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黃水(2 / 2)

鳳靈 touchinghk 8267 字 4個月前

哪知這句話,卻恰恰戳中了哥舒海壓抑多日的心事。

泰安究竟是誰?為何他對她一見傾心,似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憐惜?兩人之間可曾有舊,她與他母親又有何關係?

哥舒海不知泰安身份,隻親眼目睹泰安命喪定州城樓,聞太子問話不由驚怒交加,大吼道:“盧家小兒,你說甚鬼話!你且說明白了,她到底是何身份?你打的又是什麼算盤?”

他心緒激動,自泰安死後曾無數次地懷疑過她會否是他的血脈至親,否則怎會一見如故,又親口叫出他的乳名?

可她到底死在了城樓上。在他的眼前。

哥舒海又驚又怕,下意識朝前走了數步,全副精力都在太子身上。

就是此時!就是現在!太子的瞳孔突然縮小,緊張得掌心都是汗。

說時遲那時快,船舷兩側的黃水突生波瀾,自水中竄出數位屏息泅水已久的燕兵,臂上皆套了精鋼袖箭。

燕兵演練多次,將將露出水麵那一刻便將袖箭對準哥舒海射了出去。

哥舒海全神貫注皆在與太子的對話之上,哪曾防備水下竟還藏了燕兵,不過一晃神的功夫,麵前唰唰多了數根袖箭,直直朝麵門襲來。

他到底軍中曆練多年,縱然後背一層冷汗,也能在千鈞一發之時偏頭避過直衝眼睛的一箭。

可即便如此,右耳也被燕兵射出的袖箭瞬間劃傷,血流如注,將他半麵臉染得鮮紅。

哥舒海痛哼一聲,身邊的突厥親兵不要命一般攔在他身前,將他架上馬背往外拖走。

太子單臂撐船躍入水中,領了數位親兵便要去追,可惜雙足哪敵四腿,不消片刻的功夫,哥舒海便消失在太子的視線中。

“可惜了!該放箭的!”應先生不無遺憾道。

太子卻輕輕搖頭,眯起眼睛:“無妨。狡兔死走狗烹,我放哥舒海一命,未必不是給自己留條退路。”

越來越多的燕軍跨過浮屍遍布的黃水,踏上了一片狼藉的雲州岸邊。

突厥兵與燕兵的近身肉搏,也從河岸旁邊,船櫓甲板之上,漸漸挪至了投石車和雲梯一側。

城牆上的鄭將軍看見了太子的旌旗和頭頂的紅纓,喜極而泣。燕軍尚未得勝,城上守將卻已有了必勝之心,歡呼狂嚎未曾停歇。

雲州城門大開,鄭將軍領城中兩萬守軍,與太子裡應外合殲擊這最後一戰。

自太子在定州城看破哥舒海的計謀開始,阿咄苾和哥舒海此役就已經再無勝算。

到得此時,更多已是不甘心,竟這般容易便將圍城多日的大好局麵一朝葬送。

猶如困獸之鬥,攻守雙方互換位置,阿咄苾在突厥殘兵護衛下於黃水岸邊血戰,搶占太子渡河而來的船筏逃亡。

燕軍亦步亦趨,一點點地列陣縮小包圍,將突厥軍將層層圍困。太子揮手示意,便又有軍將從遠端登上舢板,自水上圍堵突厥潰逃的船隻。

阿咄苾不敢再等,率先上了船。

而在他身側,哥舒海靜靜站著,被袖箭擦傷得右耳已被妥帖包好,麵上血痕未消,卻直勾勾地看著太子,眼中恨意崩裂。

舢船漸入江心,突厥兵士以手作槳,將主帥運往黃水對岸。

大批突厥兵仍留在岸上,與燕軍廝殺至最後,隻為替主將爭取最後一點逃亡的時間。

黃水對岸,太子仍留存少量兵力,在哥舒海和阿咄苾渡江之後最後一擊。

可是突厥主帥身邊的殘兵亦是精銳,短暫交手之後略占上風,依舊成功帶領兩帥北逃。

此役之後,突厥大軍遭受重創,順州雖仍在突厥手中,但是守城兵力大不如以往,粗略估算人數竟已減半。

收複順州已是指日可待。而突厥人失卻此次天時地利,兵損近萬,怕是短期之內,難以再對雲州有所威脅,更遑論借機南下攻占大燕京師。

太子在雲州城中,做最後的休憩和準備,養精蓄銳之後,欲一鼓作氣收複順州,徹底將突厥人趕回北境。

李將軍負傷不算太重,隻是失血過多須好生將養。太子接連數日,親自前往李將軍營帳中探望,噓寒問暖十分上心。

“殿下萬莫如此,臣受之有愧。軍中百廢待興,切勿在臣身上耽誤太多功夫…”李將軍十分忐忑,頭點如搗蒜,推辭道。

太子笑而不語,親自將傷藥送至他榻邊道:“少林莫要如此見外,以後我仰仗你的時日多了去,若要你幫忙,可不許推辭!”

他想了想,也不繞彎子,乾脆明言:“可有鳳姑娘的消息?”

李將軍不敢看他,垂頭道:“…聽聞太原府中有位適齡少年孤身入城,但還不能確定。徐州府中亦有回言,說像是城中有人見過。豫州…”

他自然是一派胡言,信口拈來幾座城市混淆視聽,隻求能將此事越拖越久。

太子卻沉吟片刻,想到什麼,忽而笑了。

“我想過了,”他微笑著看李將軍,“她這次出去走走,亦是好事。自此軍中少了一位鳳姑娘,可是李將軍的家中,可多一位千嬌百寵的女兒,不是嗎?”

李將軍胸口劇震。

太子這是舍棄了秦家的身份,又要將阿鳳姑娘塞給他,做李家的女兒?

先前他玩笑中說出要封他做“鎮國公”,看來也並非信口一句玩笑?

“殿下對鳳姑娘,當真用心良苦。”半晌之後,李將軍方才苦笑著低頭說,“臣…明白了。”

一個用情至深用心良苦,一個至情至性肝膽相照。

李將軍緩緩抬起頭,輕聲問太子道:“殿下,這幾天內,你可有見過秦姑娘?”

雲州城內與守將同進退的貴女,秦相英。未來的皇後,秦相英。

亦是…真正知曉“鳳姑娘”下落的,秦相英。

太子麵上笑意收斂,抿了唇,淡淡道:“見過,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