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輩楷模(1 / 2)

少年手心攥著幾顆還在滴血的妖丹,興衝衝地閃進樓閣,和高級靈獸的迅速戰鬥難免受傷,臉側一道血痕蜿蜒。

“司溟我——”

聲音戛然而止。

剛剛還好好的人如今躺在血泊裡,喉嚨上的傷口深可見骨,銀發染血,奄奄一息。

沈忘州瞳孔縮緊,還未反應過來已經閃到司溟身邊,用力捂住脖頸上的傷口,另一隻手翻出百寶囊裡的頂級外傷藥粉不要錢似的撒了下去。

瓷片上並未附著靈力,傷口在藥粉下緩緩愈合,沈忘州又抱著司溟為了一整瓶的補血丹藥。

靈力波動間,司溟半閉著眼呼吸微弱,嘴唇毫無血色地靠在沈忘州懷裡,嘴唇顫動,幾次張開都沒能說出話。

沈忘州用靈力穩固住他脆弱的經脈,手心沾染的血和司溟的體溫一樣冰……

他低頭去聽司溟的話,薄唇擦過耳畔,無辜委屈的聲音微不可聞。

“師……兄……我真的沒有……解藥……”

沈忘州怔住,下意識抬頭看向季寒溪。

剛剛的一切電光石火,他被司溟的模樣嚇得什麼都顧不上,這時候才意識到季寒溪的存在。

手裡的厭歸扇此刻成了沒法逃避的“證據”,季寒溪的臉上罕見出現了這樣明顯的警惕,蹙眉看著被沈忘州抱在懷裡的司溟。

一旁破碎的瓷杯上還流轉著獨屬於季寒溪的金係靈力,一切都再明顯不過,沈忘州握緊襲焱,壓低嗓音咬牙道:“他一個弱不禁風的醫修,去哪找解藥?!你是腦子不好麼!”

季寒溪知道此時說什麼都是錯,聞言隻是收起了厭歸扇,眸色陰沉地看了司溟一眼,轉身走到遇錦懷身旁,低聲道:“你怎知他確實沒有?他抓不住靈獸,那尊上呢?”

沈忘州微微一愣,隨即更憤怒了:“證據呢?你怎麼不把人打死了再和我說他藏了解藥?!”

季寒溪微微閉眼,拳頭攥了又鬆,鬆了又攥緊,才控製住沒有失態。

沈忘州為了一個相識不過半月的人如此懷疑他的事實,讓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瘋狂的想法,剛剛為何不直接把人殺了,也不枉沈忘州懷疑他一場。

胸口幾度起伏,季寒溪聲音驀地冷淡下去:“證據便是我根本沒有傷到他。”

沈忘州氣笑了,抱起昏過去的司溟走向門口,臨走前的嗤笑直擊季寒溪心頭。

“那他是瘋了麼,自殘到如此地步,隻是為了幾顆丹藥?你還以為我會像從前那樣對你言聽計從,什麼都信?醒醒吧!”

我從未這樣想過,明明是你……

茶杯碎片倏然碎齏粉,季寒溪看向門口,掌心指甲深陷,刻出血痕。

沈忘州出來後立刻喚出自己的乘坐法器——一座通體金紅的華麗轎輦。

他抱著司溟進去,動作極輕地放在柔軟的坐墊上,眉頭緊皺,一言不發地用靈力檢查著他的身體。

袖口忽然被捉住,沈忘州低頭看向恢複了一點兒血色的人,低“嗯”了聲:“你先養好,等你沒事了我就過去劈了他。”

嗓音淡淡,卻藏著極大的憤怒和不理解。

在沈忘州眼裡,季寒溪身為主角自然有他的風骨和氣度,他向來不喜為難弱者,更彆提同門師弟了,除了原主和江照雪不同,季寒溪對誰的態度都是冷淡疏離的。

根本不會出現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情況。

這次的事情,沈忘州隻能歸結為季寒溪厭惡自己,便遷怒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司溟。

他先前還懷疑過,為何穿書以來除了那封信,季寒溪一次都沒找過他麻煩,原來隻是沒機會見麵,沒理由獨處。

司溟這次受傷全是因為他,這個事實讓沈忘州很煩躁也很愧疚,他怕極了麻煩,更怕親近的人因為他染上麻煩。

正陷入無儘自我批判的憤怒中時,沈忘州手指一涼。

他低頭看去。

司溟努力抬起手搭在他手上,聲音極低地喚他:“師兄……”

沈忘州反握住他的手,低頭湊近去聽:“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司溟小拇指虛虛勾住沈忘州的指尖,微微仰頭,掩去眼底得逞後的愉悅,無限湊近耳畔,虛弱道:“師兄剛剛,是為我……取妖丹了麼?”

