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1 / 2)

藏珠 泊煙 8725 字 4個月前

崔氏從沒有提過這位姨母,嘉柔也沒見過,但對她的事時有耳聞。

譬如她性喜奢華,常在驪山的彆業舉辦宴會,遍請都中的貴婦人,很會引領都城中的風向。傳言她有一條用翠鳥的羽毛編織的裙子,各個角度看會有不同的光澤,十分豔麗。富貴人家紛紛效仿,導致都城附近的翠鳥差點滅絕,宮中還特意為此下了禁令。

本以為是個驕奢傲慢的婦人,看著又不像。

“見過姨母。”嘉柔行禮。舒王妃大大方方地受了,輕巧地說道:“第一次見你,備了份薄禮,你拿去玩玩吧。”說著示意身後的婢女將東西拿上來。

婢女將盒子打開,屋子裡的人都發出驚詫聲。

那是一對用和田玉打磨的夜光杯,杯薄如紙,光亮如鏡,紋飾天然,貢品裡頭也找不到這樣等級的。嘉柔也算見過不少好東西,自然知道這對夜光杯的價值無法用金錢來衡量。

但她也已經看出來,阿娘跟這個姨母的關係似乎不大好,猶豫著沒有接。

崔氏卻開口道:“既然是舒王妃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了吧。”這口氣分明透著客套和生疏,一點都不像是姐妹。

嘉柔這才收下,向舒王妃道謝之後,坐到了崔老夫人的身邊。

崔植見滿屋都是女眷,自己留著也不方便,交代妻子盧氏好好陪著,先行離開了。

盧氏亦係出名門,可跟兩位王妃在一起,便有些不夠看了,隻能退居末座。她也送了一個見麵禮給嘉柔,是一套刻著花開富貴紋樣的金臂釧。

崔老夫人說,這是盧氏給二娘子準備嫁妝時,一並請都城中最好的金匠融了她當年陪嫁的黃金,特意打造兩對出來,世上絕找不出第三套。

站在旁邊的順娘聽了,不禁咂舌。這都城裡的名門望族果然不同凡響,隨便出手的見麵禮,都是她一輩子沒見過的好東西。相比之下,陽苴咩城的那些氏族,真算是小門小戶了。

崔氏順道介紹了順娘,崔老夫人和盧氏倒沒把一個庶女看在眼裡,不過看崔氏的麵子,還是賞了些東西。自然比不上給嘉柔的,但都是外頭不常見的首飾,順娘隻覺得受寵若驚。

舒王妃打量她,忽然開口道:“這模樣倒是生得不錯,性子也安靜,今年多大了?”

順娘趕緊回到:“回王妃的話,小女今年十三歲。”

“倒是談婚論嫁的年紀了。”舒王妃點了點頭。

順娘聽了臉一紅,沒想到剛進都城,托了崔氏的福,竟然可以跟這樣高貴的王妃說上話,心裡還美滋滋的。

崔氏不願讓她們多接觸,叫順娘退到旁邊。舒王妃起身道:“母親,我也該進宮了。您很久沒見阿念,好好跟她聊聊,過幾日我再回來看您。”

崔老夫人隨口應好。她現在心思都在崔氏和嘉柔身上,對舒王妃就難免冷淡了一些。

崔氏更是沒有接話,隻當做沒聽見。倒是盧氏跟著起身道:“您怎麼不多坐一會兒?長平郡主又在宮裡鬨了?”

