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輩楷模(2 / 2)

“我若是不變,豈不是重傷初愈就要因為我那好嫂嫂的密信,再次隕在秘境裡了!”

季寒溪怔了一瞬,沈忘州一劍掃過他肩膀,劍刃被擋住,劍氣卻直直透過,白色外袍洇出點點鮮紅。

沈忘州收劍站住,劃清界限:“從前的事情我半點不記得了,你若因為什麼事情記恨我,那我勸你乾脆利落地找我報仇,若還像這次一樣遷怒彆人,我可不會像從前一樣慣著你。”

像原主那般執著單純,不求回報的喜歡,季寒溪怕是這輩子都遇不到了,就連江照雪,沈忘州也覺得他更看重季寒溪的實力和樣貌,並非全然真心。

言儘於此,沈忘州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徒留季寒溪清冷地站在雪地裡,像一棵明明挺拔堅韌,內裡卻早已搖搖欲墜的鬆。

回去的路上,沈忘州腦海裡還回想著那三段模糊的記憶,以及季寒溪說的那句“沒有資格”。

原著對配角的描寫並不細致,大篇幅都是主角攻受間的感情,他來了之後,故事就成了現實,那些未提及的劇情,也會變成一件件發生過的、他不知道的事。

原主和季寒溪之間發生過什麼,才讓原主變得“沒有資格”要求季寒溪對他平等相待……?

知道的信息實在太少,沈忘州暗暗記下三段回憶,轉身回了轎輦,卻撲了個空。

司溟不在。

沈忘州心頭一跳,緊跟著看見了司溟留下的傳音符才鬆了口氣,司溟告訴他他去了樓閣,想嘗試為遇錦懷診治。

沈忘州剛走進樓閣,便看見司溟坐在床邊,另一頭遇錦懷不知何時醒了,正笑著與司溟說些什麼,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神情卻沒那麼痛苦了。

“師兄!”沈忘州瞬間閃到床前,仔細看著遇錦懷,“怎麼樣了?”

“好多了,”遇錦懷上下看著小師弟,雖然中了毒,卻也能察覺到些許不同,欣慰地笑,“此番機遇彌足珍貴,等出了仙境,我幫你向師父說,下一輪你不要去了,專心閉關。”

遇錦懷剛醒來就替他操心,沈忘州心裡一片親情滌蕩的溫熱,但嘴裡隻是“哦”了聲:“等出去再說吧,下次見義勇為注意安全,你躺下的這會兒功夫我差點劈死季寒溪。”

遇錦懷光是想象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仔細打量,看出沈忘州沒受傷才放心,撫著心口搖頭:“那我還真是該注意了。”

小師弟脾氣暴躁,沒有他在一旁看著,衝動之下太容易闖禍,他這次中毒連佩劍都拿不住了,也不知該如何攔著。

遇錦懷操心極了,簡直要愁容滿麵。

一旁司溟將兩人的相處方式儘收眼底,微微挑眉,沈忘州卻突然抓住他的手,沒有任何預兆地探入靈力。

“你動靈力了麼?”

司溟安靜地任由沈忘州擺弄,聞言壓抑不住地翹起唇角,搖頭:“沒有。”

沈忘州這才放心,又說了他幾句讓他不要亂跑才坐在床邊,看得遇錦懷一陣老父親般的欣慰。

瞧他小師弟,半月來進步多大,都會照顧人了!

喋木妖丹數目有限,幾人又歇了一日,見遇錦懷狀態稍微好些了,就決定出發去尋找其他木係妖獸。

四人裡傷了兩個,不需要溝通就安排好了隊伍。

季寒溪背著中毒的遇錦懷,沈忘州扶著重傷未愈的司溟,各自禦劍禦扇飛行。

沈忘州也提出可以背著司溟,但司溟說太累了,讓沈忘州扶著他就好。

沈忘州自然答應,襲焱劍刃上,為了護住司溟,兩個人貼的快要黏在一起了,看得季寒溪眼神微沉。

索性斷寒仙境裡大多是寒林,水屬性與木屬性居多,四個人一路尋找,也收集了很多木屬性妖丹。

沈忘州也沒忘了答應司溟的,遇見的僅有的幾頭火屬性妖獸都被他一劍斃了,挖出妖丹放到司溟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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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仙境,所有在結契之前未曾出去的弟子都被截留下來,如今仙境入口還有幾日開啟,被折磨得無處可逃的弟子們隻好放棄爭奪玉牌,結伴而行。

沈忘州就遇見了幽水宗少宗主邢才暘帶領的一支隊伍。

整個隊伍有不到二十人,個個神色疲憊,一身仙袍狼狽不堪,更有甚者需要同伴攙扶才能行走,再也沒了初入仙境時的意氣風發。

遇見沈忘州幾人時,邢才暘的表情從警惕到認出他們的狂喜瞬間變換,看得沈忘州莫名其妙。

就不怕他們搶玉牌麼?仙境裡殺人可不會被追究。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

邢才暘大步走過來,語氣熟稔親切地喊:“季師兄!好巧!我們一路凶險坎坷,終是遇到鮫嶽仙宗的諸位仙門領袖了,大家原地休息一會兒,有季師兄他們在,我們安全了!”

