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茴香(1 / 2)

[仙流]蘭艾同焚 盧一匹 16539 字 6個月前

以往丈夫的比賽,假如一個人坐在觀眾席,晴子早已舉起相機,四下扣起快門了。攝影的愛好,說來也有十六七年了,雖說全然沒有取得什麼矚目性成就——有一年,倒有機會送選參展,《讀賣新聞》和日本野鳥會共同主辦的“2005東京的鳥”影展,因參展卡姓名錄入錯誤未能成行。不論怎麼說,作為補綴全職主婦日常生活的愛好,算綽綽有餘。

主場球員拿到的免費招待票,來自票房未售出的區域,通常位於觀眾席中間、略靠後的位置。晴子一向鐘情這類位置,不很前,不很後,安全隱蔽,泯然於眾。她有時想,多數甘於隨波逐流人生的普通人,恐怕都鐘情這類位置。

模仿多數擠在最前排的專業體育攝影師,晴子將大部分精力用於抓拍賽場上驚心動魄的時刻。少女時代開始,她就認定,籃球場上的40分鐘,是人類一天24小時中的神話時刻,拍下持球奔向籃框的球員,好比是拍下了殺入奧蒂爾斯山的宙斯、俄刻阿諾斯和忒彌斯。

誠然,不前不後的招待票坐席,全用來拍攝“神祇”未免辜負了好地段,不知從哪年起,她也開始拍攝距離更近的觀眾席:大聲呼號“東京電擊10號!東京電擊10號!”將臉呼號得歪斜的西服男子;左手喂嬰孩吃著奶嘴,右手擘動三米長高“信州勇士”旗幟的年輕母親;跟在祖父腳邊,模仿著老人在球隊輸球時咬指甲,撕揉橘子皮,“天道不公!天道不公!”西楚霸王那般嗚咽著的小女孩。前兩年,她整理過一組名為《觀眾席:情緒》的作品參加了愛普生攝影大賽,挑了二十餘張照片,撰寫了主題與說明,用模棱兩可、自己也拿不準到底在說什麼的語言,“神是怎樣滲透、攪擾、塑造著普通人”,沒有通過初選。

這一天,晴子不時望向坐在身邊的人,尼康D90從最初起已沒敢拿出來。流川楓,戴著黑棒球帽、黑口罩的流川楓。晴子從未設想一天會和流川並肩坐在一起看籃球賽。這更接近她夢景的一部分,她常在夢中回到1990年,在富丘國中的體育館裡望著他打球,他一人獨砍的51分,授權她魂搖魄亂的十四歲。她最初的神祇。雖然說,“並肩坐在一起”也是模棱兩可的文學語言。若將眼下一幕拍下來,照片中插坐在她和流川之間的,足有三個人:南烈,相田彌生,仙道彰。

這場東京電擊對陣茨城機器人,對她的丈夫櫻木來說,實在算不上大陣仗。今年B1開賽一個月來,常規積分賽中普通的一場。近兩三年,國內B賽的口碑、運營均不算爭氣,賽事票房表現向來平平,櫻木作為東京電擊的明星球員,每有比賽照例被俱樂部贈送少則五六張,多則十餘張招待票。若是決賽、半決賽,某一類關鍵性比賽,夫妻會將票點數好,飯桌上有商有量著,一番論資排輩後選贈親友:“請一定要來現場支持哦!”這一類常規賽贈票,實在處理很漫不經心,向來除非有人主動索要,夫妻已懶於專程送人,留下晴子自看的一張,洋平、高宮幾個偶爾會打招呼留票,再就是塞給娘家的父母、哥哥和小外甥,其餘多半胡亂葬送於家中客廳茶幾儲物屜中了。

那天也巧,拿到俱樂部贈票,恰好夜裡去三井家聚會,於情於理,在場人手塞一張,為不令朋友們感到道德壓迫,晴子將話說的很率至:“不是什麼大比賽,又碰到工作日,不必來看的唷!隨手送給有興趣的同事、朋友都行,不嫌棄的話二手價轉賣也可以的呢。”固然,給流川的兩張票不同,是櫻木粗聲粗氣著親手塞給了老搭檔:“哼,說是在國內呆一兩個月,鬼知道哪天又不打招呼就跑掉了?本天才的比賽,一次還沒看過吧?下周四,臭狐狸愛來不來!”

