肩膀,笑著打趣,“拜年可以,沒有紅包啊。”

裴如玉說,“侄子有沒有不要緊,侄媳婦必得有。”

裴七叔笑,“這是有了媳婦忘了叔。”

“有媳婦的人都這樣。”裴如玉意味深長的對媳婦使個眼色,“天兒也不早了,咱們放煙火後就去睡覺,也請嶽母早些休息。”

守夜到子時,要放寓意高升的煙火,這是帝都舊俗。

白木香就坐不住了,“一會兒我放下勁兒足的二踢腳給你看。”

“彆急,外頭冷,先穿上大氅。”小夫妻倆你給我係大氅帶我給你整理衣袍,裴七叔嶽母大人自己穿好大氅戴上兜帽,心下卻是想的同一件事,這甜蜜膩歪勁兒,估計明年我就能當叔爺了。

李紅梅拿個黑狐皮做的手籠給裴七叔,說,“這是我閒來做的,這個給他七叔使,還有兩個一個紅的是木香的,一個湖藍色是給女婿的。他們那個,明天再給。”這是時下規矩,過年給晚輩東西都是在年後,給長輩或者平輩的在年前。

裴七叔道謝接過,他未料到親家太太會送他東西,自然也想不到要準備回禮,心下還是想著,什麼時候還是要回禮的。

裴如玉這性子,並不是愛放炮仗爆竹的,可跟白木香在一起,倆人手牽著手一起點,足放了小半個時辰,砰砰啪啪熱鬨的緊。

整個月灣縣似乎都被爆竹聲喚醒,一時間,爆竹處處、煙火高升,還有遠處傳來的狗叫,在鋪滿星辰的璀璨夜空下,帶著所有人對新一年的期冀,彙聚成新年最初始的喧囂熱鬨,衝向更高的天穹。

小夫妻倆辭彆長輩回房,七叔出院門的時候,一陣小夫妻的笑鬨聲穿透燈光下有朦朧夜色傳到耳際,七叔不禁一笑,帶著小廝回自己院兒了。

*

翌日一早,天還未亮,整個衙門的人便都起來了,這是帝都的風俗,大年初一要早起拜年。院中點起新的燈火,照的整個院子都亮堂堂的。白木香一身的紅衣紅裙,裴如玉婦唱夫隨,也是一身絳紅衣袍,這是丈母娘給做的新衣。

白木香還有些吃醋,給裴如玉勒上腰帶,大杏眼白著裴如玉,“我娘都好久沒給我做過衣裳了。”

“嶽母疼我還不是因為你。”裴如玉低頭,在木香唇上輕吻一記,摟住她的腰,“咱們這就去給嶽母拜年,還有七叔那裡,也要過去的。”

兩人的大氅都是隨著衣裳的顏色,小財和窈窈說,“我們先給大爺大奶奶拜年。”說著二人插蔥似的一福,木香笑眯眯的發了過年紅包。

待到了李紅梅那裡,李紅梅也早收拾好了,她雖三十幾歲快四十的人啦,也半點兒不覺自己老,李紅梅淡施了胭脂,描畫了眉眼,嘴唇也塗的紅紅的,一身櫻桃紅的衣裙,喜慶的完全不似寡婦身份。好在,裴如玉已經習慣了丈母娘的花哨風範,兩人剛要行禮拜年,卻被丈母娘攔住。李紅梅把人往外打發,催著說,“先去你們七叔那裡,回來再給我拜。”

裴如玉笑,“這還不一樣。”

“這哪兒能一樣。”李紅梅咯咯笑著,把兩人推了出去,踩著門檻兒揮著花手絹兒,一把嗓子清脆的仿若百靈鳥,“把七叔叫過來一起吃餃子啊!”

裴如玉聽到丈母娘這青春十足的嗓子,心說,我七叔真不知能不能招架得住丈母娘啊!

裴七叔沒有早起的習慣,在帝都過年他也不早起,反正他輩份高,闔族裡需要他去拜年的就是他那做首輔的大伯,其他也有族裡比他輩份高的,不過血緣比較遠,裴七叔也不是愛交際的,他本身無官無職,也不是族人去結巴的那種人,故而,一直是清清靜靜的過日子。

就是過年的作息,也是天亮方起。

當然,這是裴七叔成為裴如玉先生之前。

裴如玉叫開門,白木香見正房的屋裡還沒亮燈,不由說,“七叔還沒起啊。”

“不忙不忙,這就起了。”裴如玉讓小廝拿出一掛一千響的鞭炮,放在七叔臥室外的窗台下,北疆的炕都是順著窗戶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