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以前過的什麼日子,彆人不知道他是一清二楚,她那樣的孱弱,那天下著雨,她跑進來說她要被家裡人送給人做妾,讓他救她。
他知道娶她是很不登對的,甚至和家裡都鬨翻了,但他就是不忍心她受苦。
蜜娘眼淚都流下來,她一直覺得她爹有點迂腐,有時候還有點膽小,還容易搖頭草,但是大事上他永遠都以娘為主。
“她不接你娘去,也沒人怪她,她一個女人也不容易,但是她那麼有錢,四處鋪路造橋,手下能人異士無數,僅僅派個人去照看你娘,你娘也不會到之前那個地步。”
阮嘉定很是心疼妻子。
她那樣的瘦弱,那樣的蒼白,有時候下一場雨,他都怕她被淋走了。
“過去種種不必再提,簡家的人大抵也是不想我們湊過去的,日後大家形同陌路就好。沒有簡家,咱們也走過來了。”定二奶奶笑。
她很幸福,丈夫女兒所有人都站在她這一邊。
蜜娘狠狠點頭,又俏皮的對她爹道:“簡夫人現在也快五十歲了,才成戶部尚書的夫人,我就不信我爹再過二十年就不能位極人臣。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咱們何必現在就攀附富貴,況且簡家有五個兒子,他自己的兒子都未必個個能幫襯到,又能幫我爹什麼。”
阮嘉定摸了摸自己剛蓄的一把胡須,也憧憬起來,他何時才能位極人臣喲!
老爹在暢想的時候,定二奶奶忍不住看著丈夫,一臉柔情蜜意。
蜜娘在旁看的覺得身上有點冷,趕緊進去了,留爹娘在此。
簡夫人回去後,正好看的丈夫簡大人,她笑道:“老爺。”
簡老爺點了點頭:“你回來了。”又關心道:“你無事吧?”
顯然他知道這件事情了,簡夫人搖頭:“我沒想到這個場合鬨開了,這樣也好,她們並不想我們打擾,我們也就不要打擾了吧。”
誰知道簡大人聽了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他的這位夫人就是這樣,她是個狠人,那年他在滁州當知府的時候,滁州乾旱,他這位夫人一個人出去,不知道從哪裡弄了米糧來救了百姓,挽回了他的官聲。
後來他才知道,她差點被強盜擄去。
但她沒吭過一聲,從來沒說辛苦,夫妻二人互相扶持二十多年,早已不是簡單的夫妻之情,甚至是比親人還親。
這個女人拿得起也放的下。
簡大人也尊重她:“既然如此,日後就這樣吧。”
“嗯,月華這孩子要好好的在家反省了,今日的事都是她惹出來的,她母親太過縱容她,我們以前一直在外地,現在到了說婆家的時候,若是還這樣,豈不是讓人看笑話,日後就是嫁到人家家裡去,怕也是鬨得不得安生。”
家務事向來是簡夫人說了算,簡大人點頭:“我知曉了。”
張夫人當然從簡月華裡得知此事,她沒想到定二奶奶一家非常平靜,不來認親也就罷了,也不走動,簡直根本沒把簡家放在眼裡。她私心人文陸淑君心裡藏奸,但又鬆了一口氣,同時又隱約對比起來好像顯得她貪慕富貴了。
儘管沒人這麼說,但她自己做賊心虛,因為她和簡夫人其實沒有任何關係,簡夫人對她比親生女兒還要好,享儘了榮華富貴,即便是她親娘在世,也不一定有簡夫人這麼能乾,能給她一百八十台的嫁妝,再有個當大員的繼父。
而真正簡夫人的女兒卻不稀罕這一切。
還拒絕和簡夫人走動。
此事過後,兩家都平靜下來,簡大人和阮嘉定也是一如尋常,並沒有任何超出常人的部分。
倒是東安侯府方惟彥聽到蜜娘居然是簡夫人的外孫女,還有點想不通,前世簡家被抄家,簡家最後的財產據說被永隆帝全部入了皇貴妃的私庫。
前世從來也沒人說過蜜娘和簡家有什麼關係,她和李家還算有點淵源,當初有風言風語說李冠愛慕賢妃,也就是阮太後。
前世他和李冠是同年,同時在翰林院為官,平日李冠有風流探花郎的美譽,妻子也是青梅竹馬之女,平日他謹言慎行,也從來不仗著父親官位如何,但是在賢妃封皇貴妃時,他卻異常激烈,甚至還被廷仗也為皇貴妃說話。
當然,皇貴妃也從來不回應,甚至連一絲撫慰也沒有。
方惟彥再想起這輩子的蜜娘,她對人簡直沒話說,並不貪慕富貴,也很有骨氣,雖然娘在蜜娘不讓定二奶奶認簡夫人這件事情上認為她性情太過剛強,但方惟彥卻能從中發掘蜜娘替她母親保存自尊的方式。
興許大多數人都會覺得認回簡夫人,皆大歡喜,阮家人也跟著享福,偏偏就有人不願意,聽聞定二奶奶從小父母雙亡,過的非常辛苦,簡夫人對外人都那般舍得,對親女兒卻不聞不問,人家過好了,才要認親。
簡家那個女孩子也時常欺負蜜娘,認為蜜娘矮她們一等。
故而,她大抵是孝順母親,怕認了親反而遭罪,所以索性做了惡人。
隻是因為她如此剛強,祖母作為簡夫人名義上的姐姐就頗有微詞,她娘則認為簡夫人那麼大方,為何不能圓滑一點。
這世上很多人是你不喜歡,但你又必須打交道的,沒什麼深仇大恨,就該最大利益化,顯然蜜娘有點太書生氣,太板正了,若是個男人,可以受人欽佩,是個有風骨的,女人太要強了,卻不是什麼好事。
徐氏就對方惟彥說的:“真是人不可貌相,我本以為她是個活泛的人,沒曾想性子這樣強,聽說把簡夫人堵的說不出話來。”
“娘,人生來就有很多種,我看她平日性情平和,大抵是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要不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呢。況且,為何簡夫人權勢大,她們就一定要夠著去呢,這趨利避害雖然是每個人的本能,但總有人就是不屑那些。難不成日後兒子萬一落魄了,您不希望您媳婦和兒子患難與共,反而希望她攀高枝?”