這一頂“仙門領袖”的帽子扣下來,看準了鮫嶽仙宗這種門風正派至極的宗門弟子,不會“為難”他們這群落難的人。

沈忘州幾人原本也打算在此歇息,季寒溪大概也懶得再尋駐紮地,與邢才暘點了個頭就喚出金鼎琉璃瓦樓閣,背著遇錦懷走了進去。

邢才暘倒是會套近乎,直接跟了進去,隻是不知道季寒溪說了什麼,沒一會兒就灰溜溜地走了出來,他也沒覺得丟人,臉皮頗厚地指揮那群弟子。

“大家不要擔心,專心調息,季師兄定當護我們周全。”

立刻有人附和。

“等出了仙境,我一定登門道謝!”

“鮫嶽仙宗不愧是修真界楷模,季寒溪身為一代首席弟子,人品實力皆是我等的目標。”

……

沈忘州聽得諷刺,隨手喚出轎輦,與司溟一起進去。

外麵的討論聲頓時消弭。

轎輦內地方寬敞,溫度適宜,炎火屬性的獸皮和極厚的軟墊坐下來就要陷進去一樣,麵前的紅木小圓桌擺滿了自帶的糕點和仙露。

沈忘州進去就懶洋洋地躺了下去,就算是有一搭沒一搭地狩獵靈獸,時間長了也是很累的,他要抓緊這一會兒休息時間睡覺。

剛積攢了點兒睡意,外麵忽然傳來一陣聲響,沈忘州揮手解了轎輦的隔音,這才聽得真切。

“季師兄,在下有一不情之請。”

邢才暘帶著兩個陌生弟子站在樓閣前,語氣客氣,話卻怎麼聽怎麼不對味。

“斷寒仙境的寒風刺骨難忍,師兄師弟們在仙境裡受折磨了二十餘日,身心俱疲,靈力耗損,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怕是難以繼續抵擋這獵獵寒風……還請季師兄遇師兄允許我們進到靈器中暫避片刻,此等大恩,待平安出去後定當登門感謝。

“季師兄和遇師兄是鮫嶽仙宗的楷模,也是我們諸位的楷模,在下替師兄師弟們先在此謝過了!”

不等那邊的人說話,沈忘州已經掀開轎輦的厚重簾幕,看向滿臉虛偽謙遜的邢才暘,麵無表情地拒絕。

“不用謝,不讓進,滾。”

遇錦懷中毒需要靜養,這一群人咋咋呼呼地進去,靈力波動繁雜,還怎麼休息。

而且沈忘州分明看見他們也有法器,隻不過不想在這冰天雪地裡消耗靈力使用,怕猛獸偷襲時沒法反抗罷了。

不然怎的遇見他們就冷的受不了了,沒遇見的話這二十人還能當場凍死不成。

說到底還是想占便宜。

邢才暘張口閉口“楷模”“領袖”,道德綁架那一套玩的熟練,若是心地善良的遇錦懷保不準就答應了。

但沈忘州沒那多餘的菩薩心腸。

彆說這群人還沒凍死,就是真快凍死了,你用這一副“你必須救我不救我你就遭報應你就良心難安身敗名裂”的態度過來找他,他不一劍提前把人送走就不錯了。

沈忘州拒絕的實在過於乾脆利落,邢才暘和身後的兩位弟子怔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其中一位麵色蠟黃的男修者麵色不愉道:“我們是與季師兄和遇師兄商量。”

言外之意,沒求沈忘州,沈忘州沒資格插嘴。

沈忘州看都沒看他一眼:“關我屁事,我讓你滾,不想死就離我三師兄的樓閣遠點兒。”

邢才暘的白臉還沒來得及唱就被沈忘州趕了回來,聞言臉色也閃過一抹被羞辱的慍怒,但沈忘州進仙境前的那一戰實在讓他印象深刻,他很快隱藏好情緒,後退道:“是在下孟浪了,給沈師兄賠不是。”

沈忘州靠著轎輦,垂著眼睛擺手:“滾快點。”

這會兒功夫玉佩已經閃了四五次,沈忘州權當沒看見,等人徹底滾遠了才回到轎輦裡,摘下玉佩扔給司溟,假裝聽不見。

三師兄又要念他了,左右那幾句,他都會背了。

司溟一路舟車勞頓比他還要累,沈忘州回憶著遇錦懷在他臥床不起的時候是怎麼照顧他的,倒了杯仙露遞過去。

司溟想起身拿杯子,卻連續兩次摔倒,沈忘州再直也反應過來。

“你彆動了,”他坐到司溟旁邊,半摟著人靠在自己肩膀上,杯口抵在唇邊喂他,“慢點喝,彆嗆著。”

司溟低低地“嗯”了聲,剛迷糊了一會兒,嗓音沾染了困意,慵懶低啞:“師兄,他們想進來麼?”

