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2 / 2)

甚至不知他這一回鎮撫九邊,是過幾年邊關平定了就能回京,還是以後就隻能永駐陝西了。畢竟他這周王的封地就該在陝西,隻將他從附郭省城的西安府挪到漢中府,也差不了多少。

他這一片思親之情浮在心頭,進山遊玩時也有些心不在焉,到了出色的景點也不過是附和著旁人讚兩句,不欲叫人看出自己的心事罷了。

宋時雖然講不了這山裡的景點,但做導遊的基本素質還在,一眼就能看穿遊客的興致高不高,有沒有回頭投訴的潛在念頭。周王這表現顯然瞞不過他的眼睛,趁楊大人他們攬雲觀景之際,宋時這位感動大鄭好連襟便悄然湊到周王身邊關懷了他一下。

王爺究竟為何事傷神?

大五月節的也不該興起什麼秋思悲緒吧?

周王原本還想掩飾一下,但想想他也是嶽父家的親戚,對桓情的情意也和自己對王妃的相似,忍不住跟他訴起了思鄉之情。

宋時十分理解這種感情——一般大學生到寒暑假、小長假還都想回家呢。周王也就是個大學生的年紀,頭一次出遠門,又趕上十天長假,哪兒有不想家的?

又不是現代,開個視頻聊天就跟在眼前似的,這孩子得有半個學期沒回家、沒見家長和懷孕的妻子,可不是想念?

他也沒地兒帶王爺跳個舞、喊個麥發泄情緒,隻能憐愛地領他到飛泉下遊,指著水麵說:“這邊水聲大,殿下對著水念叨幾聲,彆人也聽不見、看不見的……”

周王看著那片跳珠飛玉的清泉,抿了抿唇道:“這還是不必了……”他素來受禮教熏陶,就是起了思親之念也隻打算點上香爐,作兩首詩寄情,完全沒想過還能對著山泉傾吐思親之情。

何況楊大人、桓家舅兄和長史們還在水邊研究著那片稻田裡的魚苗是不是從這泉水裡撈的呢,他對著水喊一聲“父皇”,那幾位大人都得跟著他遙向京城行禮。

他宋大哥看這孩子乖的可憐,搖搖頭輕歎一聲:“那殿下便將這一片思親之情寫進文章,寄回京裡吧。想來陛下、娘娘也正惦念殿下,正盼著這一紙家書慰藉。”

可他前日才剛修書向京裡,奏秉邊關將領強征百姓為兵丁之事,眼下又要寫信回去,豈不送得太勤了?父皇會不會嫌他浪費驛遞夫馬?

宋時笑道:“孝順父母是人倫大義,怎麼叫作浪費?殿下便是依著晨昏定省之例,早晚一封書信,家裡人接著了也隻會高興的。”

他自己寫信就寫得很勤快,隔兩天就得給侄子們寫篇教案、出個卷子;桓小師兄跟家裡人來往不如他這麼勤,但和京裡同僚、老師、同學的信也是來往不斷的,時常寫點讚美漢中風光的文章詩賦,攢夠一摞就跟著他的家書一道寄回去。

周王這麼個從小長在皇上眼皮底下,受儘寵愛的長子,猛一出京,還不知皇上和賢妃心裡多惦念呢,寄信還不是多多益善,還管他是不是剛彙報完政務?

彙報政務跟關心父母又不衝突,父母想從孩子書信中讀到的也不是冷冰冰的公文,而是他如今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在外受沒受苦,長高了沒有。

這話說得頗有道理,像是經驗之談。

周王被他勸動,打算好生觀摩景致,寫些父母看了會高興的東西——他如今也要有孩子了,心裡每常惦記著孩子的也就是那些東西,故也能揣摩出父母想看什麼,遊玩一天後,回到家便將漢中有名的吃食、這些日子見識的新鮮事、好風光都寫進了書信中,叫驛站遞回京。

新泰帝接到這份緊跟在請旨改西北軍屯為商屯的奏章之後寄入宮中的請安折子時,心裡也是一陣驚喜。

往日裡他按著外臣的規矩,請安折子若無大事都是一月一發。唯有遇著正事上奏時,才會多寫一份折子夾在奏章裡。請安折子寫的也不夠細,多半是報喜不報憂,他做父親的看不出細情,心裡難免惦念。

這回他也不知怎麼想通,遞來奏章不久,竟又寫了封請安折子,其中寫的還都是他在漢陽府所見所聞的趣事。一樁樁一件件細細講來,尤似這孩子還在他身邊。

他以帝王心性而論,願意看見周王關懷流民、體察農事,但以做父親的心情而論,更想看到的是幼子日常過得好不好。

他將那封折子看了一遍又一遍,提筆批道:“朕安……”這些日子他的身體也頗好,偶爾到禦花園中玩賞,精神尚佳,隻是天氣漸熱,少進葷腥油膩之物。

周王臨行時進上的那盒紫色藥粉也十分好用:偶有濕氣過重,指尖起水泡的時候,便用那藥泡一泡,不久便能痊愈。

兒子不在身邊,不恭恭敬敬地在他麵前劃下一條君臣大防的界線,透過這信給父親呈現出有些瑣碎卻滿含趣味的異地生活,新泰帝仿佛也回到了兒子還年幼,父子之情尚在君臣之義前麵的日子,也揀著宮中趣事,寫了幾樁與他分享。

寫著寫著,他忽然想到長子也要做父親了,必然也和自己一般有著顆慈父之心,便吩咐今日在禦前隨侍的總管太監:“到周王府問問王妃的身體,皇孫在胎中是否健壯……”

天子沉吟一陣,輕歎道:“解了賢妃的禁足,叫她派人照顧周王妃,等將來皇孫落地,稍大些便抱進宮裡。”

賢妃娘家雖然獲罪,但罪不及出嫁女,賢妃到底給他養出了周王,稱得上一個“賢”字。皇孫與留在王府給桓氏和一個妾帶著,不如接進來留在宮裡……

不光為賢妃會教導子女,他也還能親自教養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