本以為今天隻有流川和男友南烈兩人前來觀戰,晴子已在一家餐廳預定了廂房,計劃等比賽結束共進晚餐。噯,她還從未在私人場合與神祇共進過晚餐呢。適合四人用餐的點單組合,哪間廂房兼顧舒適度與私密性(考慮到流川是高知名度公共人物),她均提前上門做過考察,晚餐上的話題,她也列了三十餘條提綱,籃球、度假海島、Prince和八九十年代美國流行音樂,“流川君,在美國時,可去過Prince出生的明尼阿波利斯呢?”倘若他並未去過,她將背誦出那密西西比河畔城市的介紹,那盛產的小麥、麵粉和乳酪,想來不至於冷場……

距離籃球賽開場尚有近二十分鐘,晴子不時偷瞥一眼相田彌生和仙道彰,她計劃外的,憑空多出來的女人和男人,更超出她計劃外的,那女人正在脅迫男人“捐精”。

“就月底去怎麼樣?一般說法是,季節和試管嬰兒的存活率沒有相關性,但你知道我信仰冬天,按我說,世間值得信仰的隻有真相和冬天,如果冬天的□□裡能捏出幾滴精子,我要問冬天借精……當然仙道,你的□□也不錯,比馬龍·白蘭度的□□還稍一好點。就這個月底去怎麼樣?既然今天在這裡遇上了——說起來,你這家夥今天怎麼跑來了?——月底去,你怎麼說?柴田產科醫院,我考察過了,體檢和前期建檔也需要點時間,為了你的精子活性,去之前你得說服你那位‘埃及豔後’禁欲個兩三周,你怎麼說?”

相田彌生正手持一隻屋脊式蔡司望遠鏡,架在眼前掃視四野觀眾席,那一副東京審判的壓強,令人懷疑倘若仙道彰膽敢不答應,她會隨機挑選另一名不幸觀眾處以極刑。

“唔,彌生,比賽要開始了。”

“行,那就說定了月底去?柴田產科的取精室環境不壞,我考察過了,真皮沙發,高檔音響,你擼時可以放點柴可夫斯基什麼的,哦,牆上幾幅西田駿的浮世繪風格春畫也有趣,印象你是挺欣賞西田駿吧?《花花公子》啦,《風騷》啦,《死在大床上》啦,□□期刊書目應有儘有,哦,《死在大床上》真不錯,作者絕對是個老瘋子,比我差點,但也夠瘋的,書真不錯,據說作者明年會推出續作《每小時駕崩》……哦,為保障你的射箭質量,你也可以自帶物料進入,你知道,和你那位埃及豔後一起拍的dirty照片、視頻啦,都可以。當然,你愛帶點彆的下流物料也行,英雄不問出處,誰管耶穌的受精卵形成時,耶穌他爹是不是正對著瑪利亞幻想艸白雪公主……”

仙道彰摸著鼻子,晴子很少見過仙道彰陷入這等尷尬境地:“彌生,像點話,聊聊籃球,今天我隻是個東京電擊10號的現場狂熱粉絲。”

“怎麼?你的□□裡應該不會有HIV吧,根據我的情報——”

“你們鹿鳴社那篇報道怎麼樣了?”“被選中的□□”終於直接打斷了“選中者”,他生硬地轉移話題,“曝光大炊禦門致癌牆漆那篇?最近很轟動啊,臥底式采訪相當有膽色,哦,聽說是兩個剛畢業的年輕記者來著?哦,你親自調教的?不錯嘛,進展如何,可挖到‘真相’了?”