舒王妃歎氣:“是啊。她自小養在太後身邊,性子驕縱,聽說要嫁給淮西節度使,竟然鬨著絕食。太後特命我進宮去勸,我也隻能試試了。誰教這樁婚事是大王一力促成的。阿嫂留步,我自己走就成了。”說完,她帶著屋裡近半數的婢女仆婦,翩然離去。

盧氏還是稟了崔老夫人一聲,出去相送。

嘉柔早就知道長平會嫁給虞北玄,卻不料是舒王從中牽的線。她一直覺得虞北玄能在短短幾年內迅速崛起,必定有朝中的力量相助,也許正是舒王。

舒王曾經一度離皇位很近。若他當上皇帝,施政必跟元和帝不同,也許就不會發生虞北玄謀反的事,所有人的命運也會隨之改變。但嘉柔這一世已打定主意遠離虞北玄,所以皇位爭鬥的漩渦,也跟她沒有多大關係。

崔氏聽到淮西節度使的時候暗暗吃驚,再看嘉柔,見她一切如常,才放下心來。這世間有很多造化弄人,看來她跟虞北玄的確沒有緣分。

崔老夫人突然問道:“昭昭十五歲了?不如嫁給我們大郎,也好親上加親。大郎的眼光高啊,這些年上門提親的那麼多,他一個都看不上。”

嘉柔正在喝茶,聞言差點被嗆到。她的表兄崔時照,以前跟著崔植去過南詔,兩人見過一麵。但嘉柔活了兩世,早就記不清他的長相了,印象裡是個很寡言的少年。

崔氏知道老夫人記性不好,連忙說道:“母親,您忘記了?昭昭十年前就許給李家的四郎了,怎麼能嫁給大郎。”

“是這樣嗎?”崔老夫人認真回憶了下,有點遺憾,“我還想把昭昭留在身邊呢。這俊俏的小模樣,配咱們大郎剛剛好。”

老夫人說得有點孩子氣,崔氏安慰她:“等昭昭嫁去李家,我讓她經常回來看您。以後都住在都城,往來就方便多了。”

“好,定要讓她常來。”老夫人這才高興了些,摟著嘉柔不肯放手。

婢女過來稟報:“老夫人,大郎君和二娘子過來了。”

老夫人眯著眼笑:“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快叫他們進來吧!”

隨後,一個年輕男子和一名少女,便一前一後地走進來。

崔時照生得高大挺拔,長著一雙桃花眼,本應是溫柔的麵相,偏偏不苟言笑。身著廣袖寬袍,頗有股文人的風雅之氣。順娘看著他的側臉,不知為何,心跳陡然加快。

崔雨容也是亭亭玉立,雖沒有兄長那般出眾,可天生嘴角帶笑,看著很和氣。

他們行禮之後,崔氏感慨道:“我離家時,二娘還抱在手上呢,轉眼都是個大姑娘了。阿兄好福氣,養出這一雙兒女,都城中也找不出幾個了。”

崔時照隻淡淡作揖,崔雨容卻說道:“姑母過獎了,雨容一直聽父親母親提起你,可惜您離家時年紀小,已經想不起來了。今日終於見到,總覺得親切。”

崔老夫人聽了就笑:“阿念,你聽聽,二娘這嘴巴,慣是會哄人的。比她阿兄那悶葫蘆不知好多少倍。”

崔氏也忍不住笑,兄妹倆一母同胞,當真性子完全不一樣。崔雨容又看嘉柔:“這位就是嘉柔表妹吧?生得好俊俏!”

嘉柔雖然沒跟她見過麵,但覺得這位表姐性子活潑開朗,個性率真,不由生出好感。

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姑娘,很快就坐在一起暢聊了起來。

崔雨容貼著嘉柔的耳朵說道:“我從阿兄那裡聽過你。”

嘉柔看了一眼崔時照。這位進來以後,可是一直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她問道:“哦?表兄是怎麼說我的?”

崔雨容道:“我聽說,他年少時去南詔,跟著你和姑父去打獵,被你養的猞猁咬到屁股,還被你扒了褲子塗藥。有沒有這回事?”

崔雨容要不提,嘉柔當真忘了。

那年他們去打獵,崔時照被她養的小猞猁嚇破了膽子。猞猁這種東西,擅長捕殺小動物,爬樹遊泳都不在話下,南詔的貴族打獵時幾乎人手一隻。可那東西很是欺軟怕硬,崔時照便被它咬了。

當時她年紀小,也沒想太多,好心幫他上藥,他還鬨彆扭。

想必是記仇記到現在,所以不想理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