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1 / 2)

因晨讀的時候在李祺、常茂和棠梨書院一眾學生麵前丟了醜,

徐錦芙心裡很是沉重, 可是縱是再沉重,她也得點上燈,提起筆抄寫那二十遍文章。

這可不能假手於人, 若是讓孫夫子發現了, 罰她抄一百便也是有可能。

徐錦芙正抄的頭暈腦脹,就聽見徐達身邊的近衛薑寧過來傳話,說是父親叫她過去一趟。

徐錦芙無可奈何的去了,卻又挨了一頓罵。

原是徐琳琅向徐達告了狀,說是徐錦芙今日早上還沒等她便讓馬車先走了。

謝氏可是隻給徐琳琅和徐錦芙安排了一輛馬車,這樣一來, 徐琳琅差點就遲到了。

在徐達眼裡,去棠梨書院讀書可是大事, 徐琳琅才開始去書院就遲到了,定然會給夫子、學正和旁的學生留下不好的印象。

徐達把徐錦芙叫過來叱責了一番。

徐琳琅站在一旁, 小心的對錦芙說:“錦芙,若是像在馬車上的時候你坐主座我坐次坐這樣的事情, 我這個做姐姐的也不和你計較,可是你撇下我先走了,府中當時又沒有閒著的馬車,這,我實在是應付不來才和父親說了一聲。”

徐錦芙狠狠的瞅了徐琳琅一眼。

這一眼落在了徐達眼中,徐達更生氣了:“你到底有沒有將你姐姐放在眼裡,原來你不僅撇下你姐姐走了, 之前在馬車上還坐在主座上。”

“薑寧,去安排下去,以後大小姐和二小姐去上學的時候,分乘兩輛馬車,還有,給大小姐安排一等馬車,二小姐還是原來那輛二等馬車。”

今日的打擊接二連三,徐錦芙欲哭無淚。

徐琳琅坐一等馬車,她坐二等馬車,這不是向所有人都宣告了,徐琳琅是這魏國公府最尊貴的嫡長女嗎?

這個死鄉下丫頭,怎麼什麼都和她搶,徐錦芙氣到軟軟跌坐在地,母親什麼時候才能徹底收拾了她啊。

徐達吩咐徐錦芙的侍女扶徐錦芙回去,並沒有上前關懷一句。

徐琳琅上前一步:“父親,我瞧著錦芙的臉色似是不大好……”

徐達麵色沉重:“彆管她,她被慣壞的跋扈無禮,自高自大,是該讓她知道知道上下尊卑了。”

徐錦芙是個什麼性子,徐達心裡也知道幾分,以前不過是想著徐錦芙還小,難免會不懂事,可是近來,徐錦做的不像話的事情越來越多,若是此時不多加管教,將來遲早要出大亂子。

徐琳琅不言語了,她想單獨要一輛馬車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原本徐琳琅是想用徐錦芙強坐在主座上這一點來向徐達告狀的,可是徐錦芙今日一早撇下她便走了,既然徐錦芙親手給她送了把柄,她當然要及時的用起來。

翌日,徐琳琅乘了魏國公府的一等馬車去了棠梨書院,徐錦乘坐了二等馬車。

好幾個學生撞見了這一幕,心裡都暗自有了思量。

清蘭學舍,孫夫子還沒來,嚴學正看著學生們晨讀。

有了昨天那一出,嚴學正這一段時間都沒有心思考學生背文章了。

對於徐琳琅來說,這些課程早已爛熟於心,可是還是要裝裝樣子,不過,既然要看,便再往深了讀一讀吧,左不過都是這些時間。

清蘭學舍內書聲琅琅,一派和諧。

一個長相柔美的姑娘一腳深一腳淺的走進了學舍,步履挪動間,很是艱難。

因著被嫡母罰跪一天一夜連著休息了一天,馮玲瓏兩天沒來棠梨書院,今日還遲到了。

一進清蘭學舍,就見有一個陌生姑娘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馮玲瓏不知道自己該坐在哪裡,一時茫然。