徐氏這才明白:“你繞了這麼一大圈,就是替她說話,放心,我就這麼一說。老太太為了她給了我不少臉子看,話裡話外說我招了她進來,你知道的老太太是翁家人,她娘家人唯一混的好的也就是她這位妹子了。我知道你這個人向來厚道,就因為這事,你祖母就作主把我看好的院子給了老三,他今年成婚搶了你的院子,我知曉你也不生氣,可我這做娘的……”
方惟彥搖頭:“娘,天要欲其亡,必先欲其瘋狂。”
“千裡搭涼棚,總有散的那一日,祖母她老人家明年古稀之歲,父親也早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了,誰知道這侯府還能不能長久住下去呢。”
這似乎是兒子唯一一次露出些鋒芒來,徐氏有些心驚:“彥兒,你在說什麼呢?”
方惟彥又恢複道以往那溫潤的模樣:“兒子並未說什麼。”
“罷了,我看阮家這小姑娘年紀還小,她不知道這世上的事並非非黑即白,等她進門了,我再好生□□一番。”徐氏本人對蜜娘沒什麼看法,這個兒媳婦是她挑的,應該說她一眼就看中了。
全天下大概沒人不喜歡她,也正因為如此,徐氏才力排眾議選她做媳婦。
蜜娘可沒料到她的事情會在未來婆家鬨出這麼多風波,以至於婚房都被人搶了,她正想著張夫人的事情,“現在咱們位卑,但也不能不盯著她,不能說因為咱們現在沒事就放過她。爹,娘,女兒甚至懷疑當年廖氏要給您下藥的事情怕都是有她的手筆在。”
這才是重點,張夫人雖然以前的證據很難找,餘大忠本人也確實有犯事,她是順手推舟再讓阮嘉定去不成京中趕考。
定二奶奶深以為然:“嗯,我們會留意的。”
不過,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阮嘉定感歎:“還好沒認親,要是認了親,一沾染上利益,咱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蜜娘笑道:“您知道這個道理就好,反正咱們平日做好防範,不過,您現在是朝廷命官了,她也不能向之前那樣了。”
這件事情告一段落,又說過了幾日後的早晨,天還未大亮,阮家一家人還在睡夢中,卻聽見有人敲門。
這人不是彆人,卻是皇後娘娘身邊的清芬姑姑。
她早已沒了以前大姑姑的風光,臉上倒是透露著欣喜的勁兒,定二奶奶和蜜娘都請她進來,她冷的吃了一杯茶,方笑道:“娘娘不同意,我就跪了幾天,最後還是出來了。”
定二奶奶和蜜娘都很吃驚:“娘娘有賜你嫁妝嗎?”
“沒有,娘娘有彆的事要忙,不過我有體己。阮夫人,我的婚事就麻煩你了。”清芬知道娘娘對她恨鐵不成鋼,認為她要去火坑,流蘇覺得她天真,認為宮外的日子比宮裡的更苦,還說她嫁個又老又窮酸的男人肯定會後悔的。
至於娘娘為何沒賞賜嫁妝,大概忘記了,因為她出宮時,鄭豆娘被皇上看中了,皇上讓鄭豆娘侍寢,鄭豆娘不願意,娘娘則去跟皇上求情,說鄭豆娘要嫁出去宮外,鬨的人仰馬翻,哪裡還顧得上自己。
定二奶奶難以置信,她們家的丫頭日後成婚,或多或少都要賞賜一份嫁妝,這是給丫頭的體麵,更何況是清芬這樣的,皇後居然嫁妝都沒賞賜。
蜜娘卻一哂,這樣的事情時常發生在咱們這位娘娘身上,不算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