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第二百六十九章(2 / 2)

萬春街 小麥s 9002 字 6個月前

“???”

“流氓那句。”北武頂了頂她:“你剛才一說就又有感覺了。”

“流氓!放開我,我說真的——!嗚嗚嗚……”

***

斯江有點認床,加上心裡有事腦子不停地轉,翻來覆去半天才睡著,做了好幾個毫無關聯的夢,每個夢裡卻都出現了景生。

先是夢到她被關在飛機洗手間裡,剛方便了一半,飛機激烈搖晃起來,她嚇得要死,張大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門突然被撞開,不知道哪裡的水管破了,嘩啦啦噴了她一頭一臉一身,她揪著褲子大哭起來,哭也沒聲音。景生從外頭進來好像沒看到她似的,擰開水龍頭自顧自洗手。斯江氣得發抖。

突然場景又轉到了未名湖畔。景生雙手插袋笑眯眯地跟她說:“那年夏天,我借給你三千,說了要收利息的,現在還三萬吧。”

斯江咬牙切齒地問:“哪有這麼收利息的?你比高利貸還高利貸!”

“都過了好幾十年了,現在三萬頂不上以前的三百,要不是看在我們XX的關係上——”

“什麼過了幾十年?不就是去年的事嗎?我們什麼關係了?”

氣得要命的斯江眼睛一眨,那張好看到慘絕人寰的臉倏地放大在她眼前,她嚇得心驚肉跳轉身就跑,不料前方無路隻有湖,她噗通一聲跳下湖,不知道哪裡來的一堆水草纏住了她的腿,一雙手把她從湖裡拎了出來,一抬頭,景生挑了挑眉:“嗐,你可真給昆明湖增添了不少光彩啊,這麼想不開?”她仔細看,雖然沒去過,但也看得出旁邊不是北大校園而是頤和園。

就這麼一個比一個倒黴的夢做了好幾個後,斯江硬生生被自己氣醒了,醒來的時候後槽牙還咬得發疼,背上泅了一身汗,黏糊糊的。再一定神,才想起來自己人在北京小舅舅家裡,睡在虎頭外婆的床上呢。

斯江站起來掀開窗簾,小區裡的路燈慘白慘白的,天空是深深的鴉青色,高而遠,看不出幾點鐘。她躡手躡腳地開了房門,外頭靜悄悄的。

不大的客廳裡,北武橫在沙發上,半個身子睡在了三張靠背椅上。

斯江帶著歉意輕輕向洗手間走去,走近了才發現舅舅懷裡還摟著舅媽。她第一次在電視電影以外見到男人女人親密無間到這個程度,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呆地看著北武和善讓,感動有,羨慕有,臉紅心熱也有,鴛鴦交頸、金風玉露、比翼連枝……斯江頭一回發現英語詞彙太過貧乏缺乏詩意。

景生走出房門的時候就看到斯江戇嗬嗬地盯著沙發上的人,眼睛一霎也不霎。

“半夜起來偷看?”景生近乎無聲地問了一句,把斯江嚇了一大跳。

“噓!”斯江食指壓唇,生怕舅舅舅媽被他們吵醒,轉念想到夢裡景生那氣人的樣子,一扭頭直往洗手間去了。

景生溜了沙發上兩個人一眼,轉了個彎,靠在洗手間外頭的牆上,心跳得也有點快。不知怎麼突然想起小時候在景洪的事,他有一段日子堅決霸著姆媽,每晚堅持不懈把顧東文踢下床,但半夜醒來的時候,姆媽卻總是在對麵床上。他每每氣得不理睬他們兩個,顧東文總是笑得得意無比。感情好的夫妻就是這樣子的麼?景生有點疑惑。

沙發發出咯吱的響聲,北武醒了。

“撒寧?”北武伸手把茶幾上的手表撈到眼前看了看,三點半還不到。

景生和剛出洗手間的斯江異口同聲應了一聲:“吾。”兩人躲在洗手間門口誰也不肯出去,大眼瞪大眼。

善讓哼了兩聲也醒了,一聽是景生和斯江的聲音,立刻難為情地拉起毯子把自己蓋了起來,明明沒乾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還是希望他們什麼也沒看見。

北武笑著隔著被子捂了一下善讓的臉,推開椅子下了地伸了個懶腰。

“沒睡著還是睡醒了?”