沈忘州這才想起那幾顆妖丹,此刻拿出來模樣有些寒酸,他在衣擺處用力擦了擦上麵的血跡,才拿到司溟麵前。

“答應你了,這些你先拿著玩兒,傷口疼的話就想想還想要什麼屬性的妖丹,明天我幫你獵。”

沈忘州說完就要將妖丹收進司溟的儲物金匣裡,司溟卻用食指和中指夾住他衣擺拽了拽,輕聲道:“我想拿著。”

已經傷得這麼重還提出這種要求,雖然奇怪,但沈忘州還是一顆顆放進他掌心。

被瓷片劃傷的掌心傷口已經愈合,但還染著血,此刻和妖丹的紫紅血液混在一起,在冷白色的肌膚上緩緩蔓延,妖冶中透著一絲說不清的誘惑。

最後一顆妖丹落入掌心,沈忘州的手要離開時,司溟忽然與他十指相扣,兩隻手交纏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囚籠,困住了這幾顆妖丹。

司溟的動作猝不及防,沈忘州不想碰到他的傷口,下意識要躲開,被攥住的手卻忽然一陣奇怪的無力,沈忘州沒有防備徑直摔倒下去,隻來得及用沒被抓住的手肘撐在司溟耳側——兩個人鼻尖擦過,沈忘州微微偏頭躲開,才避免了一個意外的吻。

耳畔傳來傷痛下嘶啞勾人的嗓音,繾綣溫柔。

“師兄給我的東西,我都……好喜歡,師兄……”

一聲聲呢喃在耳畔徘徊,像是覺得暖,司溟無意識般用鼻尖蹭過他耳垂和臉側,冰涼的呼吸讓沈忘州想起了那場旖旎的夢,喉嚨微滾,想起身卻又不敢推開受傷的人,隻能僵在原地。

他抿了抿嘴唇,轉頭看向司溟,努力鎮定道:“你喜歡什麼和我說就好,我能拿到的都可以給你……還疼麼?要不要再吃一顆止痛的丹藥?”

司溟緩緩搖頭,身體無意識地發抖,想要湊近又孱弱到沒力氣移動,隻能小聲喚他:“師兄……我好冷……”

沈忘州以為他也中毒了,立刻想要起身檢查,司溟的另一隻手不知何時搭在了他腰上,指尖順著染血的布料下滑,唇角微勾,在腰側最碰不得的那塊肌膚上輕輕一按——

沈忘州頓時像被戳了逆鱗的龍,腰際不受控製地一抖,整個癱軟在了司溟身上,嚇得他趕緊翻了個身側躺,又因為還抓著司溟的一隻手,動作下將人直接帶進了懷裡。

司溟順勢埋進沈忘州脖頸,冰涼的唇輕蹭過溫度過高的肌膚,陷入夢魘般呢喃:“師兄,對不起……”

沈忘州想躲開的動作停下,無處安放的手隻能落在司溟後背,動作生疏地輕輕拍過:“為何說這個?”

“遇到危險時……不能幫到師兄,還讓你陷入麻煩……”

“沒有,”沈忘州皺眉,揉了揉他的頭發,柔軟的觸感讓他想到了纏繞在指尖的微涼海水,“你給我吃的那顆丹藥就很有用,還有我與赤燼結契時……你也幫了我,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已經走火入魔了。”

一頭銀發被揉亂,司溟反而感到愉悅至極,扣住沈忘州的那隻手食指一下下往指縫鑽,語氣卻依舊低落,啞聲問:“可是我不像另外兩位師兄可以幫你……師兄,你有沒有覺得我沒用?”

