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鬱的綠色傾倒在黝黑發亮的模具上,被熱度帶出呲啦呲啦的輕響。夜市燈光影影綽綽, 暖黃暈染下, 連氤氳熱氣都被帶出溫柔的形狀。
少年們排在攤位麵前, 等待小食出鍋。眼見攤主把白色巧克力碎塊撒上去, 凝固的白色很快融合, 香甜的氣息被熱氣一蒸,猛地擴散開來。
“白巧克力抹茶雞蛋仔——”攤主笑吟吟地把打包好的雞蛋仔遞給食客。他的雞蛋仔是用紙袋包裝的, 下小上大,遞過去的時候露出珍珠般瑩潤的粉色。
“好香啊。”才波誠一郎接過紙袋,少年的睫毛在燈光下被暈染成接近金黃的蜜橘。湊近香味更濃,一握的雞蛋仔被折疊成漂亮的皇冠狀。他跟攤主又要了兩個袋子,撕開分給同伴。
“唔……好吃!”剛出鍋的雞蛋仔熱氣騰騰,攤主的抹茶與白巧克力並不處於凝固的狀態, 幸平創真不設防地咬下去, 裡麵被裡麵滾燙的香甜給燙到。
他趕忙兩三口咽下去,大口的呼氣。舌苔被那一下燙得有些麻,少年的眼睛泛起生理性的鹽水。
“等我一下。”才波誠一郎看堂島銀按了按幸平創真的肩膀,把雞蛋仔塞給自己, 向旁邊走去。幸平創真顯然沒有聽清楚他說了什麼,隻是嗬氣。金色眸子透著水色, 少年吐露的小舌在燈光下好似瑩瑩的暖櫻。
“給!”等到堂島銀回來, 他已經跟攤主打探過了想要知道的事情。灰色頭發的少年將杯子遞過去, “喏, 含一下。”
杯子裡是滿滿的冰塊, 在光下剔透得像水晶。
唔,大概是剛才邁開去找飲料店了吧銀,才波誠一郎這樣想道。幸平創真用勺子舀起一塊含進嘴裡,零下的溫度瞬間刺激得舌頭縮瑟了一下,涼涼的,很快口腔適應,火辣辣的灼燒感被壓製下來。
“唔,真是體貼呢,銀。”暗紅長發的少年忍不住調笑,發絲斜入鬢角,同樣是深紅的眼眸蕩漾出隱隱的笑意。
“囉嗦。”堂島銀白他一眼。
作為極星寮的一員,堂島銀應當算那種比較體貼的保姆類型,雖然是個男孩子,也長得比較粗獷,但是意外的細心。
“非常賢-惠啊。”經常受到照顧的誠一郎不止一次調侃。驕傲的少年雖然對女生紳士,也經常無意識地撩人,但對於給舍友們收拾爛攤子,真正的生活方麵的細節照顧就不行了。
論細心敏感,首推應當是宿舍裡的紺野和涉。女生也天然在這方麵會優勢一些,可惜人過於靦腆,即便相處久也會覺得,唔,我這樣開口不好吧……他們這樣做是否有什麼特彆的打算呢?還是,還是算了吧……
而高一年級的矢加田也學長很溫柔,也很照顧他們。但畢竟隔了一個年級,課程也不在一起,也有自己的交際,出來玩也不常同行,難免比不上同年級的同伴。
霧野勝子和幸平創真還有大黑一郎以及才波城一郎,他們都屬於有點單細胞的人。勝子她爽朗得不像個女生,你要問她新聞狗仔野外露營,她可能說得頭頭是道。創真則是那種照顧什麼才不存在呢的類型,你看那種把料理當老婆的架勢,把朋友/下屬當攻略刷的家族遺傳,根本不存在貼心這種舉動好嗎?!明明捅刀捅得可利索了!
幸平創真(一副非常認真可靠的樣子):不不不,我一點都不天然黑,真的!
看我真誠的眼神!
大黑一郎涉及到自己領域的時候,比如農家,養殖,就會突然細心。而誠一郎的的撩人舉動基本全靠情商雷達,他覺得應該這麼做,就這麼做了——不得不說擁有這種情商直覺的誠一郎真的非常恐怖啊,不愧是日後迷弟迷妹遍布世界的男人!
日後的黃金三巨頭之一的海老澤理子此時還沒有加入極星寮,那個總是為這群黃金時代的天才們善後的女生還沒有出現,所以,暫時成為極星寮總管兼老媽子的人,是外表粗獷內心其實細膩的銀。
外表粗獷內心細膩的銀:……外表粗獷這種梗你要玩幾次啊!我承認我二十年後有點粗獷……但你看清楚!現在還國中二年級的我,還是個小鮮肉好嗎!明明是外表英俊的美少年!
