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羨哥兒要讀書,就日日早起,好容易休沐一日,就讓他多睡會兒,要知道這睡覺才能長個子。”
“哼,就你會說話,總是做白臉,以前他們小的時候還好,如今你是越發艱險了。要我說,他現在就比同齡人高多了。”
敏哥兒比他隻小一歲,但是矮一個頭。
夫妻二人今日都是著綠衫,隻不過方惟彥著墨綠色袍子,看起來如修竹一般,蜜娘則著淺色嫩綠春衫,下麵穿的乳白色的珍珠褶裙。
蜜娘挽著方惟彥的胳膊,方惟彥有點不習慣,一路左看看右看看,蜜娘看他這樣就來氣:“怎麼了嘛,跟做虧心事一樣。”
“我怕彆人看到了說我們夫妻不莊重。”方惟彥還是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的。
蜜娘氣的跺腳,但心裡也很高興,因為方惟彥以前一直將就她,經常迎合她,現在敢於說不,也是好事。
可她還沒那麼快原諒他,因此就和兒子們走在一處,九曲橋附近有不少小商販,羨哥兒最好熱鬨,蜜娘從小生長在市井,壓根不認為吃外食如何。
因此還替羨哥兒買焦包,替棠哥兒買冰糖葫蘆。
侯府出來的下人們很有些擔心,他們都覷著方惟彥的臉,見方惟彥微微含笑,都不好再勸。
焦包熱氣騰騰,裡麵的肉是用胡椒粉拌的,汁水充沛,咬一口實在是汁水四溢,鹹香好吃,好在蜜娘多買了一個,隻是他自己注意形象,想等會兒坐下來再吃。
方惟彥卻不意從她手上把焦包拿過去咬了一口,蜜娘還沒反應過來,她氣道:“方才買的時候怎地不說,人家就一個,還被你吃了。”
這個人真的是悶騷,表麵正經。
方惟彥笑道:“多謝娘子疼為夫。”
笑的還真欠打。
焦包還真的好吃,方惟彥拿出帕子擦了擦嘴邊的油,又看蜜娘嬌嗔的模樣,覺得比什麼都快活。
原來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管做什麼都覺得十分高興。
九曲橋上,人開始多起來了,行人如織,方惟彥正把兒子帶在身邊,父子二人在柳樹旁論怎麼作詩詞。
蜜娘則帶著棠哥兒放風箏,棠哥兒性子向來乖巧,比女兒家都要乖巧,難得出來,也是跑來跑去,很是高興。
到了正午,下人又開始烤鹿脯肉,白英和芍藥手腳麻利的把早已洗好的果子、點心擺好,一家人說說笑笑,好不愜意。
以至於到了學裡,羨哥兒跟大家說自家昨兒出去玩了,學堂的都是同族子弟,年歲也相差不大,都十分羨慕。
羨哥兒本來嘴就伶俐,見眾人羨慕,又得意道:“你們去了九曲橋可一定要吃黃老二焦包,真好吃,可惜我娘就讓我吃一個。但我吃了鹿肉,撒了好多孜然粉,是我爹爹的朋友從西域帶回來的,真帶勁兒。”
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語的羨慕羨哥兒,羨哥兒已經開始拿起書開始讀了,他就是這樣,玩的時候比誰都帶勁,但是讀起書來,簡直比誰都認真。
昨兒爹爹還和他講詩詞,真是受益匪淺。
敏哥兒見他讀書,立馬不甘示弱,因為族學也有上舍中舍和下舍之分,到時候,馬上就要季考了,若是他考輸了,娘還不知道如何罵自己。
但是回家後,他又很羨慕羨哥兒能夠出去玩,據羨哥兒說,他要做什麼,他娘都滿足他。
“敏哥兒,快來,今日學的如何了?”鄉君拉著敏哥兒上下打量。
她隻有這個兒子,丈夫不爭氣,分家之後,更是一落千丈,如今不過靠著分的些祖產過活,糊口而已。
比起在侯府,生活水平一落千丈,在侯府中,山珍海味仿佛取之不儘,不五時還要宴飲,衣裳首飾一季都置辦,還要月供銀子拿,除此之外,侯府還有府醫,想開什麼補品成什麼方子,直接說一聲就行。
以前早點都是喝燕窩粥,這燕窩粥固然也算不得什麼好東西,但是入口即好,現下卻是能吃粳米粥都不錯了。
如此,她更盼著敏哥兒能夠一飛衝天。
沒想到敏哥兒卻道:“娘,我聽學裡的羨哥兒說九曲橋好玩兒,還有焦包好吃,那裡放風箏的人極多,您能不能——”
“住嘴,你是去讀書的,怎麼能光想玩的事兒,要知道沒幾個月就得分上中下舍了,難道你想去下舍?”鄉君簡直怒不可遏。
她出身皇室,但因為是郡王重孫女,雖然獲封鄉君,可惜交際也不多。
女子嫁人之後,多看丈夫官位,如蜜娘是因為方惟彥有同儕,上官,就經常出去外麵走動,但方惟廷認得的都是一些酒肉朋友,誰會有那個見識?