沈忘州覺得司溟因為水火雙靈根,從小身體不好,修煉也不順利,非常自卑,又沒有什麼朋友,所以才對他這個師兄如此患得患失,生怕他也走了。

腦補完一出大戲,內心頓時酸澀一片,他緊了緊手臂:“不會,季寒溪那德行不給我使絆子就不錯了,三師兄……三師兄倒是很好——”

司溟眼底驀地閃過一抹殺意。

“但是三師兄太像我娘了,什麼都要說兩句,我與他一起總免不了被念,好像看見我娘親了似的……還是和你一起最好。”

又漂亮又有治傷很厲害的丹藥還會在關鍵時刻來救他……沈忘州對這樣的隊友相當滿意。

沈忘州覺得自己說的還不夠明確,又重複道:“你最好。”

司溟上挑的眉眼微彎,其中的愉悅滿溢得快要忍不住,他低頭徹底埋進沈忘州頸側,尾音顫顫地呢喃:“真想永遠陪著師兄……師兄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沈忘州心尖兒都要聽碎了,這樣漂亮又易碎的人,合該放在溫室裡被保護好,司溟如今的性格是如何養成的,他周圍的人都待他這樣差麼?

夜色漸濃,兩個人相擁而眠,沈忘州怕壓到司溟渾身僵硬不敢動,睡得不舒服便皺起眉,夢裡掙紮著好似在生氣。

剛剛還奄奄一息的司溟睜開眼,轎輦的半透明琉璃頂上傾瀉些許月光,落在沈忘州的臉側。

脾氣暴躁的少年睡著的樣子格外孩子氣,卻又很不和諧地將動作控製得很好,沒有一點兒要壓住他的意思。

司溟靜靜地欣賞著他的小修士,指尖摩挲著一顆顆妖丹,專心地好似在看世界上最能令他愉悅的事物。

不知過了多久,他捉住沈忘州的下頜,輕輕吻了上去。

沈忘州一開始睡得不是很安穩,渾身僵硬的似要做噩夢,但是後來,噩夢變美夢,他睡得渾身鬆軟,鼻尖還總是嗅到淡淡香氣,不願醒來。

睜開眼時外麵已經天光大亮,他不知何時從摟著司溟的睡姿,變成了靠在司溟懷裡。

對方比他高出半頭,摟著他的動作不僅不突兀,反而格外自然。

沈忘州總因為司溟孱弱漂亮的模樣忘記這個人是比他高的,他動了動被攥到發麻的手指,細細看了司溟片刻,被對方昳麗的麵容治愈起床氣,才輕手輕腳地起身。

他還有事沒做。

足尖輕點飛出轎輦,清晨的冷泉寒意森森,一株株泛著青白色澤的靈植隨著透骨的寒風飄搖,細雪席卷,讓人分不清它們是否開了靈智,算不算妖。

沈忘州是火係靈根,斷寒仙境的每一處對他的克製都是極端的,讓他不喜。

他先是去看了遇錦懷,確定蛇靈寒毒沒有惡化的趨勢,才放心地去冷泉的另一麵,找人。

瑟瑟寒風中,季寒溪孑然立於一棵高大的寒鬆下,墨發紛飛,聽見聲音微微偏頭,俊朗麵容下藏著不易察覺的疲憊,但脊背依舊挺直,纖長的手指抵在扇柄,好似暖玉。

沈忘州在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喚出襲焱握在掌心,並不打算廢話。

主角怎麼了,惹到他了他照樣揍。

襲焱吸收了沈忘州的靈力,較尋常靈劍更長的劍身發出錚錚聲,劍身讓人膽寒的火焰狀血槽染上火靈力,仿若飲血。

季寒溪看向沈忘州,厭歸扇扇麵紋絲不動,絲毫沒有對陣的意思,反而平靜地提醒他。

“小心司溟。”

沈忘州劍氣一頓:“你過來這裡就是和我說廢話的?”

