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次郎君,你是貓舌頭嗎?”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笑出了聲。

糟糕,我剛才那是在嘲笑不良少年的頭目嗎?一......一不小心就太得意忘形了。

這情況相當不妙啊,得趕緊說點什麼來謝罪才行。

“那個、那個,我......”

正在我慌亂措辭的時候,隻見佐野萬次郎深吸一口氣,然後三下五除二就把手裡的半份鯛魚燒消滅得乾乾淨淨。

在一臉痛苦地咽下去後,他的麵色很快就恢複平靜,淡淡地吐出一句,“多謝款待。”

此等魄力,實在是......太糟糕了啊!

“就算是再喜歡吃,也不用做到這種程度吧。”我皺起眉,自己都未曾意識到自己的語氣裡多了幾分責備,“不是有很多方式能吃到不燙的鯛魚燒嗎?”

我吹了吹自己手裡的鯛魚燒,因為擔心又燙到佐野萬次郎的貓舌頭,又用手在旁邊扇著風,確定溫度適口後將鯛魚燒遞到他麵前。

“這樣就不燙了吧,下次還請不要勉強自己。”

“啊......哦哦。”

佐野萬次郎表情錯愕,正要抬手接過鯛魚燒時,他動作一頓。

“剛才說好了隻吃一半。”

“沒關係,我本來也不是甜食愛好者,而且剛才萬次郎君吃得這麼快,根本就沒嘗到味道吧。”

我將鯛魚燒往佐野萬次郎手裡一塞,然後雙手合十。

“所謂美食,正是要好好品嘗才能領悟到其中的奧妙啊,這也是對食物本身的尊重,要是勉強自己吃下去,就算是美味的食物也可能會傷到身體,所以要好好對待自己,才能吃到食物最美味的瞬間。”

“嗚嗚嗚嗚嗚嗚,我啊、我實在是太感動了,小姑娘這番話簡直......簡直戳中了人家的心臟。”

喂,老板你不要緊吧,為什麼還哭起來了啊?還有那個奇怪的少女自稱又是什麼驚人發言,大叔就不要用那種語氣說話啦。

看著正在用袖口拭淚的鯛魚燒老板,我感覺氣氛頓時變得詼諧起來。

“好吧!”

鯛魚燒老板猛地一拍料理台,架勢十足地挽起袖子,我仿佛能看到他身後出現了源源不斷的氣場特效。

“既然如此,不管是小哥還是小姑娘,我都會讓你們吃到最美味的鯛魚燒,因為這就是我的美食之道啊!”

“可不要小看我和鯛魚燒之間的羈絆啊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等等,怎麼突然燃起來了啊!這是什麼少年熱血漫畫嗎?到底是怎樣的作者才能想到用[國中生、不良少年、鯛魚燒老板]這樣的組合來當主角團,所以是搞笑熱血漫畫嗎?

我還是一個單純柔弱的JK,並不是很想混進銀○劇場啊。

就在我頭腦風暴,瘋狂吐槽的時候,老板已經做好了兩份鯛魚燒,分彆遞給我和佐野萬次郎。

這一次,我們都等到鯛魚燒溫度降下來之後才開口。

“我開動了。”

沒有長椅,我們就隻能站在路肩上享用鯛魚燒,佐野萬次郎在咬下第一口後,表情很是滿足。

“那麼,加了奶油的鯛魚燒味道如何?”

“很好吃。”

他口齒不清地說著,我不由得輕聲笑出來。

“啊......好撐。”

佐野萬次郎表情難受地捂著自己的肚子。

這也難怪,畢竟吃了三個鯛魚燒吧。

等等,我咬過一口的半份鯛魚燒是不是也被他吃掉了?

糟糕糟糕,所以最後不還是演變成了間接接吻嗎?其實應該不算吧,隻能稱作是唾液交換之類的?不不不,這樣聽起來更惡心和難以接受了啊。

微涼的風正溫柔地吹過我的臉頰,但隻會讓我臉上的熱度更加明顯,佐野萬次郎應該沒發現這件事,他那種天然係的腦回路,應該是沒有發現的。

我如此安慰著自己,但臉頰還是燙燙的,連帶著手裡的鯛魚燒都變得有些灼人。

“臉好紅,你也被鯛魚燒燙到了嗎?”

佐野萬次郎到底還是發現了我的異樣,但聽他的口氣,八成是沒想到間接接吻之類的事。

“是......是被太陽曬到了吧,哈哈哈,我對紫外線很敏感呢。”

我乾巴巴地笑了幾聲,他哦了一下,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看來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沒等我的心臟安定下來,一件寬大的外套就落到我頭上,將我整個人都完完全全地罩了進去。

欸?

“既然被曬到之後臉會紅成那個樣子,就不要勉強自己,這不是你說的嗎?”

將我包圍起來的除了外套上殘留的體溫,還有很淡的,聞起來像切開檸檬的清爽皂粉味。

這、這是關心嗎?

那個佐野萬次郎在關心我?是在回報剛才我做的事情嗎?

哈哈哈,我真心誠意地笑了起來,但這次是很開心的笑聲。

這種笨拙的關心真是......很有萬次郎君的風格呢。

“謝謝你,萬次郎君。”

我將外套拉下來一些,動作小心地用領口的地方擋住陽光,雖然臉紅的原因不是被太陽曬得太過分,但現在我也不太明白為什麼臉上仍然在發熱了,姑且......還是算在太陽頭上好了。

“嗯。”

佐野萬次郎的回應很簡潔,外套給我之後,身上就隻穿著白色T恤,風調皮地將衣服下擺吹得鼓起來,還撩起垂在肩膀上的發絲,露出他微微發紅的耳垂。

總感覺今天看到了一點點在褪去不良少年身份後的、少年真正的模樣。

好稀奇啊,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一個人,還好是這樣的一個人。

*

在離開這裡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好像聽到鯛魚燒老板感歎了一聲青春真好之類的話?

乘坐電車回到居住的公寓後,我將從一目宅帶出的東西擺在桌上。

除了那張照片之外,還有我小時候的日記本,封皮上被蠟筆畫滿塗鴉,邊緣也因為翻動過多次而卷起來。

在回想起赤音姐姐的事情後,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忘記熟悉之人是一件多麼糟糕的事情。

之前完全都沒有實感,隻以為自己不過是丟掉了一個月的記憶而已。

現在的我甚至隻能靠過去的舊物來描摹童年好友的一角,這實在是太糟糕了,就仿佛他們在我的生命裡從沒留下過痕跡一樣。

也不知道是某個神明的惡作劇,還是因為我做錯了什麼事而遭到懲罰,所以才將我置身在這樣一種無人宣泄的境地。

此時我已然下定了決心,絕對要把自己的記憶找回來。

不管是惡作劇還是懲罰,那種事都無所謂了。

我已經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不能再失去其它的重要之物了,不管是誰,他們既然在我生命裡留下了痕跡,就不是隨隨便便可以丟棄的記憶。

同時,我也想要規避那樣的未來。

遇到被自己的童年玩伴逼上絕路這種事,她肯定比我要痛苦幾千幾萬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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