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書來,要監督兒子讀書,沒曾想他還想玩兒。
敏哥兒一下就哭出來了。
蘭茹忙上前勸道:“太太,敏哥兒還小呢。”
看敏哥兒小臉赤紅,鄉君也是不忍,放柔了聲音:“敏哥兒,娘聲音是大了些,但你要知道,娘絕對沒有壞心思。”
蘭茹和桐葉讓敏哥兒的乳母帶他下去哄著,鄉君見兒子哭的抽抽噎噎的,又覺得自己的話說重了。
丫頭們當然也看出她臉上的愧疚之色,忙道:“您放心,敏哥兒肯定能體諒您的。”
鄉君有些憤恨道:“若非是他方惟彥要分家,我們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他自己是平步青雲了,可彆人呢?”
蘭茹點頭:“是啊,四爺是大學士,四太太又是官家千金,首輔夫人的乾女兒,她們巴不得開府彆住,生怕彆人討好。可是人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難保沒有他們自己落魄的時候,到時候彆人也一腳將他們踢開,她們又將如何呢?”
不說主子們,就說她這個丫頭,以前在侯府,一個月月銀二兩,因她還兼顧敏哥兒,敏哥兒一個月八兩銀子也在他手上,還有四季衣裳和各色緞子福利,可比現下好多了。
打個比方,以前她可以不五時吃鱸魚,鴿子湯,現下難得見葷腥。
說起來真是氣憤。
鄉君常常的歎了一口氣:“我倒不是為彆的,而是敏哥兒將來如何是好?你說那羨哥兒是何居心。他回家了,有個翰林老子教,我們敏哥兒呢,若不勤學,將來如何是好?”
她這樣的抱怨,敏哥兒也不小了,經由蘭茹傳到他耳朵裡,敏哥兒也和羨哥兒生疏了不少。
羨哥兒回來說給蜜娘和方惟彥聽的時候,蜜娘就和他道:“生疏就生疏吧,日後你越往高處走,會有更多誌同道合的朋友。但是平日裡,也不要表現出來。”
這種教育方法,方惟彥忙道:“你娘說的固然不錯,但是兄友弟恭,男子漢要有寬大的胸襟,些許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羨哥兒攤手:“爹,您和娘其實說的是一個意思,隻是您說的好聽點罷了。”
方惟彥失笑:“臭小子。”
分家會這般,蜜娘又豈能想不到,但是常雨珠卻是很高興,因為實在是節約了太多了,方惟鈞又有正經差事,油水還豐厚,她還有什麼不滿的。
掐尖要強的心也因為方惟鈞時常來信,變得越發的平和了。
因此,常雨珠對羨哥兒投桃報李,安置的十分妥當。
這讓蜜娘不禁感歎,原來人隻要有愛,都不會那麼尖銳。
再者,兩家不在一個鍋裡吃飯,反而走動更頻繁。羨哥兒有親祖母和親嬸娘疼,又有東安侯本就歡喜這個孫子,手把手教他射箭,羨哥兒對敏哥兒的疏遠,也就不那麼在意了。
對比起來,要說宮裡的人除了鄭豆娘心態很穩之後,因為皇帝椒房獨寵,後宮失衡,範玉真比起鄭豆娘來,沒那麼能彎的下腰,她生的五皇子選伴讀的事情,皇上就好似忘記了一般。
在宮裡也是如此,母憑子貴,子也憑母貴。
皇長子不受寵,是因為郭瑾妃向來不得皇上歡喜。
卻說新後千秋,眾命婦都要進宮拜壽,畢竟這位繼後很得皇上寵愛,算得上是椒房獨寵了。
蜜娘也是隨大流一起進去的,夏皇後並不是長在京中,對諸位命婦都不大認識,旁邊雖然有個資深的嬤嬤在提點,但她仍舊笑的很僵。
因為皇後的緣故,因此請安時間格外長,輪到蜜娘時,都已經晌午了,她也不願意耽擱大家的功夫,忙道:“臣妾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方惟彥之妻,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就在蜜娘跪下之後,卻聽到“咕嚕”一響,夏皇後捂住肚子。
蜜娘實在是太想笑了,皇後這個時候居然肚子餓了。
但是,她不得不忍住。
命婦們也是想笑不敢笑,因為皇後乃是小君,但夏皇後顯然不擅長處理這樣的場麵,臉瞬間通紅。
蜜娘此時便道:“皇後娘娘,臣妾失儀,還請您責罰。”
眾人大驚,蜜娘卻知道皇後失儀,傳出去後,到時候彆人肯定要問當時是誰在請安。蜜娘可不就點了皇帝的眼了,她可不願意如此。
夏皇後身邊的老嬤嬤在她耳畔耳語了幾句,夏皇後笑道:“方夫人何罪之有,為了我的千秋,倒是辛苦你了,傳令下去,命禦膳房賞賜一碟糕點給方夫人。”
夏皇後這樣的回答很得體,也很體恤命婦,蜜娘連聲道謝。
那老嬤嬤也忍不住點頭。
而身畔的範玉真卻心道,她怎地如此能彎下腰來?如果蜜娘在宮裡肯定混的比她好。不過,這也不打緊,她的老五皇上還未選好伴讀,她倒是可以薦蜜娘的兒子。
有個這麼厲害的娘,兒子肯定也是人中龍鳳。
鄭豆娘卻慶幸,這位方夫人如此機敏,還好當年未曾進宮,否則我怕是難以相與。
《寒窯賦》中說深院宮娥,運退反為妓妾;風流□□,時來配作夫人。
但如阮氏這樣的人,自己就是運,隻要她想,很快就能出頭。:,,.