他倒很明白相田彌生。籃球轉移不了的話題,用真相轉移。

“不瞞你說,今天來,正為此事。”女記者果真即刻丟下了冬天和精子,她想起什麼似的,“哦對了,南烈先生,那天在聚會上,聽說令堂不幸罹患鼻咽癌?”

坐在她另一側的球星經紀人,正在彎腰處理球星的可折疊輪椅。場館固定的觀眾坐席無法拆除,幾分鐘前球星剛由男友從輪椅上小心扶起,慢慢於座位上重新坐好。好在場館的無障礙坡道尚算設計合理,晴子慶幸,否則請流川君來看比賽,真是給人家出了大難題。

“有何貴乾?”球星經紀人狐疑地瞥向女記者。

“請問令堂家中用的什麼牌牆漆?”

“牆漆?”那經紀人花了幾秒鐘領會對方的用意,“哦,恐怕和牆漆關聯性不大,家母退休前曾是中學教師,長期吸入粉筆灰的緣故——”

“大炊禦門、SHK、森宅家,就這三大品牌占據了本國建築塗料市場份額的90%。哦仙道,你這個建築師說一下,我引用數據準確吧?南烈先生,考慮到《大炊禦門旗下致癌“殺人牆漆” 已現至少36個受害家庭》可是必上年度盤點的特大新聞——見笑見笑,確實是區區不才主理的鹿鳴新聞社獨家披露——問題油漆全出自大炊禦門集團‘牆麵守護者係列’產品線下2006年12月的兩個批次,甲醛、甲苯二異氰酸酯含量均嚴重超標——36個,36個受害家庭!怎麼,南烈先生,現在想起令堂家裡用的什麼品牌、批次牆漆了嗎?”

聽起來就像,所有人都該100%掌握自家牆漆品牌、批次(多數人連正穿在身上的外套品牌都不知道),100%讀過相田供職媒體刊發的每一篇報道,外加100%符合相田對新聞素材的最新需求。

“哦,相當令人肅然起敬的新聞調查。”球星經紀人說,滿臉寫著“死變態滾遠點,彆用比你那比借精生子更惡心的報道來騷擾我”,“我剛剛似乎解釋過一遍了,家母患病恐怕和這個關聯性不大……”

“‘關聯性不大?’”女記者打斷了對方,“猜猜怎麼著?‘殺人油漆’與其說是品控疏忽、瀆職造成的意外悲劇,不如說是這家管理比商朝還落後的家族企業,三個繼承人權力內鬥、互相讒害的文化特產,哈,《資治通鑒》每一頁都關於幾個爭奪母乳的嬰兒故事不是嗎?‘關聯性不大?’有毒的文化特產!終將使人人受害!嗬,其中一位當事人大炊禦門少爺,成功躲避了我們記者圍堵半個月,唔,就看本人今天的線報準不準,能不能用望遠鏡把他從現場揪出來搞到一篇獨家了……哈,至少禍害了三十多家人還有心情來現場支持最愛的球隊比賽,實在是帝王將相格局呐,聽說他是你丈夫粉絲哩晴子——順便感謝一下贈票,確實為我節省了一大筆開支,不然走公司的報銷流程……”

說話間,相田將一張“BOV上門檢測”名片塞給南烈,勒令他儘早聯係機構檢測家中空氣質量和牆麵油漆成分(檢測可享七折優惠),“如證實令堂不幸患病和這批問題油漆有關,隨時聯係我。”

儘管對南烈缺乏好感,此時此刻,晴子仍暗暗同情起他來。“餓壞的相田”總試圖從每一個隨機經過身邊的人身上咬下一大塊爆料(至少一小絲線索),老實說常常也看不太出是正義驅動更強烈,還是想衝擊普利策新聞獎的願望更誇張。

“那麼,NBA球星,考慮過你個人傳記的合作出版社了嗎?”

