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這屆鄉試中,唯一的一個‘小三元’,且你登載於《院試詩文合集》的詩賦文章,也已被不少人看過。說句輕狂的話,不說天下學子,至少臨淮的學子少有不知道你的。可不就惹人嫉妒了……”
黎池這四年來差不多都窩在村裡,對於自己的名氣倒沒什麼感覺。
但黎池了解人性之中的惡,會有人用陰險歹毒的行徑以排除對手,也不奇怪。隻是沒想到,他會在這樣一場鄉試中見識到,並且親身經曆。
兩千來名秀才考生,難不成凶手以為排除掉幾名優秀的考生,他/他們就能取而代之?
也許凶手純粹隻是看不慣彆人優秀罷了,就像前世那些仇富的人見不得彆人富,自己矬就不承認彆人優秀的人一樣。
黎池轉回頭,朝著鐘離書深深地鞠躬、行拱手揖禮,“今日我黎池,謝過鐘離兄的救命恩情!”
鐘離書扶起黎池,語調彆扭地說:“嗯,順手而為罷了,誰要你……咳,不用多謝,不用放在心上。”
黎池站直身體,“哈哈,鐘離兄真是……口不對心得很可愛了。”
“……哼。”鐘離書轉過頭,悄悄地紅了耳垂。“我已經取字了,以後你可叫我字:竹帛。”
即使四年過去了,鐘離書還是那個看著麵癱冷酷,實際卻性格害羞的人,明晟也還是體型微胖又愛笑。
“竹帛?著於竹帛謂之書也。鐘離書,鐘離竹帛,簡潔明了。”黎池品了品鐘離書的表字。
明晟也報出了自己的字,“冠三,黎兄以後亦可直呼我的字。”
“昂頭冠三山,俯瞰旭日晟。明晟,明冠三,也是好字。”
“那黎兄你的字呢?”明晟好奇地問道。
“……”黎池一時間被問住了,他還真沒取字。“我還沒取字……要不,以後竹帛和冠三就先叫我‘小池子’,等我取字了再改過來?”
小池子,是黎池的親近之人叫的小名。在鐘離書和明晟提出以表字互稱後,黎池因沒取字而讓兩人稱呼他小名,倒不顯得三人間疏離,甚至還顯得非常親近。
“小池子。”鐘離書立即叫了一聲。
“……唉,竹帛。”看出了鐘離書眼底難得的促狹,黎池還是乖乖地應了一聲。
“小池子。”明晟也從善如流地(湊熱鬨地)改口。
“嗯,冠三。”黎池淡定地應道。既然已經提出讓他們先叫小名了,他也不是扭捏不好意思的人。
黎池三人站在一起敘話的這片刻,從二樓掉了個花盆下來的客棧的老板,終於出來了。
客棧老板滿臉都堆著惶恐抱歉的笑容,點頭哈腰的邊朝三人走過來,邊道歉:
“秀才老爺,真是對不住!對不住啊,不知怎麼的,二樓的花盆突然就掉了下來,讓秀才老爺受驚了。小老兒在這賠禮!您看要不您……您們進客棧去,讓小老兒給您們整治一桌酒菜壓壓驚?”
現在鄉試前夕,客棧裡住滿了趕考的秀才,很難抓住推花盆下來的犯人。而能被這樣針對的,往往無一不是當屆考生中優異突出的,這樣的人若是無事,很大可能都會有所成績,到時候這人報複回來……
客棧老板真是滿心酸澀……他能怎麼辦?隻能道歉賠禮,破財消災讓這秀才消氣。稍後就將放在二樓的花盆,全都撤下來!
黎池看這老板的樣子,應該是沒抓到真凶,就自己出來頂鍋賠罪了。
黎池麵容溫和地開口:“在下臨淮府黎池,今日險些遭這無妄之災,萬幸同年友人及時出手將我推開,算是有驚無險。隻是老板以後可得將花盆放實在了,否則稍微風大時,就能被吹落到樓下,這砸著過路人就不好了。”
風大吹落花盆?誰都知道不過是塊遮羞布罷了。
“是是,黎三元說的是,小老兒以後定然將花盆放得實實在在的!”眼前秀才就是傳言中的‘黎小三元’,而他也果真如傳言中溫文爾雅,不是那類清高自尊到有些桀驁尖酸的讀書人。客棧老板心裡鬆了一口氣。
“在下不才,隻得了臨淮府童生試中的三個案首。若不成文地稱呼,可稱一聲‘小三元’,黎三元這個名頭是萬不敢當的。”黎池糾正了客棧老板討好他的稱呼。
“酒菜壓驚也不必了,在下與朋友好久不見,隻想安靜地敘上一敘。”
黎池不管是為了維持他的溫文形象也好,還是知道在這事上客棧老板也隻是被拋了一頂鍋也罷,他都不打算揪著客棧老板,在這事上不依不饒。
但是,他也不想因一桌酒菜——或許酒菜後還有賠償,就輕描淡寫地將這件事翻篇了。
如此一來,彆人再談論這事時,就會摻雜一些銅臭味。黎池還是想讓人知道,他雖表現得性格溫和,卻也不是沒有讀書人的氣節的。
客棧老板笑開的臉上又爬上一抹苦澀:讀書人不可欺啊,哪怕看起來多溫文爾雅的人。不過看這‘黎小三元’,也不像是會事後報複的,如此已經是萬幸了。至於酒菜甚至是銀錢賠禮的事……
“小老兒不敢耽擱黎公子與友人敘舊,隻是看您手掌擦破了,必然是先要去醫館包紮治療的。”客棧老板換了一個方式來表達歉意,“您這二位友人想必也擔心您的傷勢,不若由小老兒和這兩位先陪您去醫館治傷,之後您們再敘舊?”
黎池看看鐘離書和明晟後,答應道:“我對這省城不熟,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著醫館,還煩請客棧老板幫忙帶路。”
客棧老板連忙在前麵帶路,“您們請跟小老兒來。”
黎池除左手掌擦傷,左邊腿的膝蓋也摔傷了,走起路來不自禁地一瘸一拐。
黎湖趕緊上去攙著他,鐘離書和明晟也緊跟著,與他保持步伐一致,如果摔了還能扶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