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間擠出“川”字,戾氣外露,叫懷中的宋吟看得愣住,莫名生出一絲驚懼。
衛辭隻當她是擔憂被夏方晴為難,安撫道:“沒有我的準允,無人敢擅闖。”
與夏方晴同來的還有家書,衛母整整叮囑了兩頁,勒令他盛情款待。道是即便做不成夫妻,終歸是表親,禮節不可廢。
他素來跋扈,心情不錯便理上一理,心情欠佳便萬事由心。
遭衛母催命似的相勸,登時煩躁難耐,若非顧忌著宋吟,早該要掀桌發火。
“讓南壹送她去客棧,就說我不在府中。”
蒼術福身:“是。”
在古代,與表妹通婚乃是常事。再者,對方既與衛辭沾親帶故,想來家世相貌俱是不錯。
宋吟平日裡擺出妒婦姿態,一是的的確確會吃味,二來麼,是希望在錦州的短暫光陰,衛辭身心皆能保持乾淨。
可她從不曾想過要天長地久。
眼下,京中貴女放下身段,千裡迢迢來創造時機同他親近。倘若自己再霸占著,多多少少有毀人姻緣的嫌疑。
宋吟刻意忽視心中酸澀,撫平他緊皺的眉,柔聲勸說:“姑娘家舟車勞頓,你還讓人吃閉門羹,未免太狠心,還是去看看罷。”
“狠心?”
衛辭順勢在她手背落下一吻,眸中含笑,“初見時,我對你那般冷淡,可有怨過?”
“夜裡再同你說。”宋吟自他懷中掙脫,垂眸整理衣衫,故作玩笑道,“公子在外頭切莫做逾矩的事,我可是要驗身的。”
輕輕柔柔的嗓音,似一場春雨,將衛辭的火氣澆熄了大半。
他眉目舒展,披上外袍,終於鬆口要去探看。
不過這樣一來,宋吟近日都不便出府,免得撞上所謂的表小姐,平白暴露了身份。
……
掐指算算,距衛辭回京僅剩不到半月的時間,宋吟喜憂參半,肉眼可見地清瘦些許。衛辭瞧了,尋理由打發夏方晴離開。
他用掌心丈量了各處,擰眉道:“聽說,我不在府中,你連晚膳都不吃了。”
“天氣悶熱,胃口不大好。”
閉門不出的幾日,宋吟也未閒著,托玉蕊和桃紅盤下兩間鋪子。大的做繡坊,由玉蕊當掌事,小的做妝店,桃紅已搬了進去。
蒼術尋了木匠重新修葺,石竹也采買好裝點所用的字畫。隻餘下取名與題字,還需東家決斷。
宋吟遴選了兩個商鋪名,分彆是“桃花麵”與“繡浮生”。
她知曉衛辭於書法上頗有造詣,落筆流暢,筆鋒肆意,便特地央他題字。
衛辭一邊盯著她喝下補湯,一邊淡淡開口:“殺雞焉用牛刀。”
宋吟努了努嘴,將空碗遞予丫鬟,自行去了桌案前,賭氣道:“我自己寫。”
她善臨摹,執筆繪出他的字,雖說少一些神韻,但形狀有模有樣。若非熟識之人,還真瞧不出個中差異。
衛辭難得爽朗地笑笑,狹長雙眼彎翹如月。他抬掌撫上宋吟後臀,不無妥協地說:“好,給你寫便是。”
性子使然,衛辭下筆很是果決,龍飛鳳舞地寫完她要的字。見宋吟滿意,忍不住說道:“怎麼覺得,你近來脾氣見長。”
“我一直是這個性子。”
宋吟白他一眼,心道若是在後世,她少不得要嬌作些。眼下衛辭尚能派上用場,她帶著點討好問,“京中女子都時興什麼妝麵?”
錦州並非富饒之地,“桃花麵”單單為女子綰發、上妝,極難出頭。畢竟,富貴人家自是有丫鬟代勞,窮苦人家又無福消受。
深思熟慮過後,宋吟有意劃分兩檔——
高檔,即以錦州之外的時興妝麵為噱頭,吸引出手闊綽的客人;低檔,則專為鄉村婦人上妝,一來滿足愛美之心,二來博個好名聲。
衛辭聽完,兩指輕扯住她的臉,意味不明道:“鬼點子還挺多。”
宋吟適時拍馬屁:“近朱者赤。”
他一個男子,自是不知京中貴女時興什麼,便交由下麵的人去辦。隻來來回回需得費些時日,於是抄起畫筆,頷首點了點美人塌:“你坐過去。”
衛母曾有京中第一美人的稱號,且身份不凡,名門千金亦不乏追隨之流。
衛辭憑著印象將母親鐘愛的衣衫樣式畫了出來,填上宋吟今日穿的挼藍色,繡紋又挪用了家中女眷的樣式。
拚拚湊湊,倒也叫人眼前一亮。
他道:“我母親與兩位姐姐偏愛明豔之風,再多的便不記得了。也罷,回頭差人送些來,你便能明白。”
“多謝公子。”
宋吟探頭去看他作的畫,線條隨性,因時間倉促並未著重細節,卻已然勾勒出她的特征,於是伸手去拿,理直氣壯道:“送我!”
衛辭捉住她的腕骨,涼聲說:“不送。”
語罷,竟堂而皇之地吹乾墨跡,交由小廝裱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