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飯後,嚴瑾如約來到青雲客棧。
在此之前,黎池早已將自己拾掇整齊。一身天青色煙雨圖的書生服——這是他最好的一套衣裳了,廣袖長袍、綸巾絛帶,頗有少年書生的儒雅飄逸、俊美風流。
對待這次拜訪,黎池的態度不可謂不鄭重。
互相見過,黎池打過招呼後,就和嚴瑾一起往四寶店步行而去。
因黎池的麵容俊秀,且又是盛裝出行,一路上回頭率還不小。
一進四寶店,徐掌櫃就迎了上來,“多日不見黎公子,公子這氣度姿容愈發攝人了!”
黎池連忙上前拱手行禮,“一年多不見徐掌櫃,您這體態愈發富貴了!”
“哈哈!黎公子真是促狹。”徐掌櫃體型日見富態,這一笑把臉盤笑得更加圓潤了。
開過玩笑,黎池又正經地行過禮,“請徐掌櫃見諒,小子我近來埋頭於準備童生試,庸庸碌碌的竟沒有絲毫空閒,就連前幾天來趕赴縣試,也因安頓不及而沒能來拜訪徐掌櫃,真是失禮。”
“哪裡哪裡,黎公子是在忙正經事,我哪會埋怨你沒來我這店裡坐坐?”
還未待徐掌櫃和黎池多敘敘,二樓樓梯口就下來一個人。“瑾弟這才來了?可叫我好等。”
黎池看向這道清朗聲音的方向,果然聲如其人。
清風朗月的一位疏闊男子,玉冠博帶,一身蔚然大氣,謙謙君子、赫赫氣度,宛如一輪郎朗明日。
嚴瑾攜著黎池的手臂上前,向那男子引見道:“趙兄,這位就是我常說的黎水村小書生黎池了。”
“池弟,這位就是店麵遍布燕國大小府縣的四寶店的少東家——趙儉。”
黎池溫文爾雅地拱手行禮,“久仰趙兄大名,今日得見實屬有幸,在下黎水村黎池。”
在黎池行禮時,不,在趙儉聽見一樓的寒暄聲並決定下樓迎接時,他的心緒就不平靜了,現在看著三階樓梯下站著行禮的人,雖心緒繁亂卻神色無異地見禮:“黎弟,幸會幸會。”
‘黎弟’音同‘犁地’……
“趙兄可稱呼我池弟,黎弟(犁地)聽著實在是太過辛勞了。”黎池露出溫和中帶點小促狹的笑容,自嘲自娛地糾正了趙儉對他的稱呼。
雖黎池這樣同初次見麵的人說話,有倒貼上去套近乎的嫌疑,可由黎池做出來,就隻顯得溫文可親了。
——‘就算您要和我稱兄道弟,也請彆叫我黎弟,黎弟(犁地)聽著實在太過辛勞。’
趙儉眼中一瞬恍惚,又立即從善如流地答應:“好,那我以後就喚你池弟。”
“一樓是買賣經營之所,太過嘈雜。二樓是平常接待友人的地方,稍顯清幽些,我們不如上二樓去。”趙儉抬手引路,邀請道,“瑾弟,池弟,我們上二樓去敘說。”
嚴瑾和黎池自然依言跟上去。
徐掌櫃沒有跟上來,隻在靜立在樓口躬身恭送,待一行人背影消失後,就連忙去準備茶水。
上到二樓,黎池眼神微微四掃。這四寶店的二樓和前世的書咖差不多,每個座位都由半雕不透光的高大原木屏風圈出來,雖隔音效果幾近於無,到底視線是阻絕開了的。
趙儉帶著兩人走到一個光線明亮的臨窗位置,禮讓道:“瑾弟,池弟,請入座。”
嚴瑾和黎池也禮讓一次後,三人一同入座。
坐下沒多久,徐掌櫃就親自端著茶水過來,“少東家,黎公子和嚴公子請用茶。”
待徐掌櫃擺好茶盞後,趙儉隨意揮揮手,“徐掌櫃,你先下去,待手邊不太忙時就去我住處,讓錢進做一桌待客的好菜。”
“是,屬下立刻就去。”
黎池看著自稱‘屬下’的徐掌櫃躬腰退下,暗自感歎無論在什麼時代,雇員對雇主的態度都是恭敬無比,到底是衣食父母呢。
趙儉揮手讓徐掌櫃退下後,轉過眼就看見黎池正貌似不經意地看著徐掌櫃的背影。
“來,瑾弟和池弟,你兩嘗嘗這清茶。隻用了清冽的山泉水煮沸後衝泡而成的,嘗嘗看滋味如何?”
黎池端起茶盞、垂眼一看,微褐的茶湯透徹清亮,盞中隻有一粒粒茶葉懸浮。輕抿一口,細細品味,“苦中回甘,茶香盈唇,好茶。”
他前世也是喝過幾兩好茶的,這茶雖不說遠超他喝過的那些好茶,卻也不遜色了。相比當下盛行的加鹽薑等佐料的、可解渴可充饑的煎茶和煮茶,他更喜歡隻用水衝泡出來的清茶,這茶他喝著的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