他邊說話邊抬起手,想要保持平衡一樣環在沈忘州肩上,下巴也抵著肩膀,好像沒了沈忘州就坐不住。

“人長得醜想得挺美,”沈忘州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仙露,被擾了好夢,不大高興,“進門叫聲爹或許還能給他個位置,上來就狂吠,當看門狗都嫌吵。”

司溟摸著溫熱的玉佩,背麵的鱗片更加明顯了,指尖卷起沈忘州的發梢,不經意道:“師兄不高興了?”

沈忘州用力眨了下酸澀的眼睛:“……困。”

“我也困了,師兄,一起睡吧……”

指尖劃過沈忘州肩膀,司溟懶貓似的直起身子,沈忘州沒靠穩立刻滑向他懷裡,掙紮間被司溟從身後抱住,懶懶地喚他:“師兄,困了……”

沈忘州動作一頓,猶豫的功夫已經和司溟一起倒在了軟塌上。

司溟從身後抱著他,用鼻尖蹭著他後頸,說他好暖和。

司溟因為先天水火雙靈力的衝突,體溫較常人低很多,因此怕冷又怕熱,唯獨喜歡沈忘州身上的溫度。

這段時間沈忘州也漸漸習慣了司溟身體的虛弱,隻當自己是個好師兄牌的暖寶寶,任由他抱著了。

再次準備出發時,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昨晚下了一夜的小雪,今早風雪就停了,斷寒仙境內罕見迎來了一個稍顯溫暖的天氣。

沈忘州四人從法器內出來,皆是風姿綽約姿態閒適,連衣擺的弧度都透著遊刃有餘。

反觀外麵的弟子們,個個瑟瑟發抖形容淒慘。

防禦靈器消耗靈力,但一行人數目近二十,有三位儘全力施法便可開啟一夜,供所有人安眠一晚,卻因為誰都怕靈力耗儘被人偷襲,便都不使用法器。

這群人,雖湊在一起卻各懷鬼胎。

見鮫嶽仙宗的四人禦劍要走,邢才暘立刻領著一群弟子踉踉蹌蹌地在後麵追,言語間儘是死也要抱大腿的意思。

那群人也好笑,群龍無首,對邢才暘馬首是瞻。

恰好不遠處就遇到了木係妖獸,沈忘州留下來照看遇錦懷和司溟,季寒溪獨自一人前去獵殺。

不消片刻,那群弟子們便又追了上來。

沈忘州瞥了一眼,瞧見這群人臉上的不滿和陰鬱,暗道好笑。

好似是他求著他們追似的。

沈忘州不是愛動手的人,隻要沒人主動惹他,那他大部分時間都很佛係,就像現在,雖然一群蒼蠅在一旁嗡嗡嗡的難受,但他也懶得管,站在一旁態度很不端正地聽著遇錦懷與他傳音,說他昨日有些衝動,這種拒絕的事交給師兄來便好……

兩隊人也算相安無事,但不知道誰提了一嘴“仙境入口快要打開了”,緊跟著話題便往“玉牌數目”、“晉級宗門”上引了。

有弟子滿麵愁雲:

“這次仙境不知出了何種變數,居然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大家都顧著保命,怕是沒有精力爭奪玉牌了。”

有人高風亮節:

“此等災禍麵前,我輩當共同麵對險境!怎可歹毒心腸偷襲奪牌?”

又有人提出:

“那要如何排名?這仙境又危險無比,多走一段路怕是沒撿到玉牌已經被猛獸精怪給吃了!我們都沒有玉牌,豈不是都是一樣的名次了?”

這時,一道聲音引起了眾人的附和。

“不若……誰手裡的玉牌足夠晉級,便把多餘的讓出,讓弟子們蒙眼挑選,也免去耗費靈力。”

在仙境裡拚實力會有生命危險,但拚運氣不會,輸了也就是沒了玉牌無法晉級,贏了可就是白白撿便宜了!

眾人頓時爭相附和,開始討論誰手裡的玉牌最多。

邢才暘掏出自己手裡的玉牌,他有十塊,說他願意分出五塊給五個弟子。

一群人頓時又是一套“我輩楷模”、“高風亮節”,邢才暘臉上的光彩都快要把人閃瞎了,還要推拒道“哪裡哪裡”。

沈忘州跟看猴兒似的看他們,果不其然,分完這五塊,就有人把主意打到最富有的鮫嶽仙宗頭上了。

不等邢才暘開口,沈忘州直接喚出襲焱,一劍紮在了他麵前的雪地上。

劍刃嗡鳴,血氣森然,邢才暘即將說出口的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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