分子料理:需要我把明明是個糙漢卻喜歡看少女漫畫,還經常為裡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哭得死去活來,最喜歡霸道總裁愛上我這種情節的設定安在你身上嗎?
能屈能伸堂島銀(雙手合十,土下座):我錯了,爸爸!
冰塊慢慢在嘴裡融化,身邊的誠一郎的聲音也隨著冰塊的融化而不斷繼續著。
“我剛剛問了大叔,他說我們可能要找不到了,這幾天吉野爺爺家好像有事,都沒有看見出攤……”
“誒,你還真的問了啊?”堂島銀顯得有些詫異,他把雞蛋仔咽下去。他去了一陣,所以回來吃的時候不會過燙,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小心地吹了吹。
灰發少年小心翼翼地咬下其中一個凸起雞蛋仔的邊角,外層酥脆,內裡是濕嫩綿軟的蛋糕質地。
略苦的抹茶被烘培出內斂的香氣,白巧克力的香甜後來居上,香甜蓋過苦澀,啖啖出蜜一樣的質感。雖然是路邊小攤,但味道也質樸驚喜。
“這樣不好吧……”對方竟然真的回答了?
“這有什麼?”才波誠一郎回他一個理所當然的表情,甚至有些無辜,一雙暗紅色的眼睛在光下折射出琉璃般的色彩,“我買了他吃的,問他兩句怎麼了?”
誠一郎說的是炭爐雞蛋仔,是那種最原始的版本。
在上個世紀的五十年代,運輸還沒那麼發達的時候,雜貨店總是會剩下一些有裂痕的雞蛋。保護不當使得蛋殼裂開,自然不能再買給顧客。但就這麼扔掉,也未免太過可惜。雜貨店的老板想出一個方法,他們將剩下的雞蛋加入麵粉,牛油,烘烤成蛋餅。後來有人設計了餅模,烘烤出來的餅子一粒一粒凸起,像一個個小小的雞蛋,[雞蛋仔]這個叫法,就這麼傳開了。
雞蛋仔衍生至今已經開發出很多新鮮的口味,而古法的炭燒,也是因為模具的笨重以及環境的惡劣,幾乎已經見不到身影。
“那種古法的炭燒,需要麵對著高溫爐炭,翻動兩公斤重的生鐵模餅……”
央求三人帶炭燒雞蛋仔回來的,是霧野勝子。勝子小姐消息靈通,不知道從哪裡扒拉出來能在附近找到幾近失傳的炭燒雞蛋仔。
“沒有店名,一個推車,外表像是燒烤攤子……炭火旺著,老爺爺拿扇子扇……三兩下利落手勢,一板板雞蛋仔新鮮出爐,啪啪啪地落在盤子裡……”
也不知道勝子哪裡找來的消息,少女大概描述了一下攤子的樣子,標誌是墨鏡與蒲扇,年紀斑斑的老人對著炭火,燒一爐炭香燎燎的雞蛋仔。
“據說是那種「半邊殼,半邊肉」的做法:特製的雞蛋仔餅模兩邊的形狀不同,一邊比較扁身,成為背脊,另一邊較圓,叫做心口。蛋漿倒進心口後,蓋上背脊後翻轉,時間越短,心口的餅皮越脆薄,變成脆卜卜的軟殼,而蛋漿順著模具的紋路流到背脊凝固,形成細膩的海綿口感……”
那個老爺爺還兼賣格子餅,同樣是用炭火燒出來,牛油、花生醬、煉奶、砂糖任選。
“我要一半走糖少奶,一半不要牛油,多花生醬多煉乳,拜托啦!”房間裡報手信的時候,栗色梨花頭的女生雙手合十,眼睛裡閃著小星星。
“嘛,其實我覺得這家的雞蛋仔也不錯啦……”
幸平創真已經恢複過來,被燙過一次吃就顯得小心,熱騰騰,香噴噴的雞蛋仔下肚,巧克力和抹茶的滋味美妙地糾纏,舌尖沾了綠色和乳白混合的半凝固醬汁。
“嗯?那就拍個照手機問她一下,要的話回來再給她帶?”
境港的夜市裡小吃林立,霓虹燈照,煙火,叫賣,與食肆的香氣四起。少年們走走停停,拿著簽子捧著紙袋,影子被燈光拉得老長老長,嘻哈打鬨,就那麼隨隨便便地一路吃過去。
“稠魚燒——新鮮出爐的稠魚燒——”
“烤扇貝啦,今天剛到的新鮮扇貝啊!手掌大的扇貝啊,800日元一隻!”
“大阪燒!正宗的大阪燒!”
“炸蝦丸——Q嫩彈牙的炸蝦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