已經有姑娘看見馮玲瓏進來,一人回頭,眾人都跟著回頭,徐琳琅一心隻讀聖賢書,並不跟著彆人回望。

“徐琳琅,你占了彆人的地方了,還不起來給人家讓座。”嚴學正走到徐琳琅身邊,語氣毫不客氣。

徐琳琅這才放下了手中書本,微微轉身,向後望去。

入眼是一襲碧色身影,徐琳琅怔怔不動,有水霧氤氳了雙眸。

眼前楚楚可人的馮玲瓏,身形瘦弱,上著桂子綠錦綬藕絲羅裳,下穿蓮青色瑞錦襦裙,在一眾名門小姐裡,這樣的衣著,顯得極為樸素。

馮玲瓏頭上隻帶著一隻玲瓏點翠草頭蟲鑲珠簪子,很是普通。

這樸素的衣衫,普通的首飾,卻依然掩蓋馮玲瓏的弱弱嫋嫋的動人之姿。

徐琳琅認識這個姑娘,她是馮玲瓏。

上一世,馮玲瓏是徐琳琅最好的朋友。在書院內,徐琳琅和馮玲瓏互相扶持,後來徐琳琅遇到困境,馮玲瓏也給了徐琳琅很多安慰和依靠。

馮玲瓏是個很善良的姑娘。可就是這樣善良的姑娘,卻沒落得一個好下場。

馮玲瓏是宋國公馮勝的妾侍所生的庶女,原本叫做馮憐兒,養在深宅,名不見經傳,並無資格到棠梨書院念書。

馮憐兒性子溫柔軟糯,頗喜讀書。

不過終究也隻能自己在府中找些書看了,隻有像馮城璧這樣的嫡長女,才有資格去棠梨書院念書。

去年有一日,馮勝回到府中,愁眉緊鎖,北境戰事複雜,水深火熱,因馮勝說的戰事方案都不得聖意,聖上發了好大的火,說馮勝三日內再想不出辦法,就莫要再做將軍了。

馮憐兒在書房的書架後麵聽到了馮勝和幾個副將商量難處,想到了自己閒來無事看到的兵法書上有一條,恰能應對馮勝所說的問題。

馮憐兒大著膽子告訴了馮勝,馮勝聽了應對之法,喜上眉梢,忙進宮給皇上回話,皇上對這馮勝說的解決辦法很是認可,當即要賞馮勝。

馮勝並不願和自己的女兒搶功勞,便說出是自己的女兒馮憐兒想出來的法子。

聖上龍心大悅,當即下旨為馮憐兒賜名“玲瓏”二字,並說,馮憐兒如此天資,該去棠梨書院讀書,以免明珠蒙塵。

自此,馮憐兒更名為馮玲瓏,這名字也是從“玉”而起了。

不過,就算得了聖上賜名,也改變不了馮玲瓏庶女的身份,旁的小姐,根本不把馮玲瓏放在眼裡

一個身份如此低微的人,卻得了聖上青睞,學問上又出儘風頭,馮玲瓏自然是招足了棠梨書院姑娘們的嫉恨。一個庶女而已,怎麼能壓過她們。

馮玲瓏在學堂裡受姐姐馮城璧和小姐們排擠,回府之後,還要受嫡母的管束,生活的很是不易。

馮玲瓏月貌花榮,才氣過人,又得聖上親自賜名,縱然是府中庶女,可也應該嫁給一個門第比宋國公府略低一些的青年才俊作正妻。

前世的馮玲瓏,到了婚配年齡,竟然被嫡母張羅著嫁給一個年過五旬的老候爺做妾。

馮玲瓏無力反抗,出閣前夕,一把剪刀割腕,結束了生命。

彼時徐琳琅自顧不暇,聽到好友被許給了老侯爺,卻無能為力,後來得知馮玲瓏自儘,徐琳琅隻覺肝腸寸斷。

上一世,徐琳琅經曆過諸多輝煌,諸多悲痛,其中,馮玲瓏的死,就是徐琳琅最為難以釋懷的事情之一。

重活一世,徐琳琅再也不是前世那個善良到軟弱的徐琳琅了,經曆過大風大浪,她有更堅實的臂膀,去保護那些重要的人。

“徐琳琅,這本是馮玲瓏的座位,如今她回來上課了,你趕緊給讓座。”嚴學正的態度趾高氣昂,頗有命令之感。

嚴學正讓徐琳琅給馮玲瓏讓座位,倒不是因為關照馮玲瓏的緣故。

嚴學正慣會拜高踩低,之前在這清蘭學舍內,就屬馮玲瓏的身份最為低微,嚴學正對那些有身份的小姐鞍前馬後,卻根本不把馮玲瓏放在眼裡,總是打發馮玲瓏去做些本該嚴學正自己去做的事情。

現下,嚴學正讓徐琳琅給馮玲瓏讓座,不過是為了為難徐琳琅罷了,畢竟清蘭學舍內再無空著的桌椅。

徐琳琅並不反駁,立即收拾了自己的書本,起身讓座。

馮玲瓏見給自己讓開座位的姑娘沒了座位,不忍直接坐下,強忍著腿上酸痛,道:“夫子,那這位妹妹坐在哪裡啊?”

嚴學正滿不在乎:“就這麼些桌椅,再沒有空的了,她自然是站著了。”

馮玲瓏覺得這樣極為不妥,便又開口:“那我便和這位妹妹同坐好了,擠一擠,兩個人也是能坐下的。”

嚴學正疾言厲色:“怎麼,你也想和她站著去嗎,兩個人坐在一起,隻顧得上說話,還顧得上讀書嗎,你要是想坐著就一個人坐著,不想坐著就和她一起邊兒上站著去。”

馮玲瓏難忍腿上酸痛,帶著愧疚瞧了徐琳琅一眼,隻得坐下了。

徐琳琅站在清蘭學舍的後麵,問嚴學正:“夫子,可否再搬來一套桌椅。”

“這些日子書院裡沒有閒置的桌椅,這些日子,你先站著吧。”嚴學正滿不在乎的說完,背著手踱步到了清蘭學舍的前麵,招呼一眾學生:“彆看了彆看了,趕緊讀書。”

徐琳琅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清蘭學舍後麵,很是突兀。

嚴學正得意洋洋的在清蘭學舍繞了好幾圈。

徐錦芙回過的,幸災樂禍的瞧了徐琳琅好幾眼。

徐琳琅手裡拿著所有的書,根本騰不出手去翻閱書本。

反正徐琳琅也根本不用看那些書,索性也不裝著看了,隻抱著書站在後麵,腦中想著留仙樓的生意。

這些日子,舅舅舅母已經把仙雲樓裝飾起來了。

再張羅一段時間,就能開張做生意了。

徐錦芙見徐琳琅並不看書,心內舒服了些。

正式上課,孫夫子拿著一本書走進了清蘭學舍。

孫夫子不苟言笑,進來坐在了清蘭學舍前麵的書案上,環視一圈。

一眾少女雅雀無聲。

孫夫子看向徐琳琅,問道:“怎麼站著。”

“先生,夫子說書院內無空閒的桌椅了,故而我隻能先站著。”徐琳琅如實答道。

孫夫子轉向嚴學正,問道:“書院內都沒有新的桌椅了嗎。”

嚴學正忙湊了過來:“是的夫子,書院內隻有九月的時候才會購置新的桌椅,都是有定數的,現下裡確實是沒有空餘的了,隻能是委屈徐大小姐站上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