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尖叫(1 / 2)

終場遊戲[綜英美] 係犬 20762 字 4個月前

布魯斯遲了一步才發現, 希斯莉這次真的哄不好了。

雖然他的小女兒在當時隻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並沒有像其他蝙蝠崽一樣展現傳統異能——離家出走。

但很快,她開始變得像一道微弱且無形的風,可以出現在監控裡, 可以出現在飯點, 但永遠不在布魯斯出沒的各個路徑上。

如果不是監控攝像頭裡還有著她餐廳——房間——兩點一線的錄像, 布魯斯甚至要懷疑韋恩莊園已經查無此崽。

希斯莉軟綿綿地被肯從被窩裡提出來。

她的臉色和紙一樣蒼白, 雖然肯也沒好到哪裡去。

罪魁禍首亞巴頓正坐在床邊,披著件純黑色的大氅,襯衫領口大開,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在慢吞吞揉自己的膝關節。

亞巴頓來蹭床並不是件稀奇的事。

梅菲斯特二十四小時都要待在阿卡姆的攝像頭下, 連睡了將近一個禮拜的水泥地板;但地獄的君主早就獲得了紐黑文的邀請函, 可以隨意在兩塊區域之間穿梭自如。

一座危樓一樣的地獄公寓、從多維空間外窺伺進來的眼睛、隨時準備發生的暴起和戰鬥, 導致亞巴頓天天乾完臟活就要回韋恩莊園放假。

第一天時他還想自己外出覓食,但很快, 亞巴頓發現, 除了希斯莉的臥室他可以自由進出, 其他的地方都遍布聖水和十字架的氣息。

於是他退而求其次,在外麵吃飽飯,回到家裡純睡覺,希斯莉還會時不時補貼他一口自己偷偷拿上來的蛋糕。

問題就出在於, 地獄的君主要乾的臟活實在是太臟了。

三隻希斯莉在床上睡覺,一開始還好好的, 睡著睡著, 總有人手腳不老實, 把另一個自己當成玩偶摟在懷裡。

而卸下馬甲皮後, 亞巴頓的晦暗記憶傳給希斯莉又傳給肯, 三隻希斯莉瑟瑟發抖,在床上挨挨擠擠,沒一個睡了好覺的。

希斯莉:床角害怕gif

“我走了。”亞巴頓看著肯給她梳頭,忽然開口。

鏡子裡的倒影映出黑發青年清俊、昳麗的麵容,他安安靜靜地望著希斯莉,像一隻沮喪得尾巴垂下的異瞳貓貓。

希斯莉可以清晰讀出,他的眼睛裡,一隻寫著“缺”,一隻寫著“覺”。

她忍不住被另一個自己逗笑了。

“早去早回。”希斯莉出聲安慰道。

亞巴頓聽見她的回答,臉上的神情比剛剛要明朗許多。

他遙遙對著希斯莉伸出一隻攥著的手,在她的目光中張開手心,放出一隻袖珍的黑鴉。

在希斯莉把注意力轉移到黑鴉上時,黑發青年的身影一寸一寸消失在空氣中。

過了一會,希斯莉漸漸收了笑容。

她把空無一物的手搭在梳妝台上,肯則把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上,虛虛環抱著她。希斯莉把頭靠回他的頸窩,目光虛無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

黑發藍眼的女孩也回視著她,希斯莉用了一段時間才意識到,那個女孩的眼睛裡寫滿了恐懼。

像冰層下的湖。

“我們都會沒事嗎?”她聲音低低地問肯,也像是在問她自己。

肯儘可能溫柔地和她十指交握,然後逐漸加深了力道。

這還是肯第一次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他把手握得很緊,希斯莉深吸了一口氣,從心底往外感激這疼痛。

梅菲斯特承擔了她的愛欲和怒火,亞巴頓承擔了她的無情和輕慢,但希斯莉仍然覺得自己在逐漸想起過去的事。

她像暴風雨中的一張白紙,拚命躲閃也逃不開被淋濕和汙染的命運。

亞巴頓迷惑了他們,監視的眼睛前仆後繼地在紐黑文出現,而不是哥譚,而不是在韋恩大宅。

可亞巴頓也隻是一個人。

從昨天晚上開始,希斯莉就時常會出現某種幻覺,她似乎看見牆角的石像對她眨了下眼睛,又或者是那被火燒過的煙塵重新在袋子裡搏動,希斯莉甚至無法分辨那些是不是夢。

——去喝杯咖啡吧。

肯的意識包裹住希斯莉的,努力讓她鎮定下來。

希斯莉答應下來。

女孩子抿緊唇瓣,磕磕絆絆地穿上衣服,深吸一口氣,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走廊裡空蕩蕩的,韋恩大宅正在沉睡之中。希斯莉一個人慢慢往餐廳的方向走,冰涼的扶手在她的掌下流淌而過,讓她感覺好了一些。