季寒溪冷淡的目光仿佛要將人揉碎,偏語氣極為克製:“他是尊上帶來的人,不會簡單。”

沈忘州不耐道:“沒你複雜,與一個醫修動手。你也不必顧慮師父,有什麼厭惡不滿的,像從前一樣直接說出來就好,不要學什麼反派儘乾些有失身份的事。”

“從前……”季寒溪垂眸,忽視他後麵的話,似陷入回憶,輕聲問:“你還記得。”

沈忘州不記得,他不是原主,隻是看見季寒溪立於冷泉旁清冷卓絕的模樣,腦海深處屬於原主的記憶忽然浮現。

這次不是具體的某件事,而是一些串聯不上的片段。

一片蒼茫雪地,尚且年幼的原主好像凍僵了,嘴唇青紫蜷縮在地上,周圍是一圈容貌模糊的人……

一個穿著鮫嶽仙宗仙袍、看不清麵容的人抱著瘦小的原主,聲音溫柔地告訴他不要怕……

再然後,就是大雪漫天,十幾歲模樣的季寒溪跪在鮫嶽仙宗祠堂前,肩膀落滿了雪花,眼底赤紅,整個人像一張繃緊到岌岌可危的弓……

三個片段毫無關聯,但沈忘州心底卻再次感同身受了原主的情緒,很難過,想哭出來,又因為什麼強行忍住。

許是他現在的表情太過明顯,季寒溪眼底閃過一抹複雜,但依舊冷淡:“若還記得,你便知道,你沒有資格同我爭辯。”

沈忘州覺得他在說笑話,但原主的情緒依舊在心頭縈繞,酸澀不已。

他下意識問:“為什麼?”

季寒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逃避什麼似的移開視線,聲音幾不可聞:“忘了也好。”

沈忘州不喜歡這種被不屬於自己的情緒支配的感覺,當即揮了下襲焱:“跟我有何關係,你慫恿我去秘境在先,傷司溟在後,到如今我還說不了你了!”

季寒溪眉頭微蹙,看著眼前再次變得陌生的沈忘州,呼吸微頓,解釋道:“鯨骨扇的印記是照雪拿去的,信也並非我所寫,這件事等出了仙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江照雪寫的密信?

沈忘州稍一想便通了。

江照雪其人心思狹窄善妒,最容不得彆人與他爭搶季寒溪,原主對季寒溪的喜歡天下皆知,江照雪怎會容忍。

但在沈忘州這裡,是江照雪乾的還是季寒溪做的,都沒有分彆,因為這兩個人就是一對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恩愛眷侶,季寒溪又怎麼舍得怪罪他最愛的人呢?

江照雪如此有恃無恐地加害原主,與季寒溪一次次的默許甚至縱容分不開。

“交代?你能把他扔進秘境也死一回麼?”沈忘州還未說完,已經橫起襲焱閃身而至,劍尖直指季寒溪麵門。

他沒忘了,這一趟是給司溟出氣的。

雖然對於修者來說,不沾染靈力的皮肉傷在丹藥作用下很容易痊愈,但司溟身體不像一般修者那麼強悍,一點風吹草動都要修養好久。

季寒溪抬起厭歸扇擋住襲焱,指尖張開打開折扇,扇麵金紋浮動仿若活了一樣,將襲焱的灼人劍氣擋在外麵。

沈忘州攻勢凶狠,悚然一副“要揍你一頓我還挑時候麼”的樣子,季寒溪則以守為主,感受著沈忘州的劍意,臉上表情愈發複雜陰沉。

鮫嶽仙宗的仙袍衣袂翻飛,一道暗紅與一道金色在冷泉旁鏗鏘碰撞,溢散的靈力驚得周圍鳥獸紛飛,沈忘州一劍劈過,季寒溪扇尾橫擋,戰個平手。

清冷聲線質問:“你為何連劍意都變了,連師父教你的劍訣你也忘了麼?”

沈忘州腦海裡閃過劇情,原主修劍,但為了能多和季寒溪多相處些時間,便頂著沉默寡言的性子磕磕絆絆地去求師父,讓他以劍修的身份修習季寒溪的扇訣。

因此原主的劍法靈動飄逸,雖夾雜狠厲,但依舊有著濃濃的季寒溪的影子。

但現在的沈忘州,劍意淩厲疏狂,攻勢強硬毫無退意,絲毫不見季寒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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