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八章(1 / 2)

藏珠 泊煙 8153 字 4個月前

嘉柔回到家中, 得知宮中出事以後,李絳父子都進宮了。李暄是神策軍的都尉, 現在禁軍搜查全城, 他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李絳身為宰相, 長安城亂作一團, 也要去政事堂坐鎮。至於李昶, 大概是被頂頭上司叫走了。

今夜的長安, 注定無人能夠入眠。

家中的下人倒是沒受什麼影響,該守歲的依舊守歲。玉壺現在已經儼然是個小頭目,和李家的幾個年紀小的婢女坐在屋子裡閒聊。小丫頭們大都沒出過長安,有的最遠就去過洛陽,對南邊的事很好奇。

玉壺便給她們講南詔的風土人情,聽得她們直笑。

她正講得津津有味,秋娘來叫她:“郡主回來了, 讓你過去一趟。”

玉壺原以為今日不用當值, 連外衣都已經解了。聞言連忙披衣而起, 還叮囑小丫頭們:“等我回來再接著講。”

她快步走到前頭的主屋, 秋娘一直跟著她。進屋之前, 玉壺扭頭對她說:“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秋娘便隻留在屋外。她雖然是跟著李曄從驪山回來的老人,但嘉柔一直都沒有讓她近身伺候過。這位女主子看似寬厚, 其實戒心很重, 沒那麼簡單。秋娘畢竟在李家做了這麼多年, 眼力勁還是有些的。

玉壺進了屋子, 裡麵很黑, 也沒有點燭燈。她借著窗外漏進來的月光,看到窗邊的榻上坐著一個模糊的人影。她走過去叫道:“郡主,屋裡這麼黑,怎麼不點燈?您不是跟郎君出去了?怎麼一個人回來。”

嘉柔的思緒被她打斷,回過神來:“他出去有事,我先回來。玉壺,我記得陪嫁的人裡麵,有幾個是以前王府的府兵,阿娘特意安排給我防身用的。你從中挑兩個最得力的,我有安排。”

“郡主要他們做何事?”玉壺問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等到明日?”

嘉柔搖頭道:“你現在就去找人,等到天亮就來不及了。”她湊在玉壺的耳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此事關係重大,不能有誤。”

玉壺睜大眼睛,還沒回過味來:“郡主,那可是……”

嘉柔抬起食指,放在嘴邊:“所以你一定要找信得過的人,並叮囑他們小心。沒有找到人就立刻回來,身上也不要帶任何暴露身份的東西。萬一事敗……告訴他們,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家人。”

她不是對李曄不放心,而是忽然回過味來,廣陵王憑什麼相信他們說的話?她根本就不了解他,甚至親身領教過他的手段有多冷酷無情。對於他來說,死一個王承元,或許根本就沒什麼,救人的風險反而更大。她不能全寄希望於他。

但她也清楚,單憑自己,就算能找到王承元,也沒辦法將他送出城。可隻要平安地躲過了今夜,等明日大朝會的時候,四方城門不得不打開。到那時再尋機會便是。

玉壺深吸了一口氣,知道勸也是沒有用的,郡主做事必然有她的道理。於是行禮道:“郡主放心,婢子會辦妥的。”說完,便躬身退出去了。

秋娘在倒座房守夜,從窗子看到玉壺匆匆忙忙地離去,又往昏暗的主屋看了一眼。屋裡沒有點燈,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喚人準備沐浴用的東西,郎君也不知去哪裡了。秋娘覺得今夜的事很蹊蹺,剛才嘉柔獨自回來,她想開口問的,卻被嘉柔支開了。

如今這主仆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謀劃什麼。她正在思量,嘉柔就已經神色如常地從屋中出來,開口叫秋娘:“反正也睡不著,不如去大家那裡坐坐,你要跟我去麼?”