她拉開廚房的門,準備給自己做一杯意式咖啡。明亮的日光落在廚房的地板上,希斯莉漸漸放鬆了一些,她伸手去夠櫥櫃裡的方糖罐。

但她並沒有摸到原本應該在那的淡藍色瓷質品。

那是什麼黏糊糊的東西,溫熱的。

希斯莉頓住,目光上移。

下一秒,她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

古董方糖罐劈裡啪啦摔了一地,潔白的糖砸到地上,全部在地磚上散開。

在這個平靜的清晨,韋恩大宅裡的所有人全部被這聲慘烈到瘮人的尖叫吵醒。幾秒鐘之內,穿著睡衣、頭發翹著的達米安就從樓梯上跳了下來,往廚房的方向衝,然後是臉色蒼白的提姆,然後是邊跑邊係睡袍的蝙蝠俠。

“轟”地一聲,達米安踹開了廚房緊閉的門。

“怎——”

他把不耐煩的話咽回肚子裡,瞳孔狠狠一縮。

希斯莉正跪在地磚上,蜷縮在兩膝之間,臉朝下,讓人看不清表情,那是一種淒慘的自我保護的姿態。

廚房裡到處都是血,無數碎瓷片以一種深而怪異的方式插在她的手臂上、腿上,暗紅的溪流和潔白的糖粉混在一起,像極了某種詭異的藝術品。

而她在不可自控地痙攣,呼吸紊亂得不正常,即使是他們湧入廚房時,她也依舊在小聲的慘叫著。

一片沉默中,布魯斯撥開他們所有人,走向希斯莉。

他的拳頭在震驚和怒火中攥得死緊,幾乎是在輕輕顫抖。達米安和提姆不得不站在旁邊,看著布魯斯半跪在地上,扶起希斯莉。

出乎布魯斯意料,希斯莉並沒有下意識反抗,她順從地隨著他動作,像一隻玩偶。

等她被扶著抬起頭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住原地。

女孩子睜著原本漂亮的冰藍色眼睛,她的眼球上,除了大片淤血外,還有一個血點,血止不住,一滴又一滴希斯莉的眼眶滾落。

蝙蝠窩裡的義警或多或少都見過類似的場景,在那些被虐殺的受害者遺體上,在陰暗的倉庫裡,在寒冽的河水下。

她的傷是有人用針刺出來的。

布魯斯想要立刻抱著希斯莉站起來,但希斯莉滿身都是碎瓷片,假如他移動她,一定會令她傷上加傷。

“我來。”達米安忽然說。

十二三歲的男孩走過去,輕而易舉地抱起了她,動作算不上輕柔,但還是很小心。走廊裡,沒有一個人主動說話,隻有希斯莉呼吸的聲音。

她的長發在達米安的手臂上掃過,臉朝著他的方向歪著,像一隻皮毛柔順的奄奄一息的貓。

達米安盯著她看了一會,把她放到床上。

這次換布魯斯和阿爾弗雷德走了進去,門在他們身後重新關閉。

在濃重的寂靜裡,達米安和提姆對視一眼。等待本身也是沒有意義的,他們一起回到蝙蝠洞,調出監控。

監控裡,希斯莉走進廚房。她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在晨光中愈發顯得嫻靜蒼白,但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異樣。

監控以原倍速播放,她開始泡咖啡,在即將完成時,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轉身去櫥櫃裡找方糖。

提姆和達米安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

監控裡的希斯莉在摸到櫥櫃裡的東西後,明顯愣了一下。

提姆暫停監控,調到負三倍速,繼續播放。

女孩子踮起腳尖,朝裡麵小心地瞥了一眼。

糖罐砸落在地,以詭異的角度刺了她滿身。

白裙子刹那間被染成紅色,但希斯莉依舊緊盯著那個櫥櫃,仿佛在裡麵看見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她站都站不穩,跪了下來,跪在碎瓷片裡,一動不動。

櫥櫃裡寂靜無聲。

幾秒後,廚房的門被轟然踹開。

監控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

希斯莉沒有精神病,更何況她眼睛裡的傷確實是外力造成。

達米安和提姆麵麵相覷,艱難地在腦子裡複盤了一遍,反而覺得這段監控讓事情變得更撲朔迷離。

阿卡姆瘋人院裡,梅菲斯特的眼皮不安地跳了跳。

距離她離開希斯莉,已經有兩個多禮拜的時間,她唯一一次光明正大的機會是在阿卡姆罪犯集體越獄時,但那一次,梅菲斯特要查探昔日的資料,她沒能回去。

披著玫瑰皮的希斯莉很想念另一個香香軟軟的自己。

她在這獄中沒有關係網,隻能在小醜的嘴裡聽到瘋瘋癲癲的隻言片語:梅菲斯特殺人時從來不願和哥譚的瘋子們交集,在這裡更是。

也許有很多人想要窺探她的故事,但她被關在阿卡姆的最頂層,唯一的鄰居是小醜。

自從上一次“合作”暴動後,小醜對她的話更多了,雖然大部分都是沒什麼營養的垃圾話,不是假模假樣指責她把他嘬得好狠,就是沒完沒了給她講他的故事——徹頭徹尾的假話——然後試圖洗腦她。

有一兩次,梅菲斯特可以從他的目光裡看出莫名其妙的殺意,那殺意又很快會被更大的興味壓下去。

小醜似乎把她看成了他的所有物,足夠肆虐哥譚的紅絲帶是他渴望馴服的獵犬。

“小美人。”他又在敲欄杆喊她,“你在想誰?”

