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陽塔(2 / 2)

半晌,他的聲音帶著笑,從她頭頂傳來:“也就是你。實不相瞞,我一見你,便覺得十分可愛。”

林啾:“……”一時竟無言以對,這是什麼一見鐘情的瑪麗蘇待遇?!

他又續道:“就如鬥龍一般討喜。”

林啾:“……”是不是該謝謝您的賞識?

他接著說道:“我確實不太懂男男女女情情愛愛的事情,我也從未曾想要親近過任何一個女子,你不一樣,我很好奇,想要與你在一起試試。順便,也算是報複一個迂腐頑固的家夥。”

他將她攏得更緊了些:“我想對你好,便對你好。你心思太重了,其實大可不必。”

林啾心頭一動,雖然在黑暗中看不見他的臉,但她還是執著地抬起眼睛,一廂情願地直視著他。

醞釀片刻,她道:“秦雲奚大約是瘋魔了。我聽到了他與柳清音的對話,他愛柳清音,仿佛愛得失心瘋了。因為柳清音喜歡你,所以他一口咬定他自己是魏涼,逼柳清音和他在一起。我目睹了他發瘋的全過程,所以他要殺我。我隻好逃進秘境躲避,後來險些就死在他的手裡。”

她對他終究是有所保留,並不敢直接告訴他秦雲奚認定他是魔主——萬一這個驚天大秘密是真的,她不確定他會不會當場滅了她。

魏涼的聲音冷了許多,“我知道。遲些會替你報那一劍之仇。”

他避而不談,並不提身份的事情。

林啾也很識相,知道他不願說,便不再多加試探。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若魏涼的身份真有問題,他一定會第一時間滅了秦雲奚,以絕後患。

她嘗試著,更加柔和地倚向他,在這一刻,放/縱自己再多感受一分來自這個人的溫度。

“你殺了王氏的大劍仙?”她問。

“嗯。”他懶懶地應了一聲,手掌隔著衣裳,輕輕撫了撫她的背,“十七八個吧。”

林啾:“……”

他用下巴抵了抵她頭頂的烏發,聲音輕得如同歎息一般:“他們都得死。”

輕飄飄的語氣。

像是那種心理不大正常的殺/人/狂/魔。

林啾真誠地建議道:“其實我覺得王氏可以先放放,你是不是先把秦雲奚捉了,免得他給你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他畢竟是你的大弟子,放他在外頭胡言亂語恐怕有損你的聲譽。”

魏涼沉默了一會兒,隻有輕淺的呼吸微微拂著她的發。

若不是他的幽淡冷香味道斷斷續續侵襲著她,她簡直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已經離開了,隻留下一個空殼子在應酬她。

終於,他緩緩開口:“他們二人藏身在一處凡鎮。我有個承諾在身,暫且動他不得。”

“什麼?”她下意識地問道。

魏涼卻沒有回答,隻將手放到她的烏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撫著。

林啾的心微微一沉。聽他話中之意,恐怕是與柳清音之間的承諾?

否則,他怎會知道他們的藏身之地?他能殺死十七八個王氏大劍仙,又怎麼可能讓自損修為至元嬰的秦、柳二人逃脫?必定是故意放了他們一馬。

她問過,他沒答,她不可能再問一次。

林啾也說不上來自己心頭是什麼滋味。若說醋,倒也不至於。但他的避而不答,再一次讓她清醒地意識到,她和他之間的不對等。

不對等的兩個人,是不可能真正走到一起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冷靜下來。她知道這樣的感情絕對不是愛情,他對她的感情,也許就像寵愛一隻貓兒狗兒,她可以在他懷中撒潑,也可以蹬鼻子上臉恃寵而驕,但她卻無法阻止他將其他的貓兒狗兒帶回來養。

他感覺到她的身體變得僵硬抗拒,便將她往懷中緊了緊,忽然,他停下動作,疑惑地“嗯?”了一聲。

林啾也感覺到了。

她輕輕推開他,從懷中掏出了那隻黑鴉。

她用靈氣緊緊包裹著它,替它把羽毛清理得很乾淨。到了九陽塔中,她那點可憐的靈氣早已經消散了,黑鴉又裂成了兩半,她一次一次把它合起來,可它依舊執拗地分開。

“一隻死掉的畜生而已。”魏涼語氣平靜。

林啾自嘲一笑:“要論對我的心意,這世間無人能與它相比。”

魏涼的氣息詭異地消失了片刻,半晌,黑暗中傳來他略沉的嗓音:“我呢?”

