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三章(2 / 2)

藏珠 泊煙 7934 字 4個月前

李絳冷笑一聲:“你生的這個女兒,當真愚蠢至極!你以為廣陵王排除萬難立她為妃,是真的喜歡她?不過愛屋及烏罷了。你去看她時,好好敲打她一番。衛國公如今跟著廣陵王出征,廣陵王對他的女兒,自是掏出心肺。否則戰場之上,如何放心把後背交給衛國公?她若知道好歹,便善待郭氏,倘若作妖生事,東宮的徐良媛第一個不會放過她。”

鄭氏聽得懵懵懂懂的,什麼愛屋及烏?但最後她聽明白了,廣陵王不在,還有徐良媛在。廣陵王寵愛郭氏,是不得已的。她得好好勸勸三娘,總歸守著這廣陵王妃的位置,郭氏再怎樣,也不過是個妾室。若是連王妃之位都丟了,才有她哭的。

過了兩日,廣陵王率十萬大軍離開長安,而原本舒王府要舉辦的壽宴也忽然停止了。都城裡有各種傳言,有說舒王妃得了重病,不能見人。也有說她得罪了舒王,被舒王軟禁。總歸那之後好一陣子,再也沒有人看見舒王妃在公開場合露麵。

日子一下子到了二月,春天的氣息臨近。嘉柔收到了崔氏從南詔寫來的信,信中說,木誠節跟徐進端談好條件,又與邕州經略使和劍南節度使修好,吐蕃的大軍已經撤回了,要她不用掛念。

信的最後還說,之前有人在南詔打聽她跟虞北玄的事,像是從長安過去的。她的阿耶已經做好安排,那人不會打聽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要她不必擔心。

什麼人會去打聽她的事?嘉柔覺得奇怪。不過馥園的事,李絳和鄭氏都沒找她的麻煩。她隻知道李曄幫她說了幾句話,李絳就不追究了,也不準家裡的人再議論此事。

她閒暇時還是去跟王慧蘭學看賬,現在也找到點門道,隻不過王慧蘭不會讓她接觸李家的核心賬目,都是拿自己私產裡的店鋪賬目來教她,顯然是防著她。李家家大業大,王慧蘭掌管中饋,不可能不從中漁利,這點嘉柔還是明白的。

李曄的風寒已經好得差不多,可胸口的淤青怎樣都無法退去,嘉柔隻能想著辦法給他進補。如今他隔三差五就要出門,有時回來得很晚,就直接睡在前院。嘉柔也沒辦法監督他的三餐,這讓她很傷腦筋。還是得找到孫從舟來診治,她才能徹底放心。

這日,玉壺到嘉柔的麵前,說道:“郡主,崔家那邊派人來,說有消息了。請您過去一趟。”

嘉柔立刻想到是托付崔時照的事情有了眉目,簡單地梳妝之後,去鄭氏那裡請安,順道告知她要去崔家一趟。鄭氏也沒攔阻,崔家雖然不如李家,但怎麼說也是名門望族,多去走動走動也是好事。

前幾日,派去南詔的人終於回來,沒有查到任何蛛絲馬跡。李絳已經不讓家裡的人再追究此事,連王慧蘭和郭敏都安靜了,鄭氏自然也就把此事放下。

今日,崔老夫人和盧氏,崔雨容出門進香去了,府裡隻有崔時照在。嘉柔見到他,一身竹青色的圓領窄袖長袍,猶如芝蘭玉樹,立於階前。嘉柔聽崔雨容說,他又拒絕了幾門婚事,碎了幾顆芳心,不知到底是哪一家姑娘,才能入得他眼中。

可也正如崔雨容所說,他外冷心熱,時下臨近選官,應是最忙的時候,連李曄那樣不緊不慢的人都忙得不著家,他卻還分心幫她找鬼醫。

“表兄。”嘉柔叫到。

崔時照轉身看她,她穿著繡卷草紋的襦裙,頭發梳成墜馬髻,發上插著一支纏枝牡丹的花釵,另有小朵的淺綠絹花點綴發間,眉目間如少女般明麗純真。

他一時有種錯覺,她還未嫁人,仍是待字閨中。

“我找到了孫從舟,你隨我來吧。”崔時照說道,轉身往前走去。

嘉柔就知道崔時照有辦法把人找到,高興地跟在他身後,直走到一個廂房前。那廂房外足足有十幾個人守候,大門上還掛著鎖,連窗戶都釘死了。

嘉柔有些詫異,崔時照解釋道:“非我不用上賓之禮待他,實在是此人頑固不化,總想著各種辦法逃走,隻能如此。”

“沒關係,反正以禮相待,他也未必會乖乖聽話。”嘉柔說道,“我進去看看吧。”

“我同你一起進去。”崔時照脫口說道。

嘉柔對他笑:“表兄是擔心我?我尚且能應付幾個男子,屈屈一個醫者,不在話下。”

她的笑容耀眼,崔時照淡淡地移開目光:“縱然如此,你在府上出了差錯,祖母和母親也會怪罪於我。此人十分刁鑽,自被帶進府中,還未開口跟我說過一句話。隻怕你未必能如願。”

嘉柔說道:“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表兄總要讓我進去試試吧?我是女子,他的戒心不會那麼重。你就在門外等我吧。”

崔時照想了想,吩咐看守的人把鎖打開,又不放心地說道:“我就在門外,若有事,你喊一聲,我便進去。”

嘉柔點了點頭,獨自進到屋中。

屋中十分昏暗,地上一片狼藉,灑滿衣裳和食物,空氣中有一股發餿發黴的味道。嘉柔用帕子掩著口鼻,儘量挑乾淨的地方走,小聲喚道:“孫先生?”

屋中沒有人回答,床上和榻上也都不見人影。

嘉柔找了會兒,才發現一個人影靠坐在角落裡,披頭散發,身上的衣裳淩亂不堪,被五花大綁著,寂靜無聲,仿佛死了一樣。

嘉柔走過去,蹲在那人麵前,伸手要給他解綁:“孫先生,實在是得罪了……”她的手剛碰到孫從舟的身上,就被孫從舟避開,她又去解,再被避開,如此反複不懈,孫從舟終於惱道:“彆碰我!滾開!”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還透著綿軟無力。顯然是幾日未進食了,身體十分虛弱,差點歪倒在地。

嘉柔扶著他坐好,索性坐在他麵前,氣定神閒地說道:“我還以為先生是個啞巴呢。”

孫從舟冷哼了一聲,從垂落的發絲間冷冷地看她。彆的姑娘被他這般冷言冷語相待,早就受不了了,偏這姑娘還是笑眯眯的。也是,有求於他,自然得厚著臉皮。

“這次請先生來,是想讓先生為我夫君治病。先生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出來,隻要我能做到,必幫先生達成。”嘉柔繼續說道。

孫從舟不說話,嘉柔傾身接著說:“聽說先生醉心於研究醫術,我可以幫先生尋找前朝失傳的醫書,或者幫先生尋找天下間難得的藥材作為診金,先生以為如何?”

孫從舟看著她,終於從齒縫間冒出幾個字:“你的夫君是李曄?我不治。”

“這是為何?夫君何處得罪了先生?我先替他賠個不是。”嘉柔拱手作揖道。

“我辛苦為他診治半載,不要診金,隻要他娶我妹妹。他不娶,我便不治。”孫從舟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