秋娘自然應是,也不敢多問什麼。

王慧蘭還在陪鄭氏,郭敏已經先回房了。兩個人在討論今晚宮中行刺一事,鄭氏看到隻有嘉柔一個人來,便問道:“四郎呢,怎麼沒跟你在一起?”平日這兩人可是出雙入對的,從來不落單。

嘉柔走到王慧蘭的對麵坐下,說道:“他擔心廣陵王和阿姐,特意去王府看看。”

“他擔心有什麼用?如今街上這麼亂,夜裡又寒風刺骨,他身子不好,亂跑什麼?你也不好生勸一勸。”鄭氏皺眉,扭頭吩咐蘇娘,“趕緊派幾個人去廣陵王府,把郎君接回來。他若不肯,就說是我的意思。”

蘇娘應聲出去,王慧蘭說:“大家,也不能全怪四弟妹。這些日子,四弟回到府中,身子看著比以前好多了。您要不說,我都忘了他原來底子不好,也是四弟妹照顧有功了。”

王慧蘭幫嘉柔說話,嘉柔卻因白日的事,閉口不言。她知道王慧蘭浸淫在內宅之中,早就學會審時度勢,八麵玲瓏那一套,也算不得什麼人品卑劣。

嘉柔卻是個直腸子,性子寧折不彎,所以注定跟王慧蘭不是一路人。

可看到王慧蘭,嘉柔也有些感慨。或許經年累月,她也會變成一個精明沉穩的婦人。阿常說當初阿娘在閨中,也是愛唱愛跳,多才多藝。剛嫁到南詔的時候,什麼都不會,想家就會偷偷地在屋裡抹眼淚,還被阿耶笑話過。後來日子長了,阿娘漸漸收起做姑娘時的樣子,在人前變得穩重端莊,越來越像個王妃。

“她嫁進來沒多久,很多事還得跟你好好學學。”鄭氏說道,“你得空好好教她吧。二娘子是個不著家的,剛好你也多個幫手。”

鄭氏雖然沒管中饋,但到底是主母,說話還是有分量的。王慧蘭心想,這老婦自己管不了事,想安排親兒子的媳婦來插一腳?她低頭笑道:“我哪裡敢?若是論身份,弟妹的品階可比我還高呢。我使喚不動她。”

鄭氏看了嘉柔一眼:“品階再高也是李家的兒媳,該學的東西還是要學。就說宮裡集萬千寵愛的長平郡主,嫁到蔡州去,還不是一樣要學相夫教子?你就彆推辭了,該如何便如何,明日我就打發她去你那兒。”

嘉柔知道鄭氏的用意,李絳的俸祿,加上米糧還有恩裳的田產那些,是個非常龐大的數字。要不怎麼人人爭破頭,要做高官?隻有做到了這個位置才能得享厚祿。而且像這些京官,好處可是地方上比不了的。

就算像節度使那樣執掌一方的封疆大吏,因為治下要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常常也有捉襟見肘的時候。嘉柔上輩子,就貼補了自己的很多私用給虞北玄。反觀李曄雖然無官在身,卻好像根本不擔心錢的事,他書案上隨便一方硯台都值好幾百錢,更彆說那些淘回來的古卷,更是無法估量價值。

李暄和李昶本就有官職,吃穿用度更不用說了。這就是都城裡的簪纓世家,就算她在雲南王府錦衣玉食地活了那麼多年,到了這樣的大家族裡頭,還是開了眼界。

嘉柔不喜歡管這些家中瑣事,也不想被鄭氏擺布,想要回絕。可想到白日王慧蘭落井下石,心道給她添堵也好,便淡淡地說道:“既然如此,我明日就去叨擾大嫂,還請大嫂不吝賜教。”

王慧蘭心中“咯噔”一聲。話已出口,沒有轉圜的餘地,也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了。她們這些女人,在出嫁前,都請人細細地教過看賬和官家,她就不信,木嘉柔一個嬌生慣養的郡主,雲南王府還能教她這些?沒幾天就會敗下陣來了。

這時,寶芝走到王慧蘭的身邊,對她附耳低語。王慧蘭聽完後,起身道:“大家,四弟妹,我房中還有事,就不陪你們守歲了。”

“反正今夜人都不齊,也不打緊。你去吧。”鄭氏說道。她剛塞了人到王慧蘭身邊,心情大好,自是不會計較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