相田繼續用望遠鏡滿場“追凶”,同時快速將話筒伸向了第三位“受訪對象”,隔著南烈,她強行捉住了流川的手,搖了兩搖:

“如不嫌棄,流川先生,可考慮一下鄙公司,我們雖是一家新傳媒公司,旗下出版業務也尚在起步階段,但去年已有一本暢銷單行本《雄太與媽媽的假日:混酥、清酥與泡芙》,進入了美食類圖書年度銷售榜第三,唔,雖說作者是個愛假惺惺摟著每一個人說‘親愛的你又瘦了’的做作娘們兒……哦,我們眼下也簽約了兩位文筆雅馴、經驗豐富的傳記作家,不瞞你說,流川先生,其中一位是《山本常朝》的作者鯰一郎——”

“感謝。”這回輪到球星經紀人打斷女記者了,“暫時用不上。”

“南先生,這方麵你也能做主?”

“相田女士,老實說你的提議完全一廂情願,令人一頭水霧。這麼說罷,且不談貴公司的規模、資質,有無和楓談一本全球範圍內出版發行著作的合作籌碼。本質問題是,楓才今年32歲,這個年齡出傳記,無論如何都是過於荒唐的餿主意。經紀公司也好,我們自己也罷,都完全不在近期規劃中。非要說有合作機會的話,相田女士,或許您不用太心急,等貴公司再發展壯大二三十年吧?”

“哦,荒唐?”女記者仍手持望遠鏡,順時針圍繞球場兩翼的可口可樂、豐田汽車、鬆下電器等廣告搜羅了半刻,“南烈先生,你是說作為專業經紀人,你連最基本的經濟活動判斷力都欠缺?一個因傷退役的球星,評價頗高但尚未達到永恒傳奇的地位,他推出個人傳記的最佳時段顯然就是退役三年內,趁他的精湛球技和驚人美貌還沒被曆史遺忘。考慮到一本400頁的傳記采訪、撰寫、編審製作周期少說要兩年,現在做預備正是有備無患,何來荒唐?”

空氣凝滯了幾秒,不啻他們幾人,連比賽尚未開場的競技場內近千名觀眾,似乎都叫相田彌生粗魯無禮地斷定流川“即將因傷退役”,同時怔住了幾秒。

“相田女士,請你注意措辭!”球星經紀人氣得夠嗆,晴子注意到他下意識錘了一下膝蓋,“不論從哪個層麵,你毫無邊界感的武斷判斷,都相當失禮!”

大抵這類“毫無邊界感”的抨擊,方才相田質問“牆漆品牌”時他已長久醞釀著了。

“南先生,我倒不懷疑你是個有禮貌、有邊界感——至少在主人麵前假裝你有的男仆,但我確實很懷疑你作為經紀人,是否具備為你的客戶,實現才能、價值最大化利益變現的務實才具。”

晴子想起三井的判斷,“全日本想要縫上相田那張臭嘴的人加起來能組出一個第六大黨。”她終於也忍不住插了話:“相田小姐,你怎麼能毫無根據地這麼說!在NBA的生態鏈裡,球員受傷、手術治療、重返賽場,本來是再常見不過的現象罷了。流川君現在雖說傷還未痊愈,他需要的是配合治療,是親人、朋友們的鼓勵與支持——”

“唔,‘生態鏈’,如果此類臭詞能裝點觀點科學性的話,在座幾位都是剛從哪部迪士尼畫片的‘生態鏈’裡跑出來的不成?‘哦,快把毒蘋果咳出來!白雪公主就能死而複生啦!’問題是流川先生可不是在《白雪公主》裡打球啊。那麼,我現場隨便選讀一段‘現實世界’?”

