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鵲還巣(1 / 2)

小河山 長宇宙 10274 字 6個月前

兩條腿能追上四個輪子嗎, 何況那四個輪子屁股後頭還帶著T, 六缸機械增壓,衝勁不知道多足。稍踩油門,黑色車身很快就無聲無息淹沒在霓虹街道中。

二丫直眉楞眼地跟著跑了兩步,車沒追上,倒是把號牌背下來了。

那串數字在嘴裡默念了兩遍, 二丫‘呸’地一聲!

我記他乾嘛呀!

香車美人,香車美人。

和小春那一身黑色緊身的小裙子,胸口開的那樣低,刺眼哪!

二丫低頭看了看自己, 雙手一插腰, 懨懨回家了。

虯城的風刮在臉上,街景陌生, 人也陌生,走著走著,二丫就掉下來兩顆金豆豆, 她用胳膊在臉上胡亂一抹,心想:我真是一點也不喜歡這裡了。

她在虯城的住處, 是下了火車臨時找的。

拎著箱子直接衝進中介, 說,我要找個房子,最好是能馬上住的。

和二丫年歲相仿的小夥子一看她這態度, 馬上把電腦轉過來:“沒問題啊姐!你看看你要什麼樣的?想離哪兒近?是商圈,還是學校。”

“最好離航天XX單位近一點, 不近交通也要方便。”

“哎呦,離那地方近的還真不太好找,真想住,你得去那邊的中介,但是我們這離地鐵近,你導兩趟線都不用多遠,出了小果園那站就是。”

“都什麼價?”

“看你想要什麼樣的,是自己住啊還是跟人合租,自己住是兩居還是一居,對硬件設施要求高不高。”

“我要自己住,不跟人合租,房子多大都行,最好安全。”二丫抱著花,一低頭,想起這趟不光隻有自己,懷裡還有個金貴寶貝。“哦對了,還得是陽麵,我要養花。”

中介的小夥子不作聲在電腦上找房源,撇著嘴,輕抖著腿。心想這大姐夠有意思的,自己都窮的找房子住,還要養花。

找了兩套,看了實景照片二丫都不是很滿意。

她煩惱抓抓臉:“再貴一點的呢?”

“哎,有了。”小夥子想起前一陣收的房源,調出圖片給她看。“滿足您一切要求,紅星職工廠的老房子,就在紅星胡同,正經的四合院,能讓您那花兒曬太陽,街坊四鄰都是國營廠退休的大爺大娘,都倍兒正義,有廚房還有衝涼間,就是沒上下水。”

沒上下水,上廁所多不方便。

見二丫猶豫,小夥子回頭使了個顏色,於是一幫搞中介的年輕人上來當說客:“這房子挺好,您一個人住,還要挑什麼樣的啊。”

“對啊,有小院兒,養花花草草也方便,沒事搬個椅子往門口一坐,涼快著呢。”

二丫仰頭:“都入秋了誰還乘涼,屋裡有暖氣嗎?”

“哎,您這就不懂了,乘涼就是個意思,是說啊,這兒能聊天解悶,暖氣……虯城沒暖氣,冬天要是冷了,能燒爐子,點個炭盆。”

二丫想起遠在雁城的,胡唯的那個老房子。

他那天也是這樣,在屋裡點了個炭盆,背對著自己,為她烤地瓜。

“多少錢?”

“兩千五,押一付三,最合適的價格了!”

“兩千二。”

“沒這個價。”

二丫抱著花盆,叮叮當當的站起來要拎箱子走。

小夥子連忙站起來喊:“行,行!現在看房子,回來簽合同。”

帶二丫看房子的時候,小院裡有幾個老頭老太太在樹下打牌,看見中介又領著人來了,一個禿瓢大爺臉上貼著紙條,陰陽怪氣的:“您又來了?”