林啾道:“你對我的好,我銘刻於心,有朝一日定會還你恩情。但它舍生相護之情,我這輩子恐怕隻能欠著了。若來世有緣……”

與黑鴉相處的一幕幕湧上心頭,憶起它的黑眼睛裡那滿滿的占/有/欲,林啾的麵龐不禁微微有些發熱。

她輕輕一咳,道:“若來世有緣,我願與它做夫妻。”

雖然知道這樣的話說出來魏涼肯定很不爽,但林啾此刻並不願意照顧他的情緒。

這也是她最後的執拗和抗拒。

半晌,並沒有等來他薄怒時身上那湧動的暗香。

魏涼的聲音好像離她遠了些,他道:“你好生待著,我去打發了王傳恩,便帶你探一探這九陽塔,取先蒙劍髓。”

既然已經放出話,說秦雲奚與柳清音二人叛離萬劍歸宗還竊了九陽塔中的先蒙劍髓,那自己也不用客氣,隻儘快將此物取出來送給自家小妻子就是了。

黑暗中,林啾不知魏涼心情大好,已暗暗開始給她安排新的機緣。

她心中隱隱有些忐忑。

他把她獨自扔在這個又黑又冷的地方,顯然是一種懲罰。

他又退了幾步,陰冷的黑暗將她團團包圍,她悄悄抱住了胳膊,卻並不後悔。

雖然她已經決定妥協,用自己來換取這個強者的庇護,也接受他的寵愛做他的小嬌妻,儘自己應儘的義務,但這並不代表她願意交付自己的心。

她也不會瞞他騙他。待他問,她便會告訴他自己真正的想法和心意。

他要罰她,她便認罰。

黑石塔門方向,忽然傳來魏涼拂袖的聲音。

隻見兩列晶瑩純白的冰霜在塔壁上蜿蜒而行,所經之處,結成大大小小的冰花,爬滿牆壁。它們泛起微光,雖不甚明亮,卻足以讓她看清塔中的每一個角落。

黑暗像是活物一般,蠕動著湧向壁上的冰花,開始猛烈撕咬。

冰花毫不退讓,與黑暗對峙,不斷發出“吱吱”的湮滅聲。

視線一轉,看見鬥龍委屈巴巴地伏在不遠處,巨大的嘴巴抿成一條上翹的線,要笑不笑,要哭不哭。

魏涼的身影已離得很遠了,他微微側過一點頭,聲音遠遠地傳來:“好生照顧你的女主人。”

他在巨大的石質塔門背後稍微站了一會兒,雖然隔得極遠,但林啾能感覺到他正在收斂身上的氣息。

她心有所感,低頭一望——

隻見他方才站立的地方,淅淅瀝瀝灑下了不少血跡。

他身上帶著傷!而且,他不敢讓王傳恩知道!所以他才毫不猶豫地答應將她關進九陽塔,一來是保護她,二來,他自己也需要一個絕對隱秘、無人打擾的地方來稍作喘//息!

林啾瞬間就明白了很多魏涼沒有說出口的東西。

魏涼還不知道自己已被看透。他十分瀟灑地背著身揮了揮手,然後利落地拂了拂袖,塔門大開,他大步踏出去,然後“轟隆”一聲將九陽塔封鎖得嚴嚴實實。

魏涼一走,鬥龍頓時生龍活虎起來,隻見它兩隻前足使勁往前抻,伸了個巨大暢快的懶腰,然後便屁顛顛拱到了林啾身邊,用自己巨大的毛茸茸的身體團住了她。

磨盤大的腦袋“嗡”一下移動到她的麵前,衝她直眨眼,還不斷拿自己身上新生那一層灰白的長毛拱她。它想嘗試著伸出狗舌頭去舐她的手背,然而看了看她那隻又嫩又小的小白手之後,它悻悻地縮回了試探的步伐。

林啾的身體被整個團進了毛茸茸裡麵,除了嫌它脊背上那排鬃毛稍微硬了一點之外,好像挑不出任何毛病了。

這鬥龍很會察顏觀色,見林啾不喜歡它的鬃毛,它就地一倒,露出那層覆滿了雪白軟絨的白肚皮。兩隻巨大的、胖乎乎的肉爪捉住林啾,把她小心地放置到了自己的肚皮上,然後四肢一團,將她圈得嚴嚴實實。

林啾:“……”

簡直像是一頭栽進了毛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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