說話間,相田彌生暫擱下望遠鏡,從她印有“鹿鳴新聞社”LOGO的雙肩背包中抽出一本10月刊《當代籃球》雜誌來,她的背包給晴子一種邪門感覺,仿佛能隨時從中抽出任何人的任何不利把柄。

女記者老練地將雜誌彩頁翻到某一頁、某一段,讀起來:

“‘作為NBA一線球星中最飽受傷病困擾的一位,2002-2003賽季,時年25歲的流川楓在對陣費城76人隊時左膝半月板撕裂,休戰5周再度出戰;2004-2005賽季,右腳踝三級扭傷,第六周複查通過後同樣迫切上場;2005-2006賽季,球星的左膝半月板第二次撕裂,外加髕骨肌腱拉傷,為此報銷了當年剩餘賽季;此後三年,日籍球星以驚人的意誌力、強烈的勝負欲、愈發妥善成熟的自我保護能力,先後兩次率領凱爾特人衝入四分之一決賽、半決賽,並終於2008-2009賽季帶著左膝舊傷,在業界廣泛不看好中攫取了冠軍指環和決賽mvp獎杯……巨大榮耀背後潛藏著巨大陰翳,球星左膝半月板遺留問題已在其逐年下滑的出戰率中可見一斑,他的職業壽命會否過短?這一問題長期令業界疑慮……本賽季,天才球星遭遇職業生涯最慘痛傷病,公開資料顯示,球星在6月底征戰熱火隊一役中右腿脛骨和腓骨開放性粉碎性骨折,腳踝舊傷也受到波及,據一位醫療界不具名知情人士透露,目前看來,球星通過手術恢複正常行走大體無虞,重抵一流運動員水準可能性不超過10%,合並考慮左膝半月板舊傷等因素,32歲的球星能否再度重返他深愛的NBA賽場?該人士持悲觀預期……’怎麼,不用繼續念下去了吧?大浦君翻譯的 ESPN最新評論文章,作者是老艾伯特,他向來出手非常公允。”

“這隻是一家之言,一麵之詞!”球星經紀人幾乎想拽住女記者的衣領了,晴子能感覺到,忌諱公共場合的緣故,他僅僅再次錘擊了一下自己的膝蓋,簡直如高高地擊鼓鳴冤,“康複治療是需要耐心的事情,楓的首次手術非常成功!目前恢複情況也在專業人士監測之中,抱歉很讓你失望了,滿嘴吉祥話的相田女士!但一切符合預期!明年1月我們會酌情考慮是否安排第二次手術……”

女記者嗤笑一聲,目光掠過球星經紀人,望向球星本人:“那麼,流川先生,你本人怎麼回應老艾伯特的‘一麵之詞’?”

晴子望向她的“神祇”。麵對相田彌生的挑釁,她心裡說不上是對流川君的憂慮居多,還是期待居多。她憂慮他會忍不住給相田一拳(相田這麻煩家夥可不會善罷甘休),她期待他狠狠嘲諷相田一番(但嘲諷或許是他尚未掌握的一門語言藝術)。她沒料到,或許正如那篇評論中所分析,32歲的球星多年來已慣於和傷病博弈、磨合、相處,早修煉出了少年時代沒有的一類平靜,麵對相田彌生堪稱惡毒的“詛咒”,他固然戴著口罩,眼裡並看不出什麼不悅情緒。

“感謝他的關心。”

“哦?看起來接下來是‘不過’?”

“弱者悲觀是正常的。”他很清淡地說。

“‘弱者’?”

相田彌生強行將那本籃球雜誌塞入了球星手中,似乎她認定一旦他親手觸摸一下那篇評論的悲情標題,親手觸摸一下《流川楓:命運中道崩殂》九個字,他會渾身一顫,產生一番彆樣感悟。她盯住他毫無波瀾的眼睛:

“唔,看起來輪椅、暫時殘疾和權威業內觀點一丁點也沒有磨損您驚人的傲慢啊,流川先生。”

“感謝誇獎。”

“說起來,我一直很好奇,流川先生,去年你在一波三折中——尤其帶著業內廣泛擔憂的左膝傷病,最終出人意料地拿下了NBA冠軍,到底是驚人的技術更重要?還是驚人的傲慢更重要呢?”聽不出相田是真正好奇,還是故意的挖苦。

“如果寫入傳記,寫‘驚人的傲慢’吧。”流川君是不是開了個玩笑?晴子不太確定。

“不得不說,流川先生,真令人印象深刻。”相田彌生臉上露出玩味的怪笑來。

“感謝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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