梅菲斯特一邊為他驚人的洞察力折服,一邊不為所動地躺在原地,連肌肉都沒有緊繃一下。

小醜好像這次非要從她這裡掏出一個答案來;然而他剛開了個頭,三個警衛就從走廊那邊走來,停在他的牢門前。

“有人要探視你。”梅菲斯特聽見其中一個警衛低聲說,“趴下,老實點。”

能來探監小醜的總不會是他媽媽,出於好奇心,小醜也乖乖照做了。他被押著往走廊外麵走,期間還跟梅菲斯特對視了一眼。

小醜很愛看紅絲帶的眼睛,它們在盯著他時總是流露出一種平靜又渴望的眼神,顯得乾淨又討人喜歡。

“等我回來。”

他回頭做口型道,被警衛們推得稍稍趔趄了一把。

梅菲斯特躺回原地,過了半個小時,也許更久,她的視野裡出現了橙紅的囚服和小醜鮮亮的綠頭發。

他再次被警衛押著回了走廊,扔進他自己的牢房裡。

“你在等著我麼?”小醜故作驚奇道,“噢,小美人,等我等了蠻久的吧?有沒有心碎?”

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凝視著他,直到小醜越說越覺得不對勁,聲音漸弱,乖覺閉嘴。

過了一會,他的求生欲光速退潮,惡劣的作弄心又冒上來,把臉貼著牢房欄杆,擠得變形,去看梅菲斯特。

“小美人,”

察覺到她的注意,小醜咯咯怪笑著,語氣又輕又神秘,“我們來活計了!一點混亂……一點小彩頭,正是她所需要的,不是嗎?”

就像人有時候很難和另一個人溝通,卻總是喜歡和自己養的貓貓狗狗傾訴一大堆話一樣,小醜又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瘋話,自顧自地把紅絲帶往他的賊船上綁了又綁。

以梅菲斯特的人設,她當然不會問是什麼活計,更不會說“好”或者“不好”,紫發大美人撥弄著自己的卷發,像隻懶洋洋的狗狗貓,又倒回原地,不動了。

小醜看著她,忽然閉上了嘴。

假如紅絲帶合上眼簾,哥譚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惜,睜開眼睛後,紅絲帶就是降臨人間的惡鬼,是亟待殺戮的野獸。

“那就這麼說定了。”

他最後自顧自地咧嘴一笑,伸出舌頭舔了舔牙齒。

希斯莉頭痛欲裂,發出低低的一聲歎息。她睜開眼睛,剛好對上床邊臉色疲倦的老父親。

聽見她醒的聲音,布魯斯從手頭在忙的事裡迅速抬頭,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反應。

女孩子手腳上都纏了潔白的繃帶,可憐又嚇人,配合她茫然的神情和伸伸拽拽不甘安靜的心,倒像一隻半路脫逃的小木乃伊。

她眼睛裡的那處針刺也並不重,被摁出的淤血隻是看著驚悚,沒有真正損傷視力,比起要傷害她,倒更像是某種警告。

“我怎麼了?”

希斯莉摸了半天手臂,終於怯怯地提問道。

布魯斯: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他的小女兒坐在床上,臉上還貼著一塊滑稽的膏藥,兩隻眼睛天真地望著他,一隻還是漂亮的冰藍,一隻卻遍布讓人幻痛的痕跡。

即使是蝙蝠俠也不大能接受這種突如其來的轉變,他和女兒對視,不動聲色地藏起情緒,反問她道。

“你不記得早上發生什麼了嗎?”

很棒,所以現在是中午甚至是下午了。希斯莉揉著疼痛無比的太陽穴,試圖回想她都乾了些什麼。

談不上古怪,但她對於今天發生的一切事都有非常模糊且跳躍的回憶,似乎她在某個時間點直接兩眼一黑,暈倒了。

“不記得。“

希斯莉毫不設防地回答,好奇地伸出五指,在空中看了一圈才放下。

“對不起,爸爸,我是不是在暈倒之前打碎了什麼東西?”

布魯斯感到一陣喉頭發緊。

幾乎下意識地,他不想讓希斯莉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倒在一堆糖罐碎片裡,”他半真半假地沉聲道,“在今天之前,你有低血糖的類似症狀嗎?”

他的小女兒看著他,乖乖地搖了搖頭。

布魯斯伸手把她扶起來,給她倒了一杯溫糖水,還放了一根貼心的吸管;希斯莉湊過去,由於雙手使不上力氣,開始像隻小鳥一樣艱難嘬水喝。

她忽然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並且很努力地讓自己不要咳出聲。

投喂了她半杯水,布魯斯又扶著她躺下。希斯莉陷在雪白的軟枕裡,愈發顯得人纖弱起來,她一邊摸摸自己身上的傷痕,一邊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