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隱聞(1 / 2)

鎖金甌 尤四姐 4285 字 3個月前

彌生今天告假,沒有到學裡去。

昨日還是豔陽天,今早起來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三四月裡的春日已經很暖和了,屋後的梅子到了成熟的季節,枝葉欹伸過來,搭在半幅青竹簾子上。果子沉甸甸墜在枝頭,探手就能夠著。彌生摘了一顆,隨手在抱腰上蹭了蹭。知道酸,不怎麼敢吃,拿指甲在果皮上一掐,掐出個小小的月牙形印子。放到鼻前嗅嗅,沁人心脾的一股清香。

百無聊賴,便轉到後門上倚著。卬否後門正對著園裡開鑿的大池塘,池塘裡種著荷,新發的荷葉嫩嫩的,卷曲成條。隻是邊上還有上年枯敗的殘葉,一青一黃對比下,生機裡參雜了道不明的頹唐。她盤弄青梅遠眺,千點萬點的銀針落下來,打在湖麵上颯颯一片。腦子裡空無一物,就覺得流年從身旁滔滔的劃過去,她也成了池塘裡露天的一瓣葉子。

皓月托著托盤從後麵過來,嗑托一聲擱在黃花梨月牙桌上,端著盅碗道,“女郎快退回來,屋簷流下來的雨勢比外頭更凶,仔細彆濺濕了裙子。我叫廚子燉了魚羊羹,女郎來用些。早上起來餓著肚子到現在,回頭彆傷了身子。”

彌生接過來看,湯燉得濃,完全成了乳白色。她嘖嘖道,“孟子說:一簞食,一豆羹,得之則生,弗得則死。隻是大清早的吃肉糜,作孽呀!”

皓月嗤地一笑,“哪裡作孽了?富者吃肉羹,窮者吃菜羹,亙古不變的麼!郎主頭裡吩咐過,女郎以往在學裡可憐,沒人照應,到了王府要好生將養。郎主從前什麼都看得淡,就連隨園裡的三個都不甚上心。我跟在郎主身邊好些年頭了,也沒見過他對彆人能夠像對女郎這樣的。”

彌生聽了心裡生煩,怏怏不樂轉過去靠在條案上。瞧瞧竹簍子裡的兔子,心裡愈發難過。打開籠上的門,伸手進去在兔頭上撫了撫,“給它喂過食沒有?”

皓月道,“起來就喂過,這兔子真怪,皎月拿含桃喂它,它竟然很愛吃。那些青菜和蘿卜反倒扔在那裡,連看都不肯看一眼。”

彌生覺得逗樂,“都說誰領進門的就像誰,這刁鑽脾氣和夫子一樣。”

皓月捂著嘴吃吃笑,“這說法也不無道理,我看這兔子能學到郎主一半的道行,也夠它長命百歲的了。”

幾句話說得彆有深意,彌生知道皓月和皎月原本是夫子身邊貼身伺候的人,自打她住進王府才撥到卬否來。她雖然在鄴城呆了三年多,一直兩耳不聞窗外事,和夫子之間的關係也僅限於師徒,很是疏遠。眼下一聽,就覺得有好些隱情是她不清楚的。她抬眼看皓月,“你也曉得夫子厲害麼?”

皎月臉上的笑意漸漸隱退了,雙手掖在裲襠下,緩聲緩氣道,“唉,我和女郎說掏心窩子的話,我們從前在宮裡當差,那些驚心動魄的事雖沒有親眼見過,聽總聽說過。關於時局和政務,有的人甘願被奴役,有的人是不得已絞進去的。外頭人都說九王性謙和,好文學,聖眷隆重。其實細數數,從小到大也算九死一生。”

彌生詫異道,“怎麼會呢,我看夫子不像經曆過坎坷的。”

皎月服侍她吃羹,立在一旁娓娓道,“女郎大概不知道,慕容家骨肉相殺是由來已久的。不說旁人,單說晉陽王殿下。聖人從前有個得寵的昭儀育有一子,行七,落地就封博陵王,戶邑三千。聖人極愛七王,每常說‘此兒似我’,人前人後並不避諱。大王心裡嫉恨,那年正逢出兵攻打北道,不知怎麼屢戰屢敗,便招了術士來打卦。術士看了卦象說亡慕容者黑衣,聖人很忌諱,問左右何物最黑,下頭臣子答漆最黑。這下子正中大王下懷,幾次三番的在軍中傳播謠言,最後借著漆和七諧音的名頭,把博陵王關進鐵籠裡下了獄。後來又相繼查出好些不利於七王的事,到頭來把七王連同幾個叛臣一道誅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