“嘿嘿,是,有人想看看房。”

“哎呀……隔三差五就往這領些個不正經的小青年,怎麼著,不把我們這地方禍害了,心裡不痛快?”

中介小夥子賠笑加鞠躬:“這回是正經人,比您親孫女看著都正經!”

拿著撲克牌的禿瓢大爺歪著嘴一回頭,翻了個白眼。

二丫在屋裡左看看右看看,覺得很滿意,她沒住過這樣的房子,一時新鮮。站在門口喊:“哎,行!我租了!”

“好嘞好嘞!”一溜煙跑過去,中介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早就揣在身上的合同,遞過筆。“我這都帶來了。”

簽了合同交了錢,中介跟小院裡的大爺大媽招手,“那個……各位,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咱們新來的租戶,以後就都一塊住了,街坊鄰居什麼的,能幫忙就抬個手的事,那個姐,你叫什麼來著?”

“杜豌。”

“哦,對,杜豌。大爺大媽,她叫杜豌啊,雁城過來打工的,小姑娘不容易,您們多幫襯。”

禿瓢大爺打著牌頭都沒抬:“不容易,我們這幫人容易啊,一個月那點退休金,甜頭全讓三環那幫拆遷戶掙了,你們中介還天天來添堵。”

中介尷尬笑笑,對杜豌打了個招呼,“姐,我走了啊……”

二丫憋著不吭聲,眼珠子骨碌碌一轉,把這小院的情況摸了個差不多。

國營廠老職工,顧名思義,住的都是老同事,老同事嘛,認識多少年了,抱團排外,不喜歡被外人打擾,從他們對中介的態度就能看出來。

這個中介呢,看說話不像本地人,和自己年齡相仿,搞不好也是外地來打工的。雖然靠中介倒賣房子賺錢,但是對同齡人,或者說和自己境遇一樣的人,還是有幫扶之心的。

要不,他也沒必要和這些爺爺奶奶們賠笑,請他們照顧自己。

同在異鄉為異客啊。

二丫輕點頭,嗯了一聲:“謝謝你了。”

“不客氣,回頭房子要有什麼事你就找我。”

送走中介,二丫在屋裡放下花盆,擱好了箱子,走到那些正在打牌的人堆裡,就站在那位禿瓢大爺身後。

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這地方,他說了算。

抱肩看了一會,二丫指著他的牌:“你得出這個。”

禿瓢大爺一回頭:“丫頭,租了房就好好住,回你自己屋拾掇東西去,彆搗亂。”

“誰搗亂了,數你臉上貼的條兒多,我好心幫你。”

大爺將信將疑:“出這個?”

“嗯,輸了你貼我臉上。”

“行——那就信你一回。”大爺又往上盤了盤腿,丟出兩張牌。“走你!”

三個大媽互相看看,“沒有,你走吧。”

大爺嘿地一樂,把手裡剩下的牌全都順順當當地打出去了。

大媽們哎呦一聲,紛紛扔了撲克,各自散開要去做飯了,留下禿瓢大爺和二丫一唱一和地。

“孩子,從哪兒來啊?”

“雁城。”

“來找工作?”

“……算是吧。”

“你會乾什麼啊?念過大學沒有?”

“念過,會的可多了,外語還能講兩句。”

“呦,還會說外語呢?那你給我說說——”大爺抽出打撲克墊的報紙,指著一個標題。“嘖,就這個,前兩天開的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高級彆會議怎麼說啊?”

考我?年年期末考試第一不是白來的!

二丫坐在小樹下,抄著報紙,清清嗓子,學著電視台播音員的樣子嘰哩哇啦就翻譯了一大段。

大爺被唬住了,瞪著眼:“真會呐?”

二丫傲氣,“這才哪到哪。”

“不錯,衝你剛才支我那兩把牌,以後有事兒吱一聲,晚上沒飯轍了,上大爺家來吃,但是有一點,我小孫子外語作業不會了你可得幫著輔導輔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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