斯江說:“睡醒了。”

景生說:“沒睡著。”

兩人不禁又對視了一眼,各自彆開臉。

北武喝了半杯水,開了沙發邊上的一個落地燈,拍了拍毯子裡縮成個球的善讓:“彆躲了,掩耳盜鈴呢你。”

善讓拉下毯子,露出紅彤彤的半張臉,對景生和斯江眨了眨眼,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道:“你舅舅不在家我就睡不好——”

斯江也紅著臉點頭,心裡卻想這麼窄的沙發倒能睡好,可見愛情的力量之偉大。

“景生怎麼了?睡得不舒服?”北武遞給善讓半杯溫水。

景生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岔開話題:“沒,是我看書看得忘了時間。”

“咦,你在看那一本書?”

“我看的一本手抄本——”景生又摸了摸鼻子,“就是爺叔書桌上的那本……”

斯江的眼神立刻帶上了若乾個問號。

北武笑道:“不是我看的,是善讓的那本勒龐寫的《烏合之眾》,研究大眾心理的書。”

善讓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我才翻譯了一大半,景生你看進去了?”

景生點點頭:“挺有意思的,原來是你在翻譯,怪不得我看到桌上還有法文和英文版的。”

斯江眼睛發亮:“小舅媽你學法語了?!”

善讓笑著點頭:“學了五年了,我們一個師姐想引進這本書,讓我英譯中看看,我英語其實一般般,所以托人帶了本法語的,兩相對照著試試。”

北武笑道:“周書記,咱們不帶過分謙虛的啊,你現在的英語水平還叫一般?全國第三嗎?”

斯江小雞啄米一眼點頭:“小舅媽肯定厲害的,反正我看的英文全是你推薦的,過分謙虛就等於驕傲!”

善讓笑著瞪了北武一眼。

自從北武去了美國,善讓的教學工作不算很忙,就專攻起了英語,開始是為了看懂更多英文經濟學著作,也為了不落後於北武,後來因為她的英語能力和專業能力一樣出色,經常被其他係借去翻譯專業論文和資料,又因來北大訪問的海外學者越來越多,她經常被借去做現場翻譯。善讓雖然不是英語係畢業,卻是在軍區大院裡看內部資料片長大的,一直喜歡英語也自學了許多年,恢複高考的時候她靠英語滿分順利進了北大,陪北武出國前那陣子又好一頓猛練,英式發音美式發音甚至東歐及東南亞口音她都沒有問題,最重要的是善讓堅決不肯收一天兩百塊的同聲傳譯費,人還謙虛實在,總說自己才是占了便宜的一方,既得到了鍛煉的機會,又免票蹭到了各種講座會議。誰也不好意思讓老實人好人吃虧,所以各種票證券都雪花似的飛進善讓的辦公桌抽屜,實物福利更是哪個係都惦記著她,少不了她那一份。

“活到老學到老嘛,”善讓真沒覺得自己謙虛:“我和英語係專業出身的差距還是很大。”

斯江第一次聽說同聲傳譯這個工作,便多問了幾句,也當做提前了解未來的大學生活。善讓耐心地解答,無意間又給斯江打開了一扇門。

每一條路的儘頭不是成功也不是失敗,而是無法複製的經曆。從善讓的經曆中,斯江對舅舅這句話又有了深一層的理解。理想還是那個理想,可能有一千條路可以去實現,未必現在的“彎路”就是彎的。

景生卻對書中的內容產生了不小的興趣:“他說亞洲野蠻部落的人會吃掉對手心臟那個我覺得有點荒謬,像《故事會》的水平,但他說教育和群氓的部分我又覺得挺有道理的,群氓這個詞挺有意思。”

“群氓這個詞你覺得合適嗎?”善讓笑問:“這個詞不是我發明的。古人就有‘群氓反素,時文載鬱’的用法。”

北武一臉認可:“合適,非常合適,一群流氓嘛,放在萬春街人家看我們老顧家就算是群氓了。”

“啊呀,再聊天都要亮了,快去睡覺,睡不上一會兒就得去□□了。”善讓瞪了“老流氓”一眼,趕斯江和景生去睡覺。

斯江看看窗外,天色已微亮